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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頁     寄秋

  此刻的她是脆弱的,卻頑固得不讓人發現,她靠著愛她的男人給予的溫度而傲立,面上揚起一抹邪異又妖魅的微笑。

  「雅子,你是輸家,永遠的輸家,你想擊倒我還得多加把勁,我會放點水讓你追上來,你可別輸得沒臉回家喊媽,哈哈哈……」

  聽著她放肆的大笑聲,范丹提卻將她抱得更緊,他心痛得無以復加,默默地以愛關心她,她臉上在笑著,他聽見的卻是她痛不欲生的哭聲。

  第九章

  「阿旭,你愛我嗎?」年輕的女孩仰起美麗的臉龐,陽光灑在她臉上,看起來像是帶來希望的天使。

  「是的,我愛你,很愛很愛。」

  「那你會愛我多久?」不能免俗地,她問出每個初陷情網的女孩都會問的一句話。

  有著俊美長相的男人輕撫著女孩的臉,愛寵的一吻,「很久很久,久到你我都變成老頭子、老太婆,一頭白髮的走向人生盡頭。」

  「真的?」他有那麼愛她?

  「真的。」

  女孩蠻橫地咬了他手臂一下。「不許再跟那個笨笨的櫻花妹見面,我討厭她。」

  「她叫櫻子……」他話還沒說完,腹部挨上重重的一肘。

  「管他櫻花還是菜花,你要聽我的,我不要見到那張蠢斃的嘴臉。」只會哭,不停地落淚,以為眼淚就能挽回男人的心。

  愚蠢。

  「好。」他愛她愛到放縱的地步,不論她說什麼、做什麼都順著她,「我谷千旭願愛你直到生生世世,不離不棄……」

  「阿旭……」

  昔日的濃情蜜意回到夢中,卻在轉瞬間變成可怕的惡夢,飛濺的鮮血染紅了她的眼,她什麼也看不清楚,只知道溫熱的液體不斷地溫濕她雙手。

  什麼天長地久,什麼山盟海誓,全都是屁話,一個死亡就能輕易地摧毀,什麼也沒留下,只有令人發狂的椎心刺骨。

  從那除戀的情人死後,她再也不相信愛情了,男人全是滿口謊言的豬,儘管口中誓言旦旦的保證,但到頭來還是讓她一個人,被孤零零的遺棄在這個世界。

  不了,不了,不要再愛了,她為什麼要受這種痛苦,只要不付出,心就不會有缺口,也就不怕再被傷害。

  愛得深,恨得也深,這是唐冰喻的愛情觀,她用生命去愛一個人,也用生命去恨她所愛的人,愛情讓她的心千穿百孔,狼藉蒼老,她怎敢再愛?

  「怎麼了,你睡得不安穩?」

  一隻手從她身後一摟,將雙手捂面的女子擁入懷中,小心不碰觸到她車禍的傷口,以體熱溫暖她。

  她靜靜依偎在他懷中,極力想忽略心中那乍起的安心感受。

  不該眷戀的,緣起緣滅半點不由人,她不許自己的心再受一次傷。

  「喻,謝謝你,但請你下次別再這麼做了好嗎?」

  「嗯?」她回過神來,卻不解范丹提在說什麼。

  「我寧願自己死去一百遍,也不想看到你受傷。」救了他卻傷了自己,這不是他想看見的。

  唐冰喻聞言渾身一僵,過去的惡夢彷彿在眼前上演,自己所在意的人從這世上徹底消失,再也見不著摸不到,只能盼著魂魄夜夜入夢來。

  「你為什麼不問?」悶悶的聲音由胸腔發出,像是幼獸的嗚咽。

  「問什麼?」范丹提只關心她裸露在外的肩背是否受寒,拉起薄毯將她輕柔蓋住。

  「你知道我在說什麼。」她幾乎要恨起他,恨他的溫柔。

  他笑了笑,語氣疼寵的說道:「你想說的時候自然會說。」

  「你為什麼不逼我,你不是口口聲聲說愛我,為了我還拋棄遠從日本來的癡情櫻花妹。」他怎麼可以這麼冷靜,好像事不關己的樣子。

  「愛你不該成為借口,逼你就會開口說嗎?」她不能逼,也逼不得。

  唐冰喻靜靜地看著他雙眼,好一會兒才含恨的說道:「不會。」

  誰都不許撕開她的傷口,她寧可讓它化膿生蟲,潰爛成一堆腐肉。

  「好,那我不問。」她壓抑太久,連她也忘了自己有良善的一面。

  「你怎能不問,你說愛我是說假的呀!存心開我玩笑是不是。」他不問,她更恨,男人滿口的情話只為得到女人的身體。

  「因為我不想再讓你痛一回,我愛你。」他憐惜地撫摸烏黑髮絲,幽幽地揚起一抹幾乎不可聞的歎息。

  愛她呀!所以什麼也不能問,那是屬於她自己的傷痛,他若硬生生地去挖出,她不只會更痛,還會恨他讓她又痛了一回。

  「你……」她咬著下唇,不讓淚水奪眶而出。「你該問的,你為什麼不問,你問呀!問呀!你不是最愛說教,一天到晚嘮叨這嘮叨那的令人心煩,你偽君子呀!到了這節骨眼居然不問,你很清高嗎?看不起我們這種視愛情為遊戲的人是吧!你憑什麼說愛我……」

  千鳥雅子的出現讓唐冰喻極欲埋葬的過去又被揭開,一幕幕已逝的畫面如成群的香魚,不顧一切跳出水面游向她,擠壓著胸腔只剩一口氧氣,逼得她幾乎喘不過氣。

  她想發洩,她想咆哮,她想抓著發赤足狂奔,她想向天嘶吼出滿腔的憤怒,任由豆大雨滴打在身上,打出一身傷痕也無所謂。

  可是她什麼也沒做,一如往常地將痛楚往心裡藏,她不相信永恆,也不依靠別人,既然老天決定剝奪她的快樂,她更要大聲地笑給天看,她要讓天上的神祇瞧見她強韌的生命力,它們無法打倒她。

  「你太激動了,冰喻——」

  啪地一聲,范丹提側向一邊的臉頰為之紅腫,多出深紅的五指掌印。

  「罵我呀!我是天生惡女,只要我高興,不在乎誰會受到傷害,我低賤無恥,下流骯髒,男人一個要過一個,我不愛他們,只玩弄他們,包括你在內,我喜歡看到你們痛苦,你罵呀!孬種,別裝啞巴,狠狠地罵我一頓,把我罵得體無完膚、狗血淋頭……」

  她不該氣他、惱他,可是他越是顯得冷靜她就越生氣,不自覺的就想折磨他,粉碎他的冷靜,拳頭直落地想逼他變臉,好成功逼走他,證明男人是謊話連篇的豬,他們的愛比一粒塵土還不如。

  但他不還手,默默地忍受她的無理,表情更加平靜,沉靜的黑瞳只是看著她,看著她,看進她悲愴不已的靈魂。

  那是一個受傷的小女孩,困在自己的城堡裡走不出來,她一直以為自己是百摧不倒的女王,固守領地昂首傲視,不讓江山頹敗。

  「范丹提,你沒用,我打你你不痛嗎……哼!我看你根本不是男人,我不要你了,你走!你走,走得越遠越好,我不要你了,你滾出去,不要讓我看見你,你讓我生膩,我不要你……」

  當第三次「我不要你」由她口中說出,范丹提舉起右手,狠狠地往她左頰揮去,力道之大連他的虎口都微微顫抖,麻得沒有任何感覺。

  「你說完了嗎?」他的聲音中沒有一絲責備,平靜的像問她吃飯了沒。

  「你……你打我?」撫著發疼的面頰,她怔愕地不敢相信他會動手。

  「我愛你。」

  她不看他,賭氣地撇過頭,驕傲地不肯聽他解釋。

  「我愛你,不管你是怎麼樣的女孩,愛了就是愛了,我沒有選擇的餘地,請容許我愛你。」他說得不疾不徐,輕緩卻有力。

  「哼!」她還是不看他,孩子氣地用雙手捂耳。

  瞧她那舉動,范丹提失笑地開口,他相信她是聽得見的。「你說得沒錯,我是個沒用的男人,無法分擔你肩上的壓力,做不到讓你全心全意的信賴我,在此,我向你道歉,我不是個滿分的情人。」

  唐冰喻的頭一低,眼眶泛著酸澀,她捂耳的手漸漸鬆開,滑落雙腮輕托著,忍著不讓淚水滾出雙眸。

  他忽地起身,從床頭櫃的抽屜裡拿出一份文件,遞給她。

  「這是什麼?」她不解他的舉動。

  「我們的愛情合約。」

  她翻開一看,范丹提清秀蒼勁的字跡展現眼前,一字一句展現出他對她的珍惜。

  「這是你這次車禍時,我等在手術室外想到的,我好害怕,怕你就這麼丟下我走了,但是我更怕一件事——」

  許是看到她再也忍不住的淚撲簌簌的流下,又或許是接下來要講的事令他想到就不捨,他也紅了眼眶。

  「我怕讓你面對這一切。」

  聽到這句話的唐冰喻再也忍不住心中澎湃的情感,嗚咽的哭得像個孩子。

  他清清喉嚨,拿過她手上的合約,輕輕的念了出來,「第一條,我,范丹提誓言愛唐冰喻一生一世,即日起向豐泰保險投保十億元,受益人為唐冰喻小姐。」

  「第二條,如果我發生不幸,離開人世,唐冰喻小姐有權利也有義務去追尋下一個幸福,我保證做鬼也會笑。第三條……」

  「……最後一條,我會努力讓上述情況不存在,我會努力比唐冰喻小姐晚一步死去,因為……」

  他放下合約,深情而不捨的看著她,為她拭去頰上的淚痕,「因為我會捨不得你為我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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