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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頁     席絹

  為什麼沒有人看得出她主子是這麼特別、這麼與眾不同呢?只不過長相並不特別美麗罷了,但也稱不上丑啊!事實上,落霞覺得,小姐的臉看久了,也是挺美的……

  但美麗與否這種事太自我,別人並不跟她有相同的想法,也是沒辦法的事啊,所以落霞只能常常對著外頭那些詆毀小姐的流言蜚語暗自生氣。

  提了一桶水回去,在走近那三名貴人時,柳寄悠從落霞手中將水桶接過手。

  「小姐!」這水這麼重,怎麼可以讓小姐提!落霞低聲驚呼。「給我吧,他們比較樂見我提著。」柳寄悠覺得自己真是善體人意得不得了,都要被自己感動了。

  那是當然!都是不長眼的公子哥兒嘛!落霞一肚子氣,跟在主子身後沉著一張俏臉。

  「對不住,讓各位貴人久等了,奴家將溪水提來了。」柳寄悠欠身說著。

  不出她所料,上前提過水桶的是那名面白無鬚的男子。就見他小心自包袱中拿出一隻精巧玉盒,跟著舀了一盆水,恭謹地為俊美男子淨臉:之後,將那盆水倒了,再舀了一盆,又拿出手巾沾濕,為男子淨手,待一切完成後,才躬身退下,整理著隨身物品。

  柳寄悠見此作派,幾可篤定那俊顏男子的身份了。她與落霞默立一旁,淡淡掃過一眼,便將目光移向青山疊翠、景致正好的方向。

  可能是三人聊到沒話題了,卻又不想結束今日這般難得悠閒的野趣,那男子竟然降貴紆尊地轉向她倆——

  「不知柳侍郎平時如何調教下人,竟使你二人顯得氣韻不凡,不似尋常傭僕模樣。」刻意柔化的眉眼滿是溫和,卻仍掩不住隱隱的今威,目光依然落在貌美的落霞身上。能夠賞心悅目,自是不會去看不養眼的人。

  既然目光是放在落霞身上,回話的當然是她了。

  「貴人謬讚了,奴婢並無特殊之處。」再怎麼說,被如此俊美的男人盯著,一般女子是難以招架得住的:何況這人有著沉沉的威儀氣勢,更讓人不敢輕易抬頭迎視,甚至備感侷促無措,因而落霞的聲音隱隱有些顫這是正常傭僕會有的反應,不過幾句隨口的問答下來,這名美婢便讓人覺得平常無奇了……但顯然是有例外的。男子不經意發現美婢身邊那名不起眼的婢女,竟逐漸吸引了他的注目。男子對自己這樣的轉變感到有趣,於是不由得直接看了過去,並品評起來——

  很平凡,比起美婢的麗澤明亮,她簡直黯然失色至極,說是像個灰撲撲的影子也不為過。不過此時他才記起初見時的清亮舒徐聲嗓是出自這名女婢口中,可見老天雖然沒給她出色的外貌,倒也沒忘給她些許補償一一至少聲音挺好,而且渾身淡定自若的氣韻,看來全無奴態,倒像是一般尋常百姓家的小家碧玉了。說起來,這柳侍郎在調教家僕的手法上,確實不錯。

  「方纔聽你吟的詩句,倒是頗為應景,想來柳侍郎竟是讓府裡下人都讀書識字?」他看著平凡的女婢問道。

  第1章(2)

  微垂的目光很快抬起看了俊美男子一眼,見他正看著她,所以這個問題是要她回答的,柳寄悠也就乖乖回應了:「柳府家生子,不分男女,自幼都讓府裡文書先生教了基本的蒙書,所以就算再愚頓不堪,至少也能完好寫出自己的姓名。奴家二人資質平常,也就識得幾個字罷了。」

  「你這模樣,可不像是只識得幾個字的樣子。」

  「多謝貴人讚語,奴家愧不敢當。」她頭垂得更低,顯得很是恭順。

  男子淡淡一笑,玩味地發現這女婢氣度自若、神態平淡,即使是卑微作態,也不讓人覺得她心中有卑意一一至少,他是沒看出半點。不開口還不覺得,愈聽她清悅的聲嗓,愈覺得這女婢身上散發著一種迷人的光采,讓人不由自主想要更深入去探究她……如此平凡的外貌,卻有這般特別的氣韻,真是見所未見、聞所未聞,今日算是開了眼界了。

  「許人了嗎?」對區區一名奴婢起了好奇,實在不合身份,但他仍是隨口問了出來。這女婢顯然已過十八歲,卻仍做少女妝扮,梳女孩髻,而非婦人髻,如此高齡而未婚,著實罕見。

  「未曾許人。」她抬頭直視他,目光坦然,並且隱隱帶著些喜悅的神秘光采:拜某人所賜,她可以理直氣壯地獨身,沒人求娶。

  「是嗎?柳侍郎不為適齡的下人婚配嗎?竟讓汝等坐然紅顏老?」

  「貴人言重了。非是主家不慈,而是奴家無婚配意願,主家也就不勉強了。」一般世俗之人,自然無法體會她這般悠然坐待紅顏老,看著歲月如流水東去,自覺更有一番喜樂。

  男子顯然沒料到有人瞻敢如此回應他,怔了一晌,輕笑出聲,很寬容地不怪罪半點,以極其瀟灑的姿態揮開折扇,道:「好一個伶牙俐齒的巧婢,不知是哪位主子所調教?據聞柳侍郎的公子亦承其父之高才,不過二十來歲便己文名遠播,今年狀元郎之位於他若探囊取物般輕易。如果柳府的奴婢們皆如你這般,那我相信狀元榜首之位若是落在柳公子身上,絕對是實至名歸。」也不知道今日哪來特別的興致,竟不覺得在此與一名身份低下的女婢調笑兩句有何不妥:明明是失了身份,卻沒有半點不豫,實在是難得的體驗。

  不過,也就到此為止了,接下來他便不再與這兩名奴婢多說些什麼,逕自欣賞起四周宜人的景色。

  待暮色漸濃,男子們收拾好物品,揮手讓她們回柳家別業,三人則往震西王爺的領地走去,沿途欣賞夕照美景,談笑離開。

  落霞挽扶著小姐的手臂,邊走邊回頭看那三名遠去的貴人,悄聲道:「小姐,他們三人看起來可不像是朋友,都是那個好看的男人在談笑賞景,另兩名感覺都沒有相同的心情哩,總是在打量週遭,像是有什麼顧忌似的。」

  「是呀。」她笑了聲,凝望夕陽良久,突然輕聲低歎道:「自古以來,女子即使被欽點入宮,也不是每一名皆能得到君王的寵幸,更別說與他談笑了。怕是等到死了,君王也不見得知道那名紅顏的存在。不過,他何必知道呢?多得是美人前仆後繼等著他垂幸,他何必去在意是否有遺漏的佳人枯守在深宮,苦等著他的一瞥?」

  「小姐,你又在感歎王昭君的命運了嗎?」落霞雖然覺得小姐這番感歎來得很莫名其妙,不過反正已習慣了,便順著她的話問。

  「不。」她低著頭,微微一笑,「我只是感覺得今天相當幸運,遇到了那三名貴人,無需投身後宮,便能見到千萬佳麗夢寐以求的容顏,真是幸運極了。」

  「小姐,你又說人家聽不懂的話了!」落霞抱怨著。

  「聽不懂就對了。」柳寄悠點點頭道。

  「小姐!」

  一陣涼風吹來,將樹梢吹得沙沙作響,主僕二人穿梭於樹林間,愉悅地交談,一同嬉戲而歸。

  在中書省任職,又居侍郎之位,除了中書令之外,就數侍郎職位最大,並且也代表才學與能力都極受朝廷百官肯定。中書省的主要職能是負責擬天子詔令,並且書寫公文信函,以及收編史典之種種文書工作。能在中書省任職者,皆是學識淵博且精通朝廷律法之人,更是在文壇上享有盛名。柳時春便是這樣的一名文官。

  他行事溫和有度,不與人結怨,卻自有行事準則,並非隨波逐流之輩:能幫人一把時,也從不吝惜給予援手,且常有提攜優秀後進之舉,是個廣結善緣的人。

  所以幾十年下來,在文壇與朝庭中積累出良好的聲謄,與同僚相處和睦,持身甚正,因而頗受敬重,讓人樂於結交:縱使他長年沉浸在書文之中,幾乎像是兩耳不聞窗外事的書癡,卻不會讓他連一個朋友都沒有。

  當然,不得不說,長著這樣一張慈眉善目的俊臉,且是十足的老好人樣,的確為他的仕途帶來很大的便利。

  當朝尚書令康華頤便是他的至交好友,其仕途比柳時春順利許多,雖然大器晚成,直到三十五歲才中了個二榜進士,當時還是柳時春慷慨解囊才使他不致餓死在大考之前。中進士後,他的才幹立即受到先帝重用,並做出亮眼政績。後來外放治理過幾個州郡,幾年下來考評皆是上品,仕途理所當然青雲直上,是個簡在帝心的能吏。所以先帝遺詔中,指定康華頤為三位顧命大臣之一,讓他的才幹仍然受重用,是二代帝王倚重的心腹。

  君子之交淡如水,淡於表相,義重於心。這是柳時春的處世原則。對於給出去的人情,從不輕易消耗,一方面是不願挾恩求報,一方面也是希望永遠都沒有需要求人的時候:對於真正的朋友,即使熟稔官場往來,到底臉皮還是薄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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