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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頁     凌淑芬

  「我們幹嘛告訴你?」胖子怒問。

  中了好幾記雲仰的「浮雲掌法」卻不服輸,於是雲仰咋天放倒他的力道最重,想來這「確實,躲在樹林裡做些雞鳴狗盜之輩才做的事,怎麼敢四處跟人家報名字?」柳沁憐牙俐齒地道。

  「你,你……小妖女!」胖子氣紅了臉。

  「柳姑娘,何必與人逞一時的口舌之快?」雲仰揚手制止她。

  「昨天他們四個大男人合攻我一個弱女子,還讓我新買的婢女當場沒命,怎麼他們可以堵我,我不能說他們?」

  「七弟!」中年漢子制止了胖子,目光移向雲仰身後的女子。「柳姑娘,敝幫誠心請柳姑娘到堂口一坐,還請姑娘隨我們走一遭。」

  「我不去。」柳沁索性下了馬,直接躲到雲仰身後。

  中年漢子的目光轉而對住雲仰。「雲少俠,我們鐵血門與清虛派往日無冤,近日無仇,還望清虛派莫涉入此事。」

  原來他們真是鐵血門的人。雲仰不禁看她一眼。

  「在下已經答應柳姑娘送她回家,做人不可言而無信。」

  「你們清虛派是管定了這檔閒事?」中年漢子一直客客氣氣的,此時終於也不禁面色一板。

  「此事與清虛派無關,全是我個人所為。我既已紿了柳姑娘承諾,便需信守到底。閣下若有意見,直接衝著我雲仰來便是。」說到這裡,他不禁冷哼:「江湖素來傳聞,鐵血門雖然行事亦正亦邪,卻非宵小之輩,沒想到今日淪落到強搶良家婦女,還殺害無辜小女孩。」

  胖子氣得衝出來。「什麼良家婦女?小妖女,少在那裡裝神弄鬼,快把東西交出來!」

  「七弟!」中年漢子喝止了自家兄弟,轉身向他。「雲少俠,既然你執意要插手此事,恕在下不客氣了。」

  雲仰又看了柳沁一眼。她拿了人家什麼東西,讓鐵血門追得這麼緊?

  「別忘了你答應要送我回家!你的兩個師妹還在等你回去接她們!」她搶著道。

  雲仰無奈,只得轉頭面對那位「四哥」。

  「在下與柳姑娘有約在先,實在不能輕毀承諾。待我將柳姑娘安然送到之後,其餘的事便與在下不再相干。」

  白話文就是:你們先讓我送她到達目的地,接著你們要做什麼都不干我的事。

  「多說無益,上吧!」四哥沉聲說完,身形一動。

  這人的功夫比四個兄弟高出甚多,雲仰不敢硬接,腳尖一點,膝蓋連彎都沒彎,整個人突然平平往後滑了出去。

  「好俊的輕身功夫!」四哥讚道,足尖一點跟著追到。

  兩人迅速交換三招。雲仰的劍並未出鞘,四哥掌風雖然凌厲,卻招招避開他的要害,兩人都存了試探對方底細的心。

  雲仰心中微覺奇怪。

  四哥的功夫雖然比其它人好,可是事到臨頭總是短了一寸。例如他這招擒拿手,明明只要再往前一寸,就能擒住雲仰的手腕;他下一招鷹爪功明明再往前一寸,就能戳中雲仰的心口大穴。

  他只要擒住自己,柳泌就是他的囊中之物,不曉得為什麼他的招數不用到盡頭?

  數十招過去,雲仰已瞧清了四哥掌法中的套路,尋了一個空子,長劍出鞘。

  四哥立刻護住胸前要害,雲仰用的卻不是劍身,而是劍鞘。

  他的劍鞘從一個莫名其妙的方向轉過來,戳中四哥腋窩。四哥臉上的表情似癢似痛,古怪之極。

  這一下透力極深,雖然只是劍鞘,也讓四哥痛入心肺。

  「承讓了。」雲仰心想對方應是心讓自己,才會招招保留,不由得拱手謝讓。

  四哥的臉色又青又白,身後的四個兄弟臉色大變,柳沁嘻嘻一笑。

  四哥深吸一口氣,調勻氣息,對他抱拳一笑。

  「少俠好俊的身手,在下技不如人,無話可說,請。」舉手往身前的路一比。

  「四哥……」高個子連忙上前。

  「住口。」四哥沉聲道。

  雲仰佩服他的氣度,點點頭。

  「多有失禮,請勿見怪。柳姑娘,我們走吧!」

  柳沁對他們扮個鬼臉,胖子氣得原地直跺腳。

  「他們會不會追上來?」柳泌騎在他身旁,看著身後的五條人影。

  「他們若要追上來,就不必讓我們走了。」

  「有道理。」

  兩匹馬迅速拐過前方的彎角。

  突然間,兩匹馬腳下一空,兩人連叫都來不及叫,直接連人帶馬墜入地底裡。

  「啊一一」柳沁的尖叫聲響起。

  雲仰苦笑了一下——

  這廂看走眼了。

  第3章(1)

  柳沁原以為他們會掉進一個地牢裡,不料這一落,卻是無止無盡。

  她努力想抓住四周的東西,可是碰到的只有濕溽堅硬的岩石。

  他們近乎是直直地往下滑落,四周伸手不見五指,霍濕極重,甚且有些呼吸困難之感。

  最前方的馬兒拚命尖聲嘶叫,在狹長而陰暗的滑道中一聲交錯著一聲,淒厲難言。

  風聲,尖叫聲,摩擦聲,馬嘶聲。一切全然無光,只有異響,她的恐懼將此處變成了一個無間地獄。

  「雲仰——」她不知道是真的有人開口叫了,可能是她自己,或者只是她的想像。

  他們會摔死!

  她心頭恐懼更深,亂揮亂抓,絕望地想抓住任何物事。

  一隻堅硬的手掌突然扣住她的手腕!

  「雲仰!」

  突如其來的支撐讓她鬆了口氣,幾欲哭了出來。儘管他們依然在滑落,四周依然群魔嘶吼,她心中稍微不再那般恐懼了一些。

  終於,他們身下的坡度突然變得平緩了。

  傳來悶悶的兩聲「噗」、「噗」,她不及弄清是什麼聲音,他們已然著地。

  她掉在一個溫熱微軟的物體上,一雙有力的手立刻拉起她。

  她被墊在身體下的那個龐然大物絆了下腳,連忙用手一撐,卻抓到一堆軟毛。

  她登時明白,她是跌在馬屍身上。

  她惶惶地往旁邊一跳,正好撲進他等著的臂彎裡。

  雲仰沒有說什麼,只是穩穩地扶她在旁邊的空位站好。

  這裡的氣流聲較空洞,兩人伸手觸探了一下,隱約感覺是一個巨大的石穴,最高處只比她的頭頂高出一些,因此雲仰必須歪著脖子站。

  觸手的山壁依然堅硬光滑,她摸到一層濕軟的東西,放到鼻前一聞,是青苔。

  他們掉在一個密閉且長滿青苔的洞穴裡。

  「雲仰,你……你在哪裡?」她聲音有點發顫。

  一隻溫熱的大手馬上握住她探索的玉荑。

  她的心又是一定。

  「你看得見嗎?」她小聲問。他每次要抓她好像都很簡單。

  「不能。」他簡短地答。

  他只是聽音辨物而已。他的內力不弱,她的呼吸吐納在常人耳中幾不可聞,但在他耳中卻是響若擂鼓。

  他的聲音突然響起來,洞穴中回音極大,將她嚇了一跳。柳沁沒有想到他竟然靠得這麼近,險些驚跳起來。

  「我……我怕黑。」

  「稍待片刻。」

  她聽見衣裾摩擦的聲音,接著是兩聲輕輕的拍響,四周安靜下來。

  柳沁這才發現少了什麼一一少了那兩匹馬的喘息嘶鳴。

  她心頭一顫。

  那兩匹馬從這麼高的地方摔下來,顯見是不能活了,卻又一時不死,雲仰遂解決了它們,以免多受苦楚。

  「姑娘可有受傷?」再度說話時,他的聲音又在她的身惻,不過沒有剛才那麼靠近。

  「我叫泌兒……你叫我泌兒……我爹我哥哥在我害怕的時候,都叫我泌兒……」

  她的腦子糊成一團,其實不是很清楚自己在說什麼,只知道四周的黑彷彿變成一張有形的網布,不斷往她罩過來。

  「……泌兒,莫怕,此處只有我們兩人,沒有其它壞人。你可有受傷?」他的嗓音在暗沉中顯得徐和安撫。

  她終於定了定神,搖搖頭,接著才想到他看不見自己搖頭,於是開口回答:「我很好,你身上有沒有火折子?」

  又是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響,底下的馬屍似乎被搬動了一下。過了好一會兒,一抹火光在黑暗中亮起。

  雲仰持著從鞍袋中找回來的火折子看著她。

  自認識他之後,雖然知道他身手不凡,可是看他張羅兩個師妹的模樣,她總覺得他有些婆媽。經此大變,才感覺到他沉定的力量。

  雲仰拿著火折子轉了一圈。這個洞不大,除了他們適才滑下來的滑道,沒有任何的出口。

  「我們現在怎麼辦?往回爬上去嗎?」她驚悚地問。

  「姑娘沒聽見嗎?」他轉向她。

  「聽見什麼?」

  「適才我們掉落之時,頭頂上有機括合攏的聲音。即使我們往上爬,最上面的機括也打不開,一樣是被困住。」

  「那怎麼辦?」她急問。

  抓住他們的人若要他們死,只需要在洞底裝上銳利的木樁,他們早就一命嗚呼了。既然他們現在都活得好好的,顯然對方是有心活捉他們。雲仰想通了這一點,反倒心下坦「靜觀其變。」他說。

  她難以置信地看他一眼。他們紿人困在這種無人知曉的地方,眼看就要餓死悶死,他還能靜觀其變?這人是膽子太大什麼都不怕,還是膽子太小嚇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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