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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頁     董妮

  最好逢年過節燒一幅、生祭死祭再一幅,當然,大家沒事時多燒一點,她也是很樂意收的。

  不過……

  這棵樹怎麼到現在還不壓下來?

  她忍不住睜開眼,沒瞧見預想中的蒼翠,倒看見一道白色的身影正對著她皺眉,那深邃的眸一如既往的認真、凌厲。

  「三公子?!」他怎麼會在這裡?是他替她擋住了大樹?

  「你還不起來?」幸虧他及時趕到,否則她小命難保。唉,不知她這粗心大意的性子,什麼時候能改?

  「我……喔!」能活著繼續想他,她當然不想死!她立刻爬到他身邊。

  「你站起來吧!」他不知道她又一次失去內力了。

  「我也想,可腳沒力。」

  他深吸口氣,雙手用力,把樹幹推向一邊。「沒事吧?你嚇壞了?」他以為她是被嚇到沒力。

  「不是。」她翻過身,躺地上繼續調息呼吸。「剛才用了內力……」

  「你不知道散功後,至少半年內不能妄動內力,輕則經脈受損,重則終生癱瘓?」

  「意外嘛……」

  柳嘯月被她氣得半晌說不出話。

  她摸摸鼻子。她承認,有時候她行事很衝動,總把他氣得半死。她不願他見她就發火,但她真不是故意的,她服軟,她認輸。

  「三公子。」她笑著。「你怎會在這裡?」

  他瞪她一眼,氣猶未消。

  她縮了下身子,恨不能把自己縮成一顆球,往地縫裡滾去。或許,他看不見她,就不會生氣了。

  「袁姑娘、袁姑娘——」卻是剛才送劉老六回去的監工之一又跑回來了。「劉老六沒事了,大夫說你止血止得好,多謝你了。」

  「不客氣。」她擺擺手,繼續癱著。

  「你——」監工不明白,她怎麼一直躺在地上,還有,旁邊突然冒出來的人是誰?

  「我沒力氣,休息一下。」

  「喔,那你休息,剩下的事,明天再做。」袁尚喜能幹又善良,後頭又有人在打點,監工樂得賣人情給她。

  監工走後,柳嘯月看著她。「你還會治傷?」

  「我不會啊!」她比出兩根手指。「我只是幫人點穴止血。」

  「你不早說!」早知她是為救人才二度散功,他也不至於生氣。

  「啊?」舉手之勞而已,不必滿天下嚷嚷吧?

  他看著她蒼白的臉色,累癱在地上起不來的身子,既心疼又無奈。

  他扶起她,讓她盤腿坐好。

  「你幹什麼?」她驚訝。他千萬別說要把內力還她啊!

  他歎口氣,撫上她憔悴的臉頰,想起兩人一起對敵時,在夜風中,她狂放又瀟灑,但近看她的眸,卻複雜得讓人心悸。她看他、躲他、愛他、避他、渴望他、又推拒他……一個人心裡怎能存著這麼多心思,她不累嗎?他替她感到疲累啊……

  「尚喜,你想過成親嗎?」

  她呆呆地看著他,活了二十幾年,此刻是她這輩子最興奮的時候。他們之間,好近好近,他的手好熱,好像要把她整個人都融化了。

  「尚喜。」他在她鼻子上擰了一下。「我跟你說話呢!你發什麼呆?」

  「啊?」她恍然回神,臉紅得快冒煙。「對不起,我沒聽見,你能不能再說一次?」

  「我說,你想過成親嗎?」與他一起攜手。

  她很爽快地搖頭。「放心,我不成親,一輩子都不成親。」所以他儘管放一百二十個心,她不纏人。

  柳嘯月有一種喝到陳年老醋的感覺,嘴裡、心裡酸得膩味。

  「做我的娘子,與我成親,你也不願?」

  「三公子,你在試探我嗎?」她笑了,有些悲傷,但更多的是坦蕩。「我不成親,不管對方是誰,我都不成親。」她說得很認真,彷彿在立誓。

  他聽得怔了,心裡有種不妙的預感。

  第6章

  柳嘯月幫袁尚喜運功疏理經脈,並且在她體內留下一道真氣,方便她日後可以更快地修練回自己的功力。

  自此,他不再掩飾行蹤,光明正大地出現在她身邊,助她修城。

  陳守將也幫他,藉口袁尚喜工作出色,調袁家三口入守將府,充為僕役。其實他們就住一個院子裡,柳嘯月的房間就在袁尚喜對面。

  她差點樂瘋了,現在的日子與在沛州時差不多,每天可以看到他,偶爾打個招呼,其樂無窮。

  當然,修城還是很辛苦,不過有他在,她吃黃連都覺得甜。

  他脫下了白衣,換上青衣短打裝扮,陳守將一見,就指著他笑。

  「哈哈哈——我以為你真成神仙了,原來也是人,也有狼狽的時候,很好很好。」柳嘯月的朋友裡,沒有一個不唾棄他的瀟灑。一個大男人,整天穿得一身白晃來晃去,說什麼行止進退,不是寒磣人嗎?

  「我一直是人,看不出來是你有眼無珠。」他甩頭,走人。

  「這小子……」陳守將給嗆了個半死。「沒關係,現在讓你囂張,如果袁丫頭的想法真如我夫人所說,是情未滅,但心已死,你想娶人家,早晚得來求我!」

  柳嘯月來到城頭,袁尚喜正在那裡探頭探腦。

  「你在看什麼?」

  「有個監工跟進城的胡商吵起來了——咦?」聲音好耳熟啊!她跳起來,回身看見他,笑容襯著蜜色小臉,像秋天樹上成熟的果子,不止甘甜,還帶著讓人心恰的芳香。「三公子,你怎麼來了?」

  「我不是每天都來幫你修城嗎?」她用得著這樣,見他一回,就吃驚一回?

  「是啊!」但她從沒指望這種日子能長久,只當過一天,是一天。

  「監工為什麼跟胡商吵架?」

  「好像是我們修城,把路阻了,胡商的車隊進不來。」

  「他的車隊能有多大,這麼寬的道路,兩輛馬車並駛都夠了,分明是無理取鬧。」

  「我也這麼覺得,」她點點頭,不想看了,開始彎腰搬石頭。

  「蹲下去再搬,小心閃了你的腰。」柳嘯月對言行舉止都有要求。

  她縮縮脖子,只得照著做。其實他說的她都懂,不過有時候會犯懶。

  「三公子,你會在這裡待多久?」

  「待到你嫁我為止。」

  她窒了下。「三公子,你又跟我開玩笑了。」

  他定定地看著她,足以洞金穿石的火熱眼神讓她心跳加快、呼吸急促。

  他雖沒與姑娘交往過,但說書總聽過,他可以肯定,她現在這種表現是對他情動了。

  但她為什麼老躲避著成親的問題?

  袁尚喜被看得受不了了。「我去提水。」說完,她匆匆跑開。

  他身如飛絮,緊貼著她。

  她想躲,又捨不得,跟柳嘯月相處的機會,是女人都不願放棄。

  她只得咬牙忍著,偷瞄他一眼,又迅速轉移視線,再瞄一下、再閃、再瞄……

  柳嘯月失笑。「你可以正大光明看,何必偷偷摸摸?」

  「我沒看啊!」她趕緊低頭。

  「如果是我叫你看呢?」他加快一步,貼到她身上,溫熱的吐息彷彿就在她耳畔。

  她詫異的目光迎上他,近在眼前的俊顏如畫一般,那深邃的雙瞳,寫盡了山川的秀美。

  這是她傾盡性命暗戀的男人,她真的好喜歡他。

  「三公子,你不用測試我……我……我不會有其他心思的。」

  「其他心思是什麼?若我要你有呢?」他真被她搞糊塗了。愛戀不是為了聚首,那她求什麼?

  「你又來了。」她搖頭。「三公子,我可以對天發誓,我一輩子——」

  「別發誓。」算他怕了她。「我們不談那些事了。你……你在這裡習慣嗎?」

  「還好,除了……」她摸向腰邊,想念她的酒葫蘆。

  「酒喝太多,傷身。」

  「我知道。」只是習慣了,乍然失去,心裡空虛。

  「以後我陪你喝茶,酒,戒了它吧。」

  她微笑不答。她可以習慣對他的情,但絕不敢習慣他的存在,因為在她的生命裡,他是最容易消失的人。

  「尚喜——」

  他說到一半,一陣驚慌聲起。

  「打起來了、打起來了——」

  她與他相視一眼,加快腳步跑下城,幾個監工已經和胡商們打成一團,運貨的馬車倒在一旁,掉出少許的皮毛和藥材。

  「三公子,不太對勁,十幾輛馬車,運送的貨物怎麼那樣少?」還有,那些胡商的手腳也太俐落了點。

  「我去看看,你自己小心。」柳嘯月走過去,試圖分開打成一團的人們。「住手!叫你們住手,沒聽見嗎?」他放倒了兩名監工、一名胡商,但混戰卻沒有停止,依舊激烈。

  袁尚喜左右瞧了瞧,抄了根扁擔,開始偷襲那些胡商。

  「官兵打人了、官兵打人了——」一個胡商大聲喊,沒多久,那呼喝聲就傳遍了城門。

  「笨蛋,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是官兵了?我是犯人。」說著,她又敲暈一個胡商。

  這時,已有官兵去稟報陳守將城門口的暴動。

  柳嘯月邊打,邊退到袁尚喜身邊。「這是有人故意搗亂,一會兒情勢不對,你找個地方躲起來。」

  「我知道。」在打鬥上,她是懂得識時務的。

  柳嘯月淨找那些喊得最大聲的胡商打,一拳下去,就倒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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