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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頁     董妮

  不自覺地,他探過身子去抓那方手絹。

  眼看他的手指就要碰到它,又差一點點,錯了開去。

  「給我回來……」他把所有力氣都用在這一撲上了。隨即,他發現自己的手指抓到了手絹,將它纏到腕上。但他的身子也失去控制,不停地往下落、一直一直向下墜……

  「三公子——」袁尚喜淒厲的呼喊遠遠傳來,天地間彷彿都能感受她的悲哀,不知不覺,雨落得更大、更密、更急。

  ☆☆☆☆☆☆☆☆☆☆  ☆☆☆☆☆☆☆☆☆☆

  當金陽照耀大地,雨終於停了,但袁尚喜心裡的烏雲卻始終沒散。

  她已經在昨夜與柳嘯月分離的地方找了幾個時辰,也沒找到人,難道真的被上石淹沒了?

  放眼望去,滿目瘡痍,半點瞧不出曾經的蒼鬱靈秀。

  袁尚喜心很涼,但她不想放棄。「三公子,你在哪裡?三公子——」

  金多寶很想告訴她,在那種情況下,柳嘯月不可能活著了,但看袁尚喜蒼白憔悴的臉,她又說不出口了。

  金陽從東邊的天際一路爬到正中,烈烈金芒曬得人頭暈腦脹。

  袁尚喜晃了晃,大半天滴水未進,讓她身子有些發軟。

  金多寶早就受不了,去找東西吃了。

  袁尚喜極力忍耐身體的不適。「三公——咳咳咳——」喉嚨好痛,像久旱的大地,快乾裂了。

  她抿抿唇,嘗到一點鹹腥,嘴唇不知何時已干破了皮、滲出鮮血。

  「你先吃點東西再找吧!」忽然,金多寶拿了顆野果給她。

  袁尚喜接過來,沙啞地道了聲謝。果實的汁液潤過喉嚨,她又有力氣喊了。

  「三公子,你能不能聽到我說話?三公子……咳咳咳……」喉嚨還是不舒服,但她沒有放棄。「三公子、三公子……」

  金多寶抓抓頭髮,跟在她身後,真的很想叫她算了,可幾次開口,見到袁尚喜執著的眼神後,又把話吞回去。

  「唉,我說,三公子若被土石淹沒,你這樣喊,他是聽不見的,我們不如在這附近挖一挖,還比較有可能找到他。」

  但袁尚喜就是不肯把目標轉向地面。因為那樣挖出來的,十成十足屍首,不是人。

  她不要柳嘯月死,只要不見屍身,她永遠都相信柳嘯月還活著。

  「三公子、三公子……」她只當沒聽見金多寶的話,繼續找人。

  「怎麼這樣固執?」是人,總有生老病死,金多寶不以為人們強求,就可以改變天道。雖然柳嘯月救了她,她也很戚激他,倘使他有幸逃出生天,她想……

  「我發誓,以後你找我做事,我都不收錢。」

  但是,她不想把心力都浪費在這種無用工上。「你不挖,我挖!」

  她以為,只要找到柳嘯月的屍體,袁尚喜也該死心了,可她不知道有一種感情叫生死相許。

  袁尚喜就是性子倔,她喜歡柳嘯月,不求他回報,只願他幸福,那是不管時空如何改變,也不會有異樣的威情。

  金多寶找了根斷枝,開始挖掘地面。

  「你幹什麼?」袁尚喜一把搶過她手中的樹枝。

  「找三公子啊!」

  「他不可能在那裡。」

  「你又沒挖過,你怎麼知道?」

  因為袁尚喜不接受他的死亡,所以柳嘯月不能在泥石堆裡,也不會在。

  「金多寶,你不是每天忙著賺錢嗎?現在這裡又沒錢給你賺,你怎麼不下山去追你的銀子?」

  「我再愛錢,也知道滴水之恩,湧泉以報。三公子救過我,我自當為他盡點心力。」一天吧!過後,再無柳嘯月消息,她就下山。

  「你若要回報他,就跟我一起找他,不要把他……」她連想都不要想起「死人」這種事。人們不是常說「人定勝天」?只要她夠堅持,他會活下來的。「總之,我不許你到處亂挖。」

  金多寶愣了一下,笑了起來。「我說,逃避現實也沒你這樣的吧,你以為把眼睛蒙起來,看不見,就可以當事情沒發生?如果三公子就在這底下,哪怕你喊破喉嚨,找到地老天荒,他也不會出現的。」

  是,他不會出現,但在她心裡,他始終活著,那她就有希望。她祈求的也就那麼多了。

  「他說他不會有事,他從來都是個說話算話的人,所以他不會在地下,你不必浪費力氣。」

  「安慰人的話,誰都會說。」金多寶用力踢了下地面。「你不挖——什麼東西?」一隻翠綠的玉盒隨著她的踢踹,飛了出來。

  袁尚喜的臉色一下子變得很難看,這玉盒她見過,正是柳嘯月這趟鏢的物品。如今玉盒在這裡,他人呢?

  「這不會是三公子的東西吧?」金多寶彎腰,想去撿玉盒。

  袁尚喜卻快她一步,將玉盒藏進懷裡。她再也不看那地方一眼,迅速地朝東方走去。

  「三公子、三公子,你若聽見我的聲音,就回一聲;三公子……」她繼續找人。柳嘯月一定還活著,可她的心好痛好痛,那玉盒像烙鐵一樣,正燙著她的胸口。

  金多寶看看地面,又望一眼遠去的袁尚喜,她呼喚的聲音已經變得深沈而絕望,但依然不停。

  金多寶眼睛變得酸澀。「該死,這都是些什麼愚蠢事?」柳嘯月的東西在這裡,他的人還會在其他地方嗎?

  她要不要繼續挖?只要她挖出柳嘯月的屍首,袁尚喜便會死心——

  她再一次將目光投向地面。想動手,但耳邊那彷彿永不斷絕的呼喚卻動搖著她的意志。

  「混帳啊!」良久,她還是不忍心打破袁尚喜最後一絲希望,放棄了。

  「三公子!」袁尚喜的聲音突然變得很開心。「我聽到你了,你繼續喊,別停啊!」

  金多寶長長地歎了口氣。「我看她八成要瘋了。」但她還是追了過去。袁尚喜的癡讓她放心不下。

  「三公子,你不要停!繼續喊,我才能找到你,三公子——」

  「喂,你不要命了!」金多寶猛地將她撲倒。「前面是斷崖,你再往前走一步,就死定了!」

  「我聽見三公子的聲音了,他受傷了,他聽起來很痛苦——」

  「我看你是瘋魔了!三公子遇難的地方離斷崖有二里多,他若逃出生天,應該往山下走,倘使他不幸,屍體也不會跑到這裡來。」

  「我沒瘋,我真的聽見他的聲音,也許他出了什麼意外,或者……總之,你相信我,他沒死,我感覺得出來,他就在附近,我們一起找他!」

  「我也感覺得出來,你的腦袋已經不清楚了。」

  「你不幫忙,我自己找!」她推開金多寶,踉臆地又站了起來。「三公子,你在哪裡?你繼續說話,我才能找到你,三公子……」

  金多寶真怕袁尚喜悲傷過度,一時想不開,跟著殉情,她正考慮要不要點袁尚喜的穴,讓她冷靜一下。

  「我……咳咳咳……我在這裡……」一個很微弱、很痛苦的聲音細細傳來。

  「三公子!」袁尚喜高興得眼淚都快掉下來了。「我聽見你了,我馬上就來,你再等一會兒!」

  金多寶大吃一驚。「不是吧?真的在這裡?三公子,我是金多寶,你如果在,就再應一聲。」

  「崖下……我……咳咳咳……我掉下來了……」

  柳嘯月咳得厲害,聲音艱難得好似有人正掐著他的脖子。

  袁尚喜跑到崖邊,趴在那裡運足目力往下看。

  這斷崖不知道多深,黑黝黝的,讓人看得膽顫心驚。

  柳嘯月掛在崖壁一棵橫生的大樹幹上,他身上的白衣已經髒得看不出原色,但胸前那抹艷紅卻依然刺眼。

  他受傷了。她看見他喘息的時候,口鼻隱泛血絲,知道他內腑受創嚴重,再不把他救上來醫治,他就死定了。

  「三公子,你再撐一下,我馬上拉你上來!」她脫下外衣,又解下腰帶,將它們結成長長的布條,以便垂下去救人。

  但試了兩逼,還是不夠長。她只能連單衣一起脫下來。

  「喂,你別再脫了,給你吧!」金多寶貢獻自己的外衣跟腰帶。

  「謝謝。」她雙眼一紅,手裡飛快結著布條。

  金多寶撇嘴,才想說自己從不做沒好處的事,請她幫忙要付出代價的,袁尚喜已經把布條結好,一端綁在一棵松樹上,另一端縛住自己的腰。  。

  「金多寶,你的仗義我記住了,總有一天,我會報答你的。」說完,她跳下斷崖。

  「我要你記住我幹什麼,我要的是錢。」袁尚喜不像是有能力僱用她的人,柳嘯月應該有錢一點,但她發過誓,為報償他的救命大恩,她替他做事是不收錢的。所以……

  「該死!這注定是一筆虧本買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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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袁尚喜終於將柳嘯月拉上來了。

  他的情況看起來很糟,左手臂被一根樹枝貫穿,流了很多血,五臟移位,六腑俱創,更慘的是,他的內力整個被打散。這意味著他無法自行運功療傷,得完全靠外力幫忙,可山裡沒醫沒藥,要如何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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