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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頁     董妮

  她已經不知道該如何勸他了,真要用兩條命去賭那片刻的恩愛?

  雙瞳對上他染著濃情的眉宇,點點滴滴都是對她無盡的呵護。

  她不明白,他因何情癡至此,更加不懂的是,她心裡那不停湧出的熱流,也在催促著她——答應吧!轟轟烈烈地燃燒,絕對比了無生氣地活著更好。

  「從今而後,你別再叫我小姐了。」在他面前,白蓮聖女將永遠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個沒有美貌、有些單純、又執著到近乎頑固的寒孺。「喊我的名字吧!」

  「你——答應了!」正升起的陽光照在他喜悅的眉眼上,熠熠光彩,那是畫筆難描的美景。

  她輕頷首,允了婚姻,同時也許下終生。

  或者她會成為白蓮教立教以來唯一叛教的聖女,遭到全江湖的追殺,然而,她不悔。

  「寒孺。」他用力抱緊她,感受到這小巧身軀裡散發的強烈意志,心頭是說不出的感動。「我必不負你、絕不相負。」

  「嗯。」她淡淡地笑,知道自己正往絕路上走,但心裡卻很開懷。

  他曉得她並未完全相信他能給她帶來幸福,事實上,他自己對這計劃都不太有把握,但二月桃花都能開,焉知他無法從皇帝手中搶到她?

  「寒孺,我會離開一段時間,去佈置幾件事,你且在白蓮教裡住著,等你滿二十歲,你我再相見。」

  她也不問他想做什麼,只乾脆地點頭。

  「需要我給你什麼幫助嗎?」

  「不必,你就跟過去一樣生活就好了,待時機成熟,我自會來尋你。」

  「好,我等你。」

  「寒孺……」他考慮著該如何坦誠自己的身份。「再相見,我若已非司徒空,你……介意嗎?」

  「你想變成誰?」

  他想著各式說辭,卻不盡人意,不如直截了當來得好。

  「魔主。」

  她愣了一下,彷彿間,腦海裡閃過一個畫面——當日剿滅魔教時,她曾對一名奴僕手下留情,那人滿身血污,根本看不出容顏為何,但她始終沒忘記那雙執著的眼。

  而今再看司徒空,竟與那魔教倖存者如此相似,他們會是同一人嗎?

  魔主和白蓮聖女?是天賜良緣?還是一場笑話?

  未到最後關頭,誰也不知道結果,但是……凝視他堅毅如山的眼,是何等的穩靠與忠實,她心動了,情如潮湧。

  「魔教若肯收留,寒孺自當嫁夫隨夫。」

  「你可要想清楚,這決定一下,你再也享受不了聖女的尊祟。」

  「比起做聖女,我更想當一個真正的寒孺。」這事說來也許沒人相信,在白蓮教生活了十多年,沒人喊過她的名字,連救她性命的聖主都不曾。她太醜了,丑到沒人肯正眼看她,等她當上聖女,大家也只注意到她頭上的光環。她的名字是她自己取的,因為厭了被人以『丑妞』、『聖女』地亂叫,難得有人肯正視她,為什麼要拒絕?她歡喜都來不及。

  他笑了,握著她的手。「終有一日,我會叫全天下遺忘聖女,只記得寒孺之名。」

  她也跟著笑,掛著面具的臉龐牽扯出詭異的弧度,不美麗,卻別具一番風情。

  「我只願今生有一人呼喚我的名,足矣。」

  他第一次看到她戴著面具有了表情,心跳不停地加速,癡了、呆了,怎麼也收不完這特殊韻致。

  第五章

  白蓮教是一個很古老的門派,正因為歷史悠久,所以缺乏生氣。

  寒孺在教裡生活了十餘年,以為自己已經習慣孤寂,直到認識司徒空,平穩的心湖起了波瀾,才知道自己早受夠這種沉悶、一成不變的生活。

  他走了……五天吧,她感覺像五年那麼長,恨不能立刻過二十歲生辰,看他怎麼顛倒乾坤,帶她離開這無聊的豐籠。

  她有信心,他的承諾會兌現,沒有任何原因,她就是盲目地信任他。只是……

  「還要等兩年半啊!」五個晨昏已讓她煩躁不已,那近千個日子,該怎麼捱?

  「啟稟聖女,聖主有請。」大管事來報,眼神躲躲閃閃的。

  寒孺暗自戒備,位高不一定就是幸運,很多人等著看她出糗,這大管事以前人不錯,可上個月去一趟京城回來之後,就長了心氣,特愛挑下人的刺,被她訓了幾回,現在大概是來報復。

  「我知道了。」冷漠的聲音還在空氣中飄蕩,她人影已杳。

  大管事打了個寒顫,雖說玄女功稟性陰寒,但練到聖女這樣冷氣外露的……

  「她功力到底有多高啊?」忍不住小小後悔不該跟聖主打她的小報告。

  可聖女是白蓮教代表,總不能看著她行差踏錯卻不管吧?轉個念頭,她又自覺給白蓮教立了個大功,得意洋洋地離開『歡園』。

  寒孺來到密室,曲指叩門。

  「進來。」裡頭傳來一個寒厲的聲音。

  寒孺恭身推門而入。「徒兒參見聖主、諸位護法。」

  「聖女免禮。」眾人皆道。

  在白蓮教裡,聖女的地位高過一切,但實際掌權者卻是聖主和十二護法。

  「坐吧!」現任白蓮聖主、也是寒孺的救命恩人指著一個蒲團道。

  「謝聖主。」

  「已過半年,你的面具也該換了。」說著,素手輕彈,薄如蟬翌的面具平整地飛到寒孺面前停住。這手功力不普通,放眼江湖,能敵者不過十幾二十人。

  「謝聖主。」寒孺接下面具,被上頭暗蘊的內力震了一下。大管事果然在她背後搞了小動作,否則聖主不會用這種隱秘的方法警告她。只是不知大管事告的是什麼狀?

  她不動聲色,螓首微低,迅速撕下舊面具,再戴上新的。

  她動作其實很迅速,但密室裡的十三名女子,皆是一代高手,即便有年過八旬者,眼力依然好到一隻蚊子自面前飛過,還能拿把飛刀將其一刀兩斷。

  當寒孺臉上的疤痕暴露出來,眾人眼中無不藏著厭惡。

  要說白蓮教歷代聖女,寒孺的武學天分絕對是第一流,這些護法在她的年紀都沒有她手底下的藝業高超。

  可為什麼她如此醜陋?簡直是抹黑『聖女』的名頭。

  聖主忍不住再度叮嚀。「聖女謹記,萬萬不得在人前露出真顏。」她們丟不起這個人啊!

  「徒兒知曉。」寒孺低著頭,想起司徒空,或許天底下唯一不會計較她容顏的只有他?好想他,可得再捱兩年才能再見面,心裡默默數著,日子過得實在是太慢了。

  「我聽說聖女要了個長工進『歡園』做事,是否屬實?」一名護法問。

  「是的。」大管事好樣的,拿這件事給她造謠,寒孺記住了。「此人名喚司徒空,本是園丁,卻不辨花草,數度損毀園林、藥圃,後調至大廚房,又在祈福日打翻豬油,污了菜餚,闖下大禍——」

  「原來是這小子壞了本教戒律。」對於司徒空,聖主可是恨之入骨,若非急著懺悔補過,她早讓人揪他出來,鞭上五百。

  「正是此人。」寒孺面無表情。「他不學無術,天天惹事,徒兒怕放任他繼續下去,教裡日夜難安,便向大管事討了人來,拘束在『歡園』中,等閒不得外出。」

  「怎不將人逐出?」

  「回稟聖主,他是大管事買斷的長工,徒兒不敢專擅。」

  「大管事是怎麼做事的?這樣的人也買。」

  「徒兒不知。」都說君子報仇,三年不晚,她寒孺報仇,一炷香就夠了。

  「以後再有此類情況發生,准你便宜行事。」

  「是,聖主。」

  「現在那個叫司徒空的人呢?」

  「五日前,大管事派他外出採買,至今未歸。」

  「莫不是逃跑了?」

  「徒兒不知。」

  「該死!」聖主暗罵,揮手讓寒孺退下。「你把大管事叫來。」

  「是,聖主。」快樂地離開。大管事,哼,她寒孺還有後手沒發呢!走著瞧。

  「記住,半年後要再來換面具。」臨出門時,聖主再度叮嚀。

  「是,聖主。」剛剛興起的歡喜瞬間熄滅了,取而代之的是說不盡、道不完的空虛。儘管被人指點容貌久了,寒孺還是無法習慣這種嫌惡。

  是不是一個女人沒有了美麗的臉蛋,便注定得不到大家的喜愛?

  聖女這個位置好高、也好冷,白蓮聖教,這被皇室封為國教,統領全江湖人士的地方,住起來好孤單、好寂寞。

  與其做一個生不如死的聖女,寧可成為那轟轟烈烈死去的寒孺,至少,那是真正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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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話說司徒空離開白蓮教後,便讓大長老關閉茶樓,一起返回魔教地宮。

  然後,他對大長老提出一個問題。

  「有沒有什麼武功是可以速成的?」

  「一般的外門功夫修練速度都很快。」太長老撇嘴。「不過練拳不練功,到老一場空,最好別走那種捷徑。」

  奈何司徒空目前最需要的就是捷徑。「那練好了,可以打贏白蓮聖主嗎?」

  大長老的眼珠子差點兒瞪出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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