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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頁     寄秋

  真心騙不了人,羽田晴子的付出令人動容,她是少見的好女人。

  「但對我來說,她這種單方面的愛情只是負擔,你忘了藍家千金了?」那個以愛為名,逼迫他非娶她不可的刁蠻女。

  「藍若雅?」周上錦面露愕然。

  已經過了多年,他非常意外會從上司口中聽見這個早該被遺忘的名字。

  「那個女人就算是死也不肯放過我,羽田晴子雖然不像她那麼刁蠻任性,不過身為表姐妹的她們,愛一個人的方式都讓人感到窒息。」藍若雅是他擺脫不了的夢魘,在夢裡糾纏他多年。

  不過說也奇怪,自從車禍甦醒後,他心中的愧疚頓時清除得乾乾淨淨,自責不已的罪惡感也消失了,他不再重複作著夜半驚醒的惡夢。

  可是相反的,他卻是一夜無夢到天明,讓渴望入夢尋人的他始終無法如願,悵然若失。

  「就算是這樣,你還是得去向她說一聲,讓她這樣白等也不是辦法。」

  想了下,夏仲夜微微頷首。「也好,我順便出去辦一件事。」

  他拿起掛在椅背上的西裝外套,走出了辦公室,朝會客室而去。

  「仲夜,你終於肯見我了,身體好些了嗎?有沒有什麼不適?我好擔心你不會照顧自己。」他沒事了,平安地回到她身邊。

  望著羽田晴子嬌艷如花的面容,夏仲夜興不起一絲動心,只覺厭煩。「我要出去一趟,你先回去,別再等我。」

  「你要上哪去?我陪你。」她緊緊跟隨他左右怕被丟下。

  他頓了下,面上微露諷色。「祭拜你表姐,她看到你不會太高興。」

  「我表姐……」聞言,她臉色大變,驟地停下腳步。

  「怎麼,還想跟嗎?」他諷笑。

  「我……」她面色蒼白,不敢再有二話。

  羽田晴子與藍若雅是對感情甚篤的表姐妹,當年兩人愛上同一個男人,但是藍家與夏家為世交,在這一點上她爭不過藍若雅,加上表姐刁蠻任性,所謂會吵的孩子有糖吃,家中的長輩也希望她退讓,於是她黯然回去日本療愈情傷。

  直到有一天接到表姐打來的電話,說她愛得好痛苦好痛苦……

  不久便發生表姐墜樓的事件,縱然她為表姐的死感到傷悲,但不可諱言,她也為有機會再接近心上人竊喜,而這絕對是死不瞑目的表姐所不允許的。

  「周特助,去買一束白玫瑰,我要親自放在藍小姐墳前,告訴她我不欠她了,將她的愛情還給她。」她再也不是他的原罪。

  第1章(2)

  台灣人愛看熱鬧的劣根性幾時才能根除?不論大事小事,每回只要哪裡有事發生,群眾便像聞到血腥味的鯊魚,扶老攜幼的伸長脖子,巴望著能夠得到第一手的資訊。

  看著擠得水洩不通的案發現場,匆忙趕來代班的趙瀠青無奈地歎了口氣,她甩了甩束於腦後的馬尾,一雙平底鞋踩過平整的墓園通道,緩緩走向鬧烘烘的人群,一邊聽著他們交頭接耳的討論那草叢中的裸屍死得有多淒慘。

  不遠處有個男人正彎腰將一束白玫瑰置於墓前,她眼角不經意的一瞄,只瞧著背影的她心想,好個有情有義的男人,那座墳,看來有些歲月了,人死後多年還來拜祭,挺有心的。

  不過也僅是匆匆一眼,眼前有更重要的事待辦,她視線一收,輕聲一揚。

  「啊!不好意思,請各位讓讓好嗎?警方辦案,麻煩退到封鎖線外,不要再往裡靠,破壞現場。」

  聽到清婉的女聲,圍觀的人們往後一看,便看到一名由兩位警察帶路的年輕女子,立即好奇和身邊的人猜測她的身份。

  一般驗屍的法醫以男性居多,鮮少有女人敢站在第一線勘驗,直接面對令人作嘔的腐屍,趙瀠青是少數中的少數,從不以此為苦,習慣應付各種艱難的挑戰。

  「哎喲!小姐,你也不要靠太近,死得很慘吶!我們站這麼遠都聞得到屍臭,你離遠一點才不會沾得一身臭兮兮。」看她長得漂漂亮亮的,一個拄著枴杖的歐巴桑好心的提醒。

  她笑了笑,戴上口罩和手套。「接觸屍體是我的工作,你們別再前進了,小心踩到死者的骨骸會很不吉利,聽說她會跟你們回去……」

  民眾無知又迷信,一聽她看似平靜的提起,每個人的表情全愀然一變,驚懼地低下頭看看腳下,是不是有踩到不該踩的東西。

  怕鬼是人之常情,趙瀠青的話一出立刻收到她要的效果,原本旁觀的群眾忌於鬼魅之說而不再推擠,乖乖停在拉起的黃色封鎖線外。

  「危言聳聽你倒拿手,用來恐嚇愚昧的民眾。」以人們的恐懼心達成恫嚇的效果。

  彎彎的眉兒輕揚,她眼中帶笑意。「鐵漢檢察官可是在嫉妒我?我比你深諳人性的弱點不是我的錯,你該檢討的是自己為什麼做事不懂得變通。」

  被揶揄的人惡狠狠的一瞪。「再讓我聽見一聲『鐵漢檢察官』,我保證你這個月有出不完的勤,天天不過半夜回不了家。」

  她輕笑。「沒必要這麼小題大做!男人要有寬大的胸襟,別小家子氣的拘泥在微不足道的事上。」

  「趙瀠青,上回的事我還沒跟你算完帳,少給我嘻皮笑臉,待會把皮繃緊點,看我怎麼剝下你一層皮。」連他也敢耍,真是向天借了膽。

  「鐵漢檢察官」是人如其名,他的名字叫鐵漢生,為人嫉惡如仇、剛正不阿,辦起案來像拚命三郎,絕不徇私,也不接受有力人士的關說。

  太過剛直的人理所當然會得罪不少人,不過他的破案率也令人嘖嘖稱奇,在司法界擁有不錯的名聲,讓某些看他不順眼的高層一時半刻也動不了他。

  趙瀠青勉強稱得上是他那一國的,雖然她沒有他高尚的破案情操,但是一有死因不明的案子到了她手上,便會廢寢忘食的查個水落石出。

  「小心眼,不就是把私聚改成聚餐罷了,到現在還在記恨。」器量狹小。

  「你……你這個……」他的拳頭鬆了又緊,緊了又鬆,一副快爆血管的樣子。

  地檢署的人都曉得這位「鐵漢檢察官」,早在幾年前就對沒心沒肺的趙瀠青深具好感,不時假借種種名目借調她。

  但是當事人不但毫無所覺,還很會打擊人,鐵漢生一有邀約舉動,她便當他是來尋麻煩的,故意找上一堆人作陪。

  吃吃喝喝是免不了,案子破了誰不高興?所以檢察官買單是天經地義的,為他們的勞苦勞心給點獎勵。

  「檢察官,你踩到死者的手指了。」別以為死人不疼,證據會說話。

  「什麼?」他飛快的抬腳,往後退了一步。

  「你要我怎麼寫報告?受害者身上平白無故多了三條球鞋鞋底紋路。」她眉頭一蹙,似笑非笑地凝睇懊惱不已的男子。

  他臉色鐵青。「照實寫。」

  「不怕上頭扣的你考績分數?」那些閒著沒事幹的長官,正愁沒法捉到他的小辮子。

  「要扣就扣,我要是怕東怕西還幹得了什麼事。」他行事光明磊落,無愧於良心。

  趙瀠青好笑的往他肩頭一拍。「你知道嗎?我很欣賞你這一點,敢於做自己,在這弊端叢生的司法界,你是碩果僅存的奇葩。」

  突地聽聞她的讚美,鐵漢生微黑的臉皮有些暗紅,神色陶然……「等等,你剛剛用碰過屍體的手拍我,你洗過手了嗎?」

  他忍不住皺鼻聞著自己的肩膀,一臉快吐了的表情。

  她脖子一縮,睜著一雙明亮大眼。「被你發現了呀!我還以為你感冒鼻塞了,聞不到死者發出的惡臭。」

  用簡單帆布覆蓋的女屍已曝屍多日,不著一物的屍身因潮濕地面而嚴重潰爛,屍水由翻動的屍體流出,使得原本令人作嘔的屍臭更濃重了。

  依地理環境來看,這起命案應該是當地人所為,棄屍的位置雖然是在有專人管理的墓園,可是雜草叢生的坑洞卻在墓園的最邊緣,平常若無需要,沒人會巡視到這裡來。

  趙瀠青判斷死者死亡時間約七日,從外觀看,並無致命傷口,有幾處擦傷和隱約可見的瘀青,下體有混著分泌物的血水。

  目前她僅能以肉眼推斷受害者生前遭遇的事情,真正的死因還是得等到解剖台上一一抽絲剝繭。

  「趙瀠青你……你存心讓我爆血管是不是?」她簡直是偽裝成天使的惡魔,上天所給予最可怕的考驗。

  「息怒息怒,群眾正在觀看『鐵漢檢察官』如何辦案,你忍心令他們失望。」她有幾分蓄意地出言調侃。

  在旁人沒注意的空檔,看似神色自若的趙瀠青暗吁了一口氣,眼角多了抹揮之不去的疲態,她強打起精神,不讓人瞧出她眼底的惆悵。

  時間是治療傷口的良藥,它會抹去一段段不該存在的記憶,儘管深刻到融入骨髓之中,還是得強迫自己遺忘。

  只是一碰到感情事,再理智的女人仍免不了犯傻,總期盼著所愛的男人能來到面前,用一如往常的深情眼眸凝視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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