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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頁     凌淑芬

  肚子吃飽了,人民就會開始對國家事務感到關心。

  以國會為例,建國初期,第一屆國會是由前革命軍幹部組成,在兩年前已經屆滿改選過一次,第二屆國會議員的背景越來越多元化。

  阿比塞爾理想中全面民主化的社會,或許在他們有生之年,真的能看到。

  「先生!」管家突然匆匆跑過來,神色間頗為不安。

  阿比塞爾濃眉一蹙,輕輕將她移出懷裡,放在他原來的位子躺好。

  「我去接個電話就來。」菲雨皺起眉望著他們,管家不敢對上她的眼睛,匆匆跟在主人身後離去。

  發生了什麼事?

  她坐在原位胡思亂想,過不久,阿比塞爾就回來了。「我有事出去一下。」他的神色看起來還算平靜,不過深黑的眸底已開始聚積暴風雨。

  「出了什麼事?」阿比塞爾頓了一下,估計這種事最後是瞞不過她的。

  「西海在外頭打傷了人,警察把他送回家關起來,我過去看看。」他盡量輕描淡寫地道。

  「我跟你去!」菲雨心頭一驚,立時翻身坐起。

  「不用了,你在家裡等。」阿比塞爾交代完,轉身離開。

  他趕到時,洛提的宅邸裡已經亂成一團。

  卸任之後洛提擔任一家國際公司的顧問,並且搬到市郊的一處小型莊園,不過卸任元首的禮遇還在,仍然有幾名隨從負責保護他的安全。

  阿比塞爾一進屋於裡,兩名警察守在某個房間外面。想來裡面關著的就是西海。

  首都的警察局長陪著洛提夫婦坐在客廳裡,雅麗絲已經哭得滿面淚水,洛提臉色緊繃,旁邊還有幾個警察和端茶送水的閒雜人等。

  見阿比塞爾一到,雅麗絲和警察局長同時露出喜色,洛提卻是心裡暗驚。「人抓到了嗎?」阿比塞爾的語氣不鹹不淡。

  警察局長立刻跳起,滿臉陪笑地點頭。「帶回來了,帶回來了,總統……呃,洛提先生已經將公子關在房裡,就等部長來。」

  「嗯。」阿比塞爾淡淡地瞄他一眼,「你是警察局長卜東吧?」

  「是、是。」

  「好,明天起不用來了。」

  警察局長當場呆掉。「什……什麼?」

  阿比塞爾用力一掌拍在桌上,所有人被這聲重擊嚇得全跳起來。

  「你抓到犯人,向來是先送回犯人家裡的嗎?」阿比塞爾厲聲喝罵那兩個守門的警察。

  「還呆在那裡做什麼?還不把犯人押回拘留所裡!」雅麗絲的喜色當場消褪,洛提早就知道會是這個後果,頹喪地坐在原地。

  「阿比塞爾!」雅麗絲搖搖晃晃地站起來,彷彿隨時會昏倒。「裡……裡頭的人是……」阿比塞爾臉色鐵青,「西海又怎麼了?西海就不必遵守勒裡西斯的法律?立刻給我押回去!」

  「是!」所有警察忙不迭全動了起來。

  卜東還愣在當場,一名機靈點的趕快叫管家取鑰匙來。現場雖然忙碌,卻安靜得出奇。沒有人敢大聲喘氣。

  雅麗絲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起來,死命地扑打洛提。

  「你說句話啊!你倒是說句話啊!兒子會有今天也是因為你,你真的就讓他一聲不響被抓去坐牢嗎?你說說話啊!」

  「把夫人帶回房間休息。」阿比塞爾斷然道。

  女傭早就嚇得渾身發抖,一聽連忙過來半扶半拉地,先將雅麗絲帶上樓再說。西海隨即被帶了出來。

  他身上仍留有一些打鬥過的凌亂,頭低低的,誰也不看,默默被警察上了手銬帶出門。洛提眼睜睜看著兒子被人帶走,掩目終於流下英雄淚。

  阿比塞爾命令清場,只留下一個當初做筆錄的警察。

  「你說說看,究竟是怎麼回事?」那名小警員神色倒是冷靜,不像其它同事那樣慌張,只是有板有眼地把事發經過敘述一遍。

  「公子……」

  「什麼公子?」阿比塞爾冷冷地道。

  小警員頓了一下,立刻改口。「是,嫌犯早上夥同兩名同伴,離開一間二十四小時營業的酒吧,在酒吧外遇到受害者。受害者當時正跟一名朋友從隔壁的麥當勞走出來。

  「據目擊證人指出,嫌犯似乎認識受害者,兩方人馬照了面之後,互相叫囂。受害者的朋友先將手中的可樂丟向嫌犯,嫌犯在激憤之下,回手反擊,在打鬥的途中失手將受害者打傷。

  「路人趕緊報警,警方抵達之後,逮捕了相關人等。局長……咳,局長認出嫌犯是前總統的公子,所以要求我們先將他送回家中拘禁,其它的人目前全在拘留所裡等候偵訊,受害者目前在醫院接受急救。」

  阿比塞爾聽到局長的部分,嘿的一聲冷笑。

  「受害者的傷勢如何了?」

  小警員遲疑了一下。「公……嫌犯受過侍衛隊的專業訓練,身手和一般人不同,下手又很重,似乎……似乎情況並不樂觀。」

  洛提越聽臉色越白,阿比塞爾則是越來越青。

  「知道了,你回去吧。」阿比塞爾冷厲地喝命。「把話給我帶回去!這個案子該怎麼辦就怎麼辦,一切依照應有的程序來。如果被我知道還有什麼人循私枉法,上從局長下到基層警察我一個個全換掉!」

  「是!」警員雙腳一併,大步離去。

  偌大的客廳恢復成一團寂靜。

  洛提頹喪地坐在原地,一夕間像老了十歲。

  「到底是怎麼回事?」阿比塞爾在朋友面前坐下來,再問一次。

  西海再怎麼叛逆,都不是隨便動手的人,阿比塞爾看著他長大,不會不明白這一點。事出必有因。

  「那個人是綺瑟琳的弟弟……」洛提沉默了許久,終於低聲回答。

  又是為了這件事!阿比塞爾悶哼一聲。

  兩個老戰友各自看著一邊,許久都沒有開口。

  「阿比塞爾……」

  「不用說了!」他想都不想地回絕。

  「塞爾,這是西海啊!他才二十三歲而已,難道你真的忍心看他這麼年輕就因為殺人罪坐牢?」洛提懇求道。「勒裡西斯的法律你比誰都清楚,西海在侍衛隊裡當差,軍法審判最低也是終身監禁。」

  「西海等於我的半個兒子,你以為我不心痛嗎?」阿比塞爾額角青筋暴露。「你希望我怎麼做?把這件事情壓下來,給受害者家人一筆撫恤金,然後秘密將西海送出國,當一切都沒發生過,就像舊政府以前會做的那一套?」

  「……」洛提默然無語。

  「我們革命為的是什麼?新政府到現在兢兢業業,每個人不敢鬆懈為的又是什麼?就是為了當我們的子女犯錯時,我們可以耍特權偏袒他們?」

  「塞爾,將心比心,如果是菲雨……」

  「她不會!」阿比塞爾青著臉,斷然道。

  「菲雨比任何人都明白我們這一路走來付出了多少,她即使是犧牲自己,都不會做出任何危害到我們理想的事。我真不敢相信你會舉她當例子!」洛提再度默然。

  「這件事情全國人民都會看!這是他們用來衡量我們與舊政府的最大依據,如果我在這個點上退開了,以後任何事情都做不下去了。你呢?將來你又拿什麼臉面去地下見那些為革命犧牲的夥伴?」阿比塞爾越說越酷寒。

  「我知道你的意思……我只是希望有一個能幫助西海的方法……」洛提無力地道。

  「最好的辦法就是給他一個公平的審判。」阿比塞爾森嚴地站起身。「幸好你現在已經不是總統了。否則後續還不知會鬧得多大。」

  「難道我們就真的什麼都不做了嗎?」

  「你可以開始幫西海找律師了。至於其它人……現在我們唯一能做的事,只是祈禱。」祈禱那個傷者,可以從鬼門關前活回來。

  人活著,就有商量的空間。

  人一死,什麼都完了。

  包括西海的人生,也是一樣。

  「菲雨!菲雨!」雅麗絲在管家的幫助下躲開眼線,趕來她家求援時,已經臉色慘白,隨時都會昏過去。

  菲雨大驚,連忙扶她在沙發上躺下來,急急讓管家去請醫生。

  「不用了。菲雨。你一定要救救西海……求求你,你一定要救救他……」雅麗絲握住她的手痛哭失聲。

  「好,別哭了,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菲雨餵她喝兩口水,看她的氣息漸漸緩過來,才稍感放心。

  「都是那個女人!都是她的錯!」雅麗絲捶首頓足地號哭,「不,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西海只是在為我出氣,一切都是為了我啊——」

  「先別哭了,你這樣沒頭沒腦的,我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來,先擦擦眼淚,好好把事情跟我說過。」菲雨擁著她輕柔地撫慰。

  「西海和那個女人的弟弟在路上碰見了……一定是那個人挑釁他,他才會和他們動手的……」雅麗絲抽抽噎噎地道。

  菲雨、心中暗驚。「後來呢?」

  「我也不知道……只知道那個人被西海打傷了,好像很嚴重……目前還在醫院急救……」

  菲雨渾身發軟地靠回沙發上。老天,怎麼會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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