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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頁     寄秋

  「你該走了吧!曠職太多天有損你嚴明的形象。」很不是味道的唐冰喻開口趕人,不讓某人竄位一家之主。

  正坐主位的男人看著報紙,輕啜著現泡的錫蘭紅茶。「我請過假了。」一個月的年假。

  「那麼你該回家了,我們姓唐不姓范。」別太自在,真當成自己的家。

  「貴府有家的溫馨感,我決定在此叨擾幾天。」唐家有著范家所沒有的熱鬧,令人放鬆心情。

  他一直以為安靜的進食是正統禮儀,杯盤交錯不能發出一絲聲響,坐姿端正,細細咀嚼,享受食物的美味。

  但是這一家的餐桌禮儀根本可以用糟糕來形容,毫無半絲優雅可言,挑食、撈食、搶食等怪招齊上,四、五雙筷子不夠用,連五指山都在菜裡翻攪,以手捉食。

  如果滿分是十分,他給予的評價是負十分,若是將這票蝗蟲帶出去,肯定沒人肯和他們同桌共食。

  奇怪的是,他並無任何排斥感,對他們的惡行惡狀只想愉快地微笑,比起學術上的成就,他更滿足於見到盤底朝空,絲毫菜渣都不剩地全進了他們胃袋。

  很難想像這幾個女孩子有這麼大的胃口,她們一個個纖細苗條,輕如柳絮,真不知道她們把這些食物的熱量用到哪去。

  「叨擾幾天?」唐冰喻的細眉挑高了一公分。「請問是誰邀請你了?你不曉得自己是不受歡迎的客人。」

  幾隻怯生生的手悄悄舉高,以雙手環膝的球狀姿態窩在角落,十分卑微地發表微不足道的意見,而且也深知不被採納。

  螻蟻之聲細不可聞,上不了天聽,下不了地底,很容易就被忽略。

  范丹提見狀好笑地微微揚起嘴角,他們的姑姑雖然刁蠻任性,但還不致將其屍切五塊,有必要畏懼如虎嗎?

  「保險套。」他突然冒出風馬牛不相及的一句話。

  「嗄?!」她怔了一下,表情空白了三秒鐘。

  關保險套什麼事,他想改行當推銷員不成?!

  「有好幾回你太迫不及待的強暴我,我來不及使用它。」隔椅有耳,他不想說得太白。

  幾許可疑的紅潮染上唐冰喻的雙腮,她狠聲警告,「我可以告你譭謗。」

  明明是他一要再要,拖著她不肯讓她下床,一次又一次用他餓了數百年的慾望強壓住她,他居然睜眼說白話地反過來控訴她。

  哼!男人果然沒幾個好東西,得了便宜還賣乖,她今天一定要將他掃地出門,絕不讓他死賴活賴地把她家當民宿。

  「以我們頻繁的次數,你想會有幾成的受孕率?」他想他也在賭吧!由老天來決定他們該不該在一起。

  從意外看到她「天使」的那一面,幫助拾荒老人的那一幕深深讓他的心動深化,對她的欣賞愛戀如細縷般層層將他的心包圍,他發現,他是徹底愛上這個揉合善良與邪惡的女人,她雙面的風情將他的愛情完全擄獲。

  從沒想過自己會愛上這麼樣的一個女人,初時的悸動他原想過有可能只是一時的意亂情迷,愛退燒了就好,然而沒想到這是淪陷的開始,她的魅力是黑洞,叫人只能把一生一世的愛都讓她席捲進去。

  沒想過這問題的唐冰喻蹙起眉。「我養大四個孩子,不在乎多一個。」

  「但是多出來的那一個會是我的兒子或女兒。」他在乎。

  「所以呢?」她讓他把話說完。

  范丹提清了清喉嚨,耳根發紅。「也許我們可以試著交往。」

  她一聽,不假思索的大吼,「放屁!」

  她才不想為了這種連孩子在哪裡都還不知道的爛理由交往,他當她是沒大腦的蠢女人嗎?幾句不算甜言蜜語的鬼話就想拐她,簡直莫名其妙。

  她要男人還不簡單,才不會想不開和個愛說教的道德家糾纏不清,他愛管人,而她不想被管,他們交往?!這玩笑也開太大了吧!

  「冰喻,注意你的措詞,有孩子在場要節制。」她太任性了,從未考慮到別人。

  以唐迎晞為首的唐家晚輩們揮揮手,席地而坐的啃起瓜子,他們拿起二十八吋的白板,在上頭寫著:請不用在意我們,我們已經習慣自生自滅了,任何挫折和打擊都傷不了。

  難得有人不怕死地追求他們的惡魔姑姑,還成功地攻入唐家固若金湯的城堡,基於晚輩的關心,以及為姑姑的幸福著想,他們表決一致通過,全力支持入侵者。

  不過他們真正的用意是希望唐冰喻因為談戀愛而少注意他們一些,不然想幹些轟轟烈烈的大事都得顧慮東顧慮西的,綁手綁腳施展不開。

  「嗯哼!你以為你有什麼資格管我,別忘了你是有女朋友的人。」她一個人海闊天空,想去哪裡就去哪裡,他想折了她雙翼是癡心妄想。

  況且在「那件事」過後,她已經不相信所謂的愛情。

  范丹提的笑意隱去,面容認真嚴肅地看著她,「我會和雅子溝通。」

  「溝通不成呢?」她揚起鼻,顯得高傲無比。

  「你太悲觀了。」凡事往最壞的一面想。他想過了,雅子是明理的人,他們的感情還沒深到讓她會刁難不放手。

  是女人就會有嫉妒心,無關明不明理,他把事情想得太樂觀了,再怎麼有智慧的女人一碰上愛情課題,一個不慎也有可能拿的是不及格的分數。

  「不,是未雨綢繆,做好最壞的心理準備就不會一腳往下踩。」泥足深陷。

  「冰喻,你在怕什麼?」為了愛,他都有勇氣跳脫道德的桎梏,為何視禮法為無物的她反而退縮?

  「一邊妻子一邊情婦,你當然愜意,兩邊輪流來不怕沒人暖床。」她譏誚的一揚唇。

  沒人發覺唐冰喻緊握的掌心微微顫抖,她以刻薄的言語攻擊,升起冰一般的防護網自我保護,她對人的信任比一張紙還薄,在這世上只有自己值得相信。

  因為只有自己不會捨棄自己,親朋好友感情再濃烈,終會因某些因素而各自散去,譬如求學、戀愛和結婚,以及……死亡。

  親人友人的聚散離合她無法掌握,但她可以控制自己的心,不去愛上任一人,沒有人可以陪伴另一個人一生一世,就算坐上同一班人生列車,也會有人中途下車或換車,能一起坐到終點站的少之又少,她何必承擔可能會失去某人的風險,不如一個人踏入旅程,獨自到最後。

  「我不是這樣的人,你不該用這麼鋒利的舌刀來凌遲我。」他的為人在她眼中是這般不堪嗎?

  難得動怒的范丹提臉一沉,憤地起身重拍桌子,為她的口不擇言而心口發疼,他不是她口中的那種人,他只是一個愛她的男人。

  她故意流氣地聳了聳肩。「誰曉得,知人知面不知心,人心隔著一層肚皮,你在有女友的情況下還跟我來往密切,你敢說你的品格毫無瑕疵?」

  「你……」他語塞,眼神為之黯然。

  誠如她先前所嘲言,在此事上他的確是無法理直氣壯,向來他自視品德清高,人品卓爾,即使美色當前也不為所惑,是教育界百年難見的一股清流。

  但事實他是自欺欺人的騙子,嚴守了三十幾年的清律一夕瓦解,在未取得前女友的諒解前就先背叛她,繼而在未斷絕前一段感情時又和另一個女人在一起,他引以為傲的道德觀蕩然無存。

  他有錯,錯在同時和兩個女人有感情上的糾葛,而他沒處理妥當就貪心地想得到他要的,錯待了愛他和他愛的人。

  不過就算再如何錯,此時他也回不了頭了,他會誠實面對他的心,而他滿心底只有一個名字,就是唐冰喻。

  「未來姑丈,你要支持住,我們姑姑脾氣壞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你一定要忍耐,還有我晚餐要吃糖醋魚和炸丸子,大姊說她要燜梅干扣肉和金針排骨湯,三哥說……嗯,我們不用理他,他不重要,就這樣了。」

  若非情勢不允許,他大概會笑出聲,他們到底是支持他還是在點菜,居然用蹲走的方式躲在沙發後,唇語兼手語地比手劃腳,把他當成御用廚師。

  不過那句「未來姑丈」十分受用,原來十分悒鬱的范丹提露出晴空萬里的微笑,一掃沮色。

  「唐破曉,你這隻豬,你除了吃還會什麼?!」可惡,她也要點菜,焗烤義大利面和奶油蛤蜊湯。

  沒志氣,居然敗在美食上。

  「姑姑,豬是算頭的,不是只,虧你還是學法律的,只頭不分。」可悲喔!她深感為恥。

  「你說什麼?」唐冰喻扳著指頭,一根一根地數著。

  唐破曉俏皮的吐吐舌頭。「姑姑再見,未來姑丈再見,小的上學去了。噢!晚餐別忘了。」

  一說完,她一溜煙的跑出門外,把愛情的戰爭留給大人,她還小,不懂感情,她想她大概要很久很久以後才接觸,畢竟她才十六歲。

  高中生的青春。

  很燦爛。

  第七章

  「舅,你在這裡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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