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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頁     凌淑芬

  突然之間每個女人打扮得跟她越來越像,而這一切才不過二十四小時而已。

  「你只叫我要保護她的安全,沒有警告我原來最危險的人就是她!」傍晚,卓爾對著打電話回來查勤的男人抱怨。

  「……她做了什麼事?」

  「整個族裡香噴噴,連男人的靴子都被噴香,女人越穿越輕薄,接下來可能迷你裙都要出現了!」

  聽起來是那女人會做的事沒錯。

  「……兄弟,我對不起你。」

  「知道對不起就好,你自己去跟她說,負責搞定!」

  卓爾氣呼呼的拿著手機走進費森的大帳——滿屋子女人霎時回頭,連老婆可愛美麗的笑臉也在其中。

  「……」他被盯得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啊,你來得正好,我們正在討論改良式長袍的可行性。」眾星拱月的翡莉坐在床沿,愉快地衝著他那身長袍猛瞧。

  卓爾機伶伶打個寒顫。「費森有事找你。」連忙把手機往她懷裡一塞,速速逃離現場。

  好恐怖,嗚……他好怕……

  「嗨,親愛的,我們正準備要吃晚飯了,你吃過了嗎?」她拿起手機輕快地招呼。

  對端傳來一聲長長的歎息。「安分一點,好嗎?」

  翡莉像個女王般對四週一揮手。「相信我,我們相處得好極了,這裡的每個人都太可愛了。你呢?你那裡有任何進展嗎?」

  「我晚一點才會和對方碰頭。」費森無奈道。「族裡的女人穿長袖是有道理的,那會避免她們被太陽曬傷。」言下之意,請你追求一下實用性。

  「噢,你放心,我已經把這點都考慮進去了,所以我們正在討論把一種手織的輕紗改成沙龍的可行性。既防曬又輕薄透氣——啊,親愛的,我不能再說了,布料剛剛拿進來,我得幫忙想個設計圖才行。掰掰,親一下,啾!」然後快樂地收線。

  「……」費森盯著話筒。

  他被掛電話了。

  他被他的女人掛電話。

  這真的是要離開那時還不斷纏著他,要他承諾早點回來的女人嗎?

  「老大,時間差不多了。」

  「嗯,走吧。」他點點頭,把手機收好,槍藏在後腰。

  這裡是在紅海旁的一個小城,韋吉。時間已近傍晚,街上的人開始進室內用餐,幾個大男人快速在小巷子內穿梭,每隔一段路,就有一個人消失在某條巷子裡。直到後來,人影只剩下兩條。

  費森站在一間浴堂的後門,迅速看四週一下。天已經全暗下來,巷子裡陰涼潮濕,兩側的水溝孔嗆出絲絲的蒸氣。外面的大馬路上,幾個人從巷子口經過,並沒有注意到暗巷底的男人。

  費森正要舉手敲下浴堂的後門,陡然一張臉在他的心頭閃過。

  他眉頭一皺,慢慢地走到巷口。剛才馬路對面的人是……?

  「老大?」他舉手制止手下呼叫。隱在巷子口,他快速地四周掃射一遍。方才有一張臉孔……再掃一遍,那張臉消失了。

  他對臉孔有著幾乎過目不忘的能力。剛才只是眼角瞥到對街的一個人,就觸動他的記憶力,可見他應該看過那張臉,但他想不起來那個人是誰。

  這只有兩種解釋:一,他上次看見那張臉時,可能也是在很匆促、或很遠的距離下;二,他上次看見那張臉已經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

  無論是哪一點,現在都沒有答案。他依循慣例,先把這件事在腦子裡歸檔,然後專心處理眼前的事。

  他走回浴堂後門敲了敲,鐵門立刻打開。一個矮小的中東人迅速閃出來搜他的身,摸到他腰後的槍,立刻抽出來,他旁邊的人也同樣被搜過一遍。

  「小心點,待會兒我還要要回來。」他漠然對拿走他槍的男人道。

  中東人瞪他一眼,讓開一步,兩個男人緩緩走進浴堂裡。

  這問浴堂與多數的中東澡堂沒有什麼不同。四周是馬賽克磁磚拼花,中間有一座特大號的熱水池,飄蕩著氤氳的水蒸氣。今天澡堂並沒有開放,本來應該熱鬧廣大的空間裡,唯有安靜死寂的熱氣,讓視野望出去全是朦朦朧朧的。

  最左邊的一個角落開著一盞昏黃的燈泡,是室內唯一的光源。

  一個人隱隱約約坐在澡池旁的椅子上,身後杵著三個隨從。領他們進來的中東人在他們身後站定。

  費森慢慢走到一定的距離,與椅子上的男人相對,飄蕩悠浮的熱氣讓兩方人馬的形影都模糊不清。

  椅子上的男人首先開口。「聽說你要求見我。」嗓音聽起來有點滄桑。

  「我希望你收回對翡莉安娜?奧古斯塔的攻擊令。」費森開門見山道。

  對方沉默了一下。「……那個女人用她的舌頭污蔑了阿拉信徒的尊嚴。」

  「對,但她是勒裡西斯人,應該由我們來處置。」

  「她是美國人。」長老糾正。

  「她是我的人。」費森平穩地道。

  長老看他一眼。「但你並不準備對她做任何處置。」

  「這就是我的處置。」費森道,「那個受害的女孩是她的朋友,她會發聲是出於對朋友的忠誠,這是真主也讚揚的精神。」

  長老冷哼。「女人只須聽命於她們的丈夫和父親,不需要有聲音。」

  「她是個外國人,不懂規矩,現在她知道了,教訓已經學到。」費森的嗓音低沉。「你派出來的第一波人馬在勒裡西斯被捕,我希望兩方都能到此為止。阿比塞爾不會容許外國殺手在勒裡西斯犯案,我也不會容許任何人傷害我的女人。」

  長老又安靜了一下。

  「你叫費森?」

  「嗯。」

  「你的父親是多亞?」

  「是。」

  長老沉默半晌,道:「我知道你的父親。他和阿比塞爾站出來,保衛自己的家園,是值得敬重的漢子。」

  費森倒是對他的讚賞有點意外。因為大將是個虔誠的回教徒,阿比塞爾不是,他以為長老會支持「正統」的那一邊。

  長老看出他沉靜之下的詫異,輕笑起來。

  「你們的大將濫用真神之名,從不虔心禮拜,只是搜刮民脂民膏作威作福,我們並不承認這樣的人是個忠誠的阿拉信徒。」

  「嗯。」

  「你也跟你的父親並肩作戰過嗎?」

  「從我十二歲開始。」

  兩方又安靜下來。水蒸氣在兩方人馬之間妖嬈纏繞,平添幾分奇詭的氣息。

  「如果我們堅持給這個女人一個教訓呢?」

  「那麼我會很遺憾。」他靜靜地道。

  這就代表雙方正式宣戰了。兩人都明白這點。

  「聽說你以前是首都侍衛隊最年輕的分隊長……我們並不畏懼勒裡西斯的首都侍衛隊,更何況是一個卸任的分隊長。」

  「讓我陳述一項簡單的事實:我從不放棄。」他毫無笑意地一笑。「你們或許是一個組織,人數比較多,但是我從不放棄。我知道如何爆破、自由搏擊、暗殺,而且我只有一個人:你們永遠不會知道我將出現在何時何地,但是我會鍥而不捨地破壞你們每一項行動。你們不需要畏懼我,但是,相信我,多數人都會選擇不要和我結怨。」

  「如果我現在就殺了你呢?」

  「如果沒有把握的話,我就不會來了。」

  兩方的氣息瞬間緊繃起來。

  長老沉吟片刻。「那個女人是你未來的妻子嗎?否則你為何要如此保護她?」

  費森不願意正面回答這個問題。「除了她以外的任何人,只要不是勒裡西斯人,只要不是在勒裡西斯,你們要做什麼我都不會干涉。」

  半晌,長老終於慢慢站起身。「好吧,我可以不再追究這件事。」

  長老橫他一眼。「不過是看在她父親和阿比塞爾的份上,不是看在你這個毛頭小子。你最好管管自己的女人!」

  費森體內的弦一鬆。

  「謝謝。」

  長老手一揮,四周的人影退入陰影內,澡堂的水蒸氣越來越重,長老沉緩漫長的嗓音透了過來。

  「而且,有一件事你們也搞錯了。卡瓦加是個只會壞事的蠢才,兩年前就被逐出組織之外,我們沒有派任何人去勒裡西斯過。」

  費森體內的弦又是一緊,某條記憶被觸動的感覺又出現了。

  到底是什麼?等退到安全的地方他必須好好思索。這中間有些東西一直若隱若現,他需要好好的過濾一番,鼓噪多時的第六感一定能跳出一些結論。

  忽爾,一條黑影自身旁穿過去,他探進水蒸氣裡一抓,一個保鏢喉頭被扣住,連哼都哼不出聲,直接被抓到他面前。

  「我的槍。我說過,我會要回來。」

  那個剛才搜他身的保鏢臉色漲紅,歪著眼睛想看頭頭給他的指示。

  黑暗裡一聲輕笑,長老蒼老的聲音又響起。「還他們吧。」

  費森和手下的槍回到他們的手上,兩個人迅速往後腰一插,離開澡堂。

  費森坐在旅館房間裡,靜靜思索這整個過程。所有遺失的片段一點一滴地顯露出來,現在只需要把它們組合成完整的拼圖。

  卡瓦加兩年前就被組織驅逐。卡瓦加來勒裡西斯暗殺翡莉。所以,卡瓦加暗殺翡莉的指令就不是出於組織的授意。這解釋了他在獄中受訊時,沒有抬出組織使命當借口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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