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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頁     蔡小雀

  「屬下明白了。一石二鳥,王爺果然妙計。」趙衡一臉佩服。

  「當然也要有勞宋頭兒把那兒的『陷阱』做得確確實實,恭候魚兒上鉤。無論如何,咱們定要那敬王啞巴吃黃蓮,有苦說不出。」朱爾靜笑著捧起茶碗。「對了,一會兒陪本王下盤棋吧。」

  「是。」趙衡略微遲疑,「可王爺日前快馬加鞭日夜兼程,未有一夜睡好,今日既已面聖完畢,何不好生安歇會兒?」

  「睡是要睡的,不過不是現在。」他抬起頭,目光望向門外沉沉夜色。「夜裡,只怕還有人來呢!」

  趙衡心下瞭然,心知皇上從不曾真正放心自家主子,所以今夜必會暗中派人前來刺探。

  「下完棋後,咱們再來練練字。」朱爾靜興致勃勃的提議。「阿衡,你軍功出身,武藝高強,可惜了一手字確實寫得不怎的……」

  「還寫?」趙衡聞言臉色發白,在戰場上所向披靡的剽悍之氣登時跑了大半。「王爺就饒了屬下吧,這殺人挺容易,寫字可難得很啊!」

  「我說你個大男人,掄起刀槍劍戟、斧鉞鉤叉都是小菜一碟,又怎麼能被區區一支筆打敗呢?」他揮揮手,「就這麼決定了,待會兒文房四寶備上……欸,你要去哪裡?」

  「屬下突然想起外頭的守衛還沒佈置好。」打算腳底抹油溜之大吉的趙衡身形一頓,硬著頭皮回頭賠笑。

  朱爾靜似笑非笑地瞅著他。

  趙衡只得苦著臉點頭,「……屬下遵命,練字就是。」

  朱爾靜見狀哈哈大笑,可笑著笑著,俊朗含笑的臉龐卻浮現一絲落寞。

  傻子。寫完那八十個字,我請你喝朱府獨門秘方梅花茶。

  我知道我知道,雪花滾白水嘛!

  想不想再多寫二十字湊成一百?不如就從「我以後再也不敢取笑爾靜哥哥家的茶是滾白水」開始吧?

  不不不,八十個就好,梅花茶也很好,爾靜哥哥說什麼都好……

  「婉婉,」他眼神溫柔,低聲喃語,「今日我已富有天下,王府之中各色好茶齊備,再也不必苦哈哈地只能請你喝雪花滾白水了。」

  還有,他特地命人自太原將那株老梅樹細心移植到了江南王府裡,每到春日,滿枝椏上都是她最愛的翠綠青梅。

  還有還有,他也學會醃梅子了,用的是上好的花蜜,嗜甜如她,肯定愛吃。

  他嘴角那抹憐惜寵暱的笑意甫浮現,旋即寥落成了一絲淡淡苦澀。

  可是……如今她卻已不在他左右。

  「婉婉,」他閉上雙眼,一顆心揪痛至極。「請你,一定要等我。」

  很快的,他會奪回原屬於他的大好江山,他會用最華麗盛大的封後大典,光明正大的昭告天下,永遠將她留在自己身邊!

  這一生一世,再沒有任何人能搶走他的婉婉……

  第4章(2)

  半個月後

  遍植奇花異草,惹得蝶舞蜂忙的上林苑內,滿湖荷花冉冉、荷葉田田,彷若凌波仙子降臨,美得不似人間。

  信武帝今日興致高昂,特地設宴款待朱爾靜,且自皇后以降,各宮妃、嬪、美人,俱奉命陪席。

  「朕今日好高興,」自昨日收到南疆布政使的密函,信武帝先是大怒,隨即大喜,「朕的皇賢弟果然忠心耿耿,是個辦事的人,來來來,朕先敬你三杯。」

  「謝萬歲。」朱爾靜恭敬的一飲而盡,嘴角迷人笑意一閃。「但凡皇兄有命,臣弟自當肝腦塗地、在所不辭,萬歲又何須掛齒?」

  「好!」信武帝大樂,「今日好酒盛宴,皇賢弟可要盡興,大醉方歸,不然就是不給朕面子。來人,再給靜王爺滿上!」

  「是。」內侍忙斟酒布菜。

  後宮眾佳麗有幸齊赴皇家盛宴,本就爭相打扮得花枝招展,再加上聽聞此宴是為了宴請年輕俊俏、面如冠玉,有天下第一美男子之譽的靜王爺,眾姝更是芳心蠢動,人人巴不得妝點得天仙下凡似的,就為了能得靜王爺多瞧自己一眼;自然這樣的心思,嘴上是說不得的。

  遠遠坐於下位的喬婉眼裡瞧得明白,可她半點也不敢取笑旁人的癡心妄想,因為就連她自己,何嘗不是為了能夠再見他一面、再多看他一眼,而感到歡喜雀躍,不能自抑?

  她神情含悲帶喜,眸光癡癡,無論花了多大的力氣,就是無法維持往昔的平靜如常。

  杜子春正為皇后說了一句什麼而嬌笑著,目光不經意瞥向喬婉,突然生了疑心。

  「咦?」她隨著喬婉癡盼的眸光望向座上英俊爾雅、談吐風流的朱爾靜,腦中靈光一閃,見獵心喜地笑了。「真好,太好了。」

  「怎麼了?春妃妹妹。」雍容優雅的皇后微挑黛眉,「你笑得這般開心,可是想起了什麼有趣的笑話,不如也說給我們笑笑如何?」

  杜子春眸底閃過一絲厭惡,但面上笑得更燦爛了。「回皇后娘娘的話,臣妾出身名門,並非那種小家子小戶子的野丫頭,又哪裡懂得說什麼湊趣兒的笑話呢?不過倘若娘娘覺得悶,倒是可以請婉貴嬪表現表現。臣妾聽說山西梆子戲挺好,婉貴嬪自山西來,想必也懂得唱幾曲吧?」

  朱爾靜神情自若,一臉有趣地跟著眾人視線望向成為目光焦點的喬婉,任憑杜子春銳利目光如何打量審視,半點形跡也不露。

  喬婉心頭警鐘大作,微微低頭,臉上揚起羞怯卻不安的笑容。

  皇后眉心微蹙,隨即親切笑問:「婉貴嬪長得這般靈秀動人,原來並非江南姑娘,而是自山西來。本宮從未見過山西風光,然而既能培育出如此佳人,想必也是山靈水秀的神仙寶地了。」

  「謝皇后娘娘誇讚,鄙妾愧不敢當。」喬婉粉頸垂得更低,柔聲道:「回皇后娘娘的話,那是鄙妾自小長大的地方,若以私心而論,自是樣樣兒都好的,然而山西地處偏遠,實話來說,又哪裡及得上京師繁華、江南富麗?」

  皇后娘家出身國戚,乃京師貴族之女,春妃卻是江南水鄉望族,軍門之後,她一番話婉轉謙遜,倒是一次捧了兩個人,四平八穩,哪邊也不得罪。

  朱爾靜笑著敬了皇帝一杯酒,卻是豎起雙耳,仔細聽著這頭的動靜,聽到喬婉的話,總算稍稍安心。

  果然是他聰慧伶俐的好婉婉。

  「朕記得婉貴嬪寫得一筆好字,也彈得一手好琴,」信武帝興致也來了。「不如今兒你就當眾奏一曲給大家聽聽,也讓朕這個琴棋書畫、吃喝完樂樣樣精通的御弟品評品評。」

  喬婉小手微微抖了下,強抑怦然狂跳,款款欠身。「既是皇上有命,鄙妾也就斗膽獻醜了。」

  「貴嬪妹妹性情溫婉謙遜,真教人喜歡。」皇后笑容和煦的看著她,「來人,將本宮那把焦尾琴取來,贈予貴嬪娘娘。」

  「娘娘,鄙妾何德何能……」喬婉嚇了一跳,忙謙辭,「怎配得上娘娘如此厚愛,又怎當得起這上好古琴呢?」

  「傻妹妹,名琴贈美人,天經地義,又有什麼當得起當不起的呢?」皇后滿眼都是疼愛。「至多往後有勞妹妹常常彈給皇上和本宮聽,到時候妹妹可別嫌煩就行了。」

  「婉婉不敢。」

  「彈得好不好還不知道呢,就在這兒說得天花亂墜……」杜子春豈是容得了人的,忍不住冷嘲熱諷,皮笑肉不笑地道,「皇后娘娘這麼疼我們這些後宮姊妹,可說是我們天大的福分。不過娘娘也切莫寬容得離了譜,還得看看有些人是不是值得您這樣『百般呵護』呢?」

  皇后打的什麼如意算盤,她杜子春又怎會看不出?

  想必是藉機拉攏那個裝可憐的狐媚子,好攏絡住皇上的心……哼!

  皇后故意置若罔聞,對喬婉招手一笑。「婉妹妹來本宮這兒坐吧,等會琴一到,也好就近操持給我們欣賞、欣賞。」

  杜子春幾時被這樣冷落漠視過,不禁又羞又辱,氣得臉都漲紅了。

  信武帝早習慣了這些後宮佳麗為自己爭風吃醋,甚至還頗為洋洋自得,自顧自地和朱爾靜飲酒,也沒當一回事。

  「皇兄,」倒是朱爾靜覷了個空,湊近兄長耳畔低聲道:「看來我這些嫂子個個恨不得把您搶過來,一把含在嘴裡才甘心哪!」

  「哈哈哈……御弟說得是。」信武帝樂得合不攏嘴。「不過女人嘛,就是愛拈酸喝醋,也不想想朕可是一國之君,天下美女皆盡屬朕所有,朕今兒愛睡哪個就睡哪個,又幾時輪到她們那些心胸狹窄、窮極無聊的女人作主了?」

  朱爾靜也笑了,滿富興味的眸子底卻風雷隱隱。

  他最心愛的女人,在這個「君王」眼裡,竟也被歸類於後宮心胸狹窄、窮極無聊的女人堆裡?!

  婉婉的慧黠、體貼和純真美好,朱信武竟是瞎了狗眼,半點也不懂得憐愛珍惜?

  朱爾靜胸口痛楚又酸苦地憋著一口氣,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想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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