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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頁     寄秋

  「啊!原來是貢品呀,難怪特別香甜滑嫩,和一般的魚不一樣,你多吃一點,下一回我把另一條也釣起來,做活魚三吃讓你嘗嘗味。」極品魚呢!那可要好好烹煮。

  她還敢再釣?!陸瑞京的眼皮一抽一抽的,遇到她才發作的偏頭痛又疼了起來。

  「不許再捉,那魚跟你犯沖嗎?你曉不曉得黑鱒王何其珍貴,世間少見,你居然拿它當菜餚。」

  「不行嗎?」魚是給人吃的,難道要供起來拜?

  「當然不行,那是別國進貢的貢品,我國有善盡保護之責,它攸關兩國的邦交,你斬殺了「來使」,你說說自己犯下多大的錯。」若真追究起來,她十顆腦袋也不夠砍。

  「有……有這麼嚴重?!」她有點怕了。

  第7章(2)

  葉照容知道兩國交戰不斬來使,那是犯了大忌諱,而她把象徵友好的「使者」給煮了端上桌,這還不重大惡極嗎?

  「你說呢?」他冷冷掀唇,又夾了一口魚肉放入口中,細細咀嚼。

  她當然什麼也不敢說,她只是個小老百姓,犯了如此大錯,皇上不砍她腦袋再狠狠鞭屍都算她命好。

  很有自知之明的葉照容連忙低頭道歉。「我錯了。」

  「一句「我錯了」就想一筆勾銷?」她也太天真了。

  「不然我們再捉一條體型差不多的鯉魚塗上黑漆,魚目混珠混過去。」反正魚在湖裡游來游去,誰看得出有何不同,像她就分不清草魚和鰱魚哪裡不一樣,都是魚。

  「真聰明。」他冷哼。

  難得聽到陸督主的讚美,當了真的葉照容頓然眉開眼笑,喜色盈面。「我就說行得通,魚嘛,沒什麼大不了……」

  傻子的自愈能力強,雖然她不是傻子,可是面對挫折,她完全不會有什麼沮喪和失落,胸口拍一拍就通暢了,很是怡然自得。

  可憐的是不得不為她收拾善後的人,她惹了禍,遭殃的從來不是自己,而是她身後那些聰明人。

  「餿主意。」她居然還洋洋得意。

  她一窒,飛揚的笑臉凝住。「行不通?」

  「專會給我惹麻煩,真不知太子是看我不順眼,還是嫌我仕途太順暢,非把你這絆馬索往我這兒塞。」

  太子送美女拉攏陸瑞京,本有兼具監視之意,殊不知葉照容專會給人添堵,人心沒拿捏在手中,反而越推越遠了。

  「督主大人……」貓似的囁嚅軟聲發出。

  「閉嘴,多加一條家規,以後府裡的飛禽走獸你一隻也不准動,違者罰你三餐只吃菜蔬。」一口肉都別想沾。

  「好惡毒……」嗚!她想要吃肉……

  「她「又」做了?」

  自從暗三轉任明衛,如今已是陸府的外管事陸三,他原來的差事由暗五接替,暗四、暗五日夜輪流看守奸細,盯住她做了什麼,又送出什麼不利督主的消息。

  可是根據暗四、暗五的觀察,葉照容根本不是做奸細的料,她不會主動探查陸瑞京的行動,也鮮少到藏匿私人書信的書房走動,更別提暗查府裡有什麼不明動靜。

  入府月餘,她自認為過得有滋有味的小日子其實很簡單,甚至可說是單調乏味,每日卯時起身,梳洗完畢便到廚房準備督主大人的早膳,一同用完膳後閒聊幾句,然後回耳房縫縫補補為督主做幾雙合腳的雲靴及素面內衫,和丫頭鶯聲、燕語搶著抹桌子、擦窗戶,過午自行用膳,午後小歇一會……

  很瑣碎又尋常的生活,如同平凡夫妻一般,妻子在家裡整理家務,丈夫出外當差賺錢,偶爾吵吵鬧鬧旋即又重修舊好。

  兩人之間和睦得很,不只陸三暗四覺得葉照容壓根是個再尋常不過的小娘子,有時連陸瑞京也會產生錯覺,她彷彿就是他青梅竹馬的小媳婦兒。

  不過陸瑞京不會忘了葉照容的奸細身份,即使他越來越難將她當奸細看待,仍謹慎的派人盯緊她,以防一個疏漏被人鑽了空子,養只小貓反成了噬主的老虎。

  「今日申時三刻,容夫人還是照往例將寫滿字的油紙裹住石頭,從東邊的牆角往外扔。」手法非常熟練,常聽見牆那邊傳出砸中後腦杓的慘叫聲。

  今日也不例外,哀嚎一聲。

  「仍是七日一回?」挺固定的。

  「是的,督主,都是過午,府內下人鮮少走動的時辰。」不知是高人指點,還是容夫人突然開竅,長了點慧根,還知道抓時機行事。

  「油紙上寫了什麼?」他十分好奇。

  通常油紙不著墨亦寫不上字,偏是葉照容有耐心,一筆一劃以削尖的木筆書寫,像是刻上去似的,情急時要銷毀非常容易,用手一揉,字就糊成一團了,任誰也不曉得上頭寫了什麼。

  暗四神情占怪的取出幾張油紙,似在憋笑的遞上前。「這是屬下從容夫人屋裡盜來的其中幾張。」

  「嗯,我瞧瞧……」陸瑞京的視線一落在紙上,當下沒了聲音,久久才發出類似清痰的咳聲。「暗四,本督主一向信任你,你確定這是你想給我的東西?」

  暗四也咳了,但更像在笑。「屬下不敢有所欺瞞,確實是容夫人親手所寫,屬下與暗五親眼目睹,遇到不會寫的字,容夫人會先跳過,回頭再補上,因此紙上的分格有的大,有的小,還有塗抹的痕跡。」

  一旁的暗五也點頭作證,他向來嚴肅,但此時不苟言笑的國字臉上亦有一絲可疑的笑紋。

  又看了一眼滿紙荒唐話的油紙,陸瑞京揉著眉心,哭笑不得。「她算哪門子的奸細,這樣的功力還不如初入門的暗衛,那邊派她來刺探是低估本督主了不成。」

  「相信對方也在後悔中,送錯了美人。」美人是沒錯,卻是無刺的美人,她連怎麼做奸細都不會。

  「當初我派你和陸三去調查時,你是如何回稟的?」花絳派來的奸細,善使美人計……哼!美人計,她根本是個傻妞,讓她勾引男人還不如他勾引她。

  暗四慚愧的紅了臉。「當時離得遠,隱約聽見容夫人一開頭是不願意的,但是花掌櫃的不知答應她什麼條件,好像要幫她找一名失蹤多年的人,容夫人一咬牙就點頭了。」

  「這些你當初為什麼沒告訴我?」如果他早知道的話,會對她有不同的看法,至少少些了難。

  「是屬下的過失,屬下以為不重要。」當時他們要查的是其中是否有詐,畢竟一切銜接得太順利,像是有人刻意安排,讓人不得不心生疑慮。

  果不其然,牡丹樓老鴇介入了,唯有她才能把事情安排得如此天衣無縫。

  「還沒查出花絳背後的人是誰嗎?」專做達官貴人生意的青樓,若無權貴人士在背後支持,絕無可能有今日的規模。

  牡丹樓是京城中最大的情報彙集處,軟玉溫香在懷,那些貴人是守不住嘴的,只要黃湯下肚、美人再順勢投懷,他們的骨頭就酥軟了,不管是被套話或炫耀,什麼都說了。

  「恕屬下無能,那人每次一閃身進入牡丹樓便失去身影,屬下懷疑牡丹樓有暗室或秘道能讓那人悄然離去。」那人相當狡猾,至今仍揪不出他的小辮子。

  「我知道了,反正八成與太子脫離不了關係,他最近的動作太頻繁了,頻頻與朝中勳貴接頭,怕是皇上的情形不好了。」人老了都怕死,怕老,想要長命百歲。

  「皇上的金丹吃多了……」兩道冷芒一掃過來,自知失言的暗四連忙收回不敬之語,身為子民不該議論天子事。

  何況這是不可言傳的宮闈秘事。

  「派人到山下村接一名年約十五、六歲,名叫葉照容的女子。」陸瑞京想了想,覺得是時候接她前來了,他們有多年未見了。

  每回見到花想容,他都能從她身上感覺到莫名的熟悉感和親切感,好似他家鄉的小媳婦,讓他忍不住一再心軟,對她凶不起來,還不自覺想寵愛她。

  可是花想容終究不是他的小媳婦,葉照容是他的親人、情人,他有責任照顧她,給她一個無憂無慮的生活,她是他一輩子的牽掛。

  「十五、六歲,真巧,那不是和容夫人相同歲數,而且名字裡都有個容字呢。」暗四直覺的說道,可惜沒人把他的話當回事。

  「你和暗四都有「暗」字,難道你們是失散已久的兄弟?」啐!真會聯想,此容非彼容,字同人異。

  陸瑞京怎麼也想不到他那瘦弱的小媳婦有著教人心疼的堅強,為了逃避當妾的悲慘下場而毅然隻身離村,一個人走上幾百里路到京城尋他,最後因餓倒而流落牡丹樓,靠唱曲維生。

  他和他的小媳婦早就見面了,只是相逢不相識,錯當彼此是陌生人。

  「好了,你們退下吧。」不想再多說廢話,陸瑞京喚退他們。

  「督主,你去過容夫人的屋子嗎?屬下建議你不妨夜探香閨,在她首飾匣子下方有處暗格,相信督主會有意外的驚喜。」暗四話多,臨走前留下這幾句頗富深意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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