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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頁     簡瓔

  現在的宮尚儒對妻子可說是百依百順,聽她說要歇會兒,忙抬腳出去了。

  宮尚儒一走,夏氏讓芙蓉扶她坐起來,她心裡正急上火,吩咐芙蓉與春柳在外間守著不讓任何人進來,最後又叫宮湄卿坐到自己身邊,她伸手緊緊攥著宮湄卿的手。

  「卿兒,娘不想知道你這趟隨你師傅去民間見習遇見了什麼人才動了這心思,總之,退婚之事娘只當沒聽見,你萬萬不可再提起,若再提起便是存心不認爹娘,明白嗎?」夏氏向來心慈軟弱,此時面上是素日裡少有的堅持。

  宮湄卿的心「咚」的一下。「娘……」

  「卿兒,你什麼都無須多言,因為一切都已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了。」夏氏看著女兒,長長一歎。「你要知道,榮親王府乃是皇上最敬重、最看重、最倚重的親王府,我朝六個親王府之中,老榮親王不但是皇上的伯父,還當過皇上的輔國重臣,與皇上的關係就像父子一般,當年為了順利還政於帝王而請辭,自願當個有名無實的閒散親王,而他至今仍可隨意進出皇宮,若是咱們單方面駁了這樁婚事,以皇上和榮親王府的關係,能不為榮親王府出頭嗎?咱們如此打老王爺的臉,皇上能作罷嗎?咱們沒有任何理由退了這門親事,你莫要為一己之欲為咱們宮氏家族招來橫禍才好。」

  說到了這裡,夏氏憂心忡忡地看著女兒,她話都說到這分上了,女兒還能不明白嗎?

  宮湄卿臉色一下子變白了。

  事實上,再世為人的她又怎麼會不明白其中的利害關係呢?前世單看榮親王元世廣策謀逆反一事揭了後,皇上只處置了元世廣與元家二房便知道皇上對榮親王府極是重視,否則照道理,此等造反大罪該要誅滅九族才是,又怎麼會輕輕揭過,只是不知道前世她投井死後,榮親王府一門是否繼續享有榮華富貴便是。

  皇上真會因為她要退婚而降罪於寧國公府嗎?皇上不似那麼昏庸之人,然而若牽涉到他尊敬的老榮親王元笙,那可就不一定了。

  當年先帝因病急逝,駕崩後,僅有遺言,沒有遺詔,朝堂上許多大臣屬意榮親王元笙即位,而元笙也充分有那能力,然而他力排眾議謹遵先帝遺言,以輔國大臣之名為當時尚小的太子元世基穩固皇位,還犧牲了嫡長子元世淵平定戰亂,在元世基長大成人、能夠獨單一面之後,他便率先辭官。

  因有了他的請辭,其餘經常對元世基倚老賣老的老臣也不好意思再繼續佔著位置,他們全辭官後,元世基便慢慢換上一批他自己培養的心腹。

  因此,元世基對元笙可說是發自內心的敬重,任何人的離間都無法動搖他們的伯侄關係。

  前生,她因四面楚歌、無立身之地,心懷怨恨舉報了榮親王,不想卻連累了寧國公府,重生後,她最大的目標便是挽救寧國公府被抄家的命運,如今她又怎能用自己的雙手再度將族人送上刑場,毀了宮家?若她再一次摧毀宮氏家族,又有何顏面去見地底下的列祖列宗?

  夏氏見女兒神色黯淡了下來,可見是已權衡出利害關係了,她心中略顯寬慰,但見女兒遲遲不開口,不免有些急了。「怎麼了?卿兒,為何不回答娘的話?說你不會再提退婚之事……」

  宮湄卿勉強打起精神來。「女兒知道怎麼做了,您不必擔心女兒,要注意自個兒的身子,安心養胎。」

  夏氏輕吁了一口氣,握住女兒的雙手收緊了些。「卿兒,你千萬要謹記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如今你爹爹正因治災有功受到皇上的肯定,整個人意氣風發,比過去著實精神了許多,將來你嫁了人便是世子妃,只要榮親王在皇上面前美言幾句,你爹或許還能陞官,實現他想為朝廷做一番大事的志向。」

  宮湄卿服侍母親躺下。「娘睡會兒吧,女兒回房了。」

  她走到門邊時,夏氏又語重心長地說道:「卿兒啊,聽娘一句,讓你起了心思的那人是惡緣,你也速速忘了吧。」

  宮湄卿閉了閉眼。

  她會聽從母親的意思如期嫁入榮親王府,但她不會忘了貔貅,永遠也不會忘……

  宮湄卿回到房裡,晨露、流芳見主子神色沉重也不敢多言,宮湄卿讓晨露磨了墨,便讓她們兩個先去外間守著。

  她對兩個心腹丫鬟沒秘密,兩人也對她忠心耿耿,素日甚少打發她們兩個出去,只因她要寫的這封信是不能教人看見的,是驚世駭俗,會令晨露、流芳也大驚失色的,這才會打發她們出去。

  若不足經歷了前世,知曉自己將被元奕綸如何錯待,要不,原本待嫁的她是出身高貴的國公府嫡女,理當潔身自好,對旁的男子視若無睹,甚至是不能見旁的男子才是,又怎會動搖了凡心?

  她萬般艱難地提筆寫了一封信給貔貅,直接道明自己騙了他,她不叫夏卿兒,閨名是宮湄卿,其實是寧國公府的嫡女,暫住江南是為母求醫,婚配對象是榮親王府世子,老榮親王是極受當今聖上重視之人,當中利害關係非三言兩語能說完,自己雖有心與他雙宿雙飛,但她實在放不下會因她受累的族人,她無法因為自己而害族人喪命,要他忘了她,另覓良配。

  跟著,她用了兩日時間連夜趕工,親手用繁複的雙面繡法繡了個有貔貅圖騰的荷包,黑底金線,顯得極為貴氣。

  文末她寫道,但願來世能與他一生一世一雙人,繡有貔貅的荷包是來生的信物,就算喝了孟婆湯,她也會靠這荷包認出他來,她會在下輩子會做他的娘子,絕不食言!

  她讓晨露差小廝將信與荷包送進城裡小宅交給貔貅,又吩咐那小廝送達後先不要走,興許看了信之後貔貅會有話要讓他帶回給她。

  半個時辰後,那小廝回報已將差事辦妥,宮湄卿急著讓晨露去問小廝收到物件的人說什麼了?有沒有話要對她說?那小廝回答對方半句話也沒說,也沒有要對姑娘說的話。

  宮湄卿頓時強烈的不安。

  他不會做出有傷身子之事吧?

  剛則易折,柔則常存,他怎麼就不明白這道理,老是滿口威脅又任性行事,自己沒在身邊看照著,他見了信的內容,不知會做出什麼天崩地裂之事。

  足足想了一夜,第二日天才亮,她便起來梳洗淨面打算要出去,晨露打了簾子進來,見著她已起身很是驚訝。

  「姑娘這是要去哪裡?怎麼不等奴婢來服侍便自個兒換好衣裳了?」

  宮湄卿胡亂說道:「我去聽荷小築看看師傅。」她自己取了斗篷繫上,繫好了便要走。

  「姑娘……」晨露緩步過來,欲言又止。

  宮湄卿正不解時,晨露一臉為難地道:「姑娘是要去找那人吧?」

  宮湄卿未動聲色。「你說什麼?」

  晨露輕歎一聲。「姑娘就別裝了,奴婢都知道了,昨晚夫人找了奴婢,將姑娘想退婚之事同奴婢說了,夫人命奴婢好好看著姑娘,千萬不能再讓姑娘出門。」

  宮湄卿一聽愣住了,她娘這是要軟禁她嗎?

  不,不行,她心裡正不安呢,說什麼也要去看看才行!

  她拽住了晨露的手,急道:「好晨露,既然你都知道了,我就出去半個時辰,你無須和母親說。」

  晨露無奈地道:「就算奴婢讓姑娘出了院門,姑娘也走不出別莊,夫人已派人在各個小門守著,姑娘是插翅難飛了。」

  宮湄卿沒想到她娘會做這種事,前世她娘根本連大聲說話也不曾,如今為了她還想出軟禁這一招,可見是真的急了。

  「那麼,你替我引開北角小門的守衛,我答應你,至多一個時辰一定回來……」

  「姑娘,您就別再犯糊塗了。」晨露苦苦哀求道:「夫人可禁不起再次打擊,若是腹中胎兒有個萬一,姑娘要如何是好?」

  宮湄卿心下一沉。

  晨露說的半點沒錯,她母親腹中胎兒不能出半分差錯……

  難道,她真的再也見不到貔貅了嗎?可是,若此時他受了打擊,心灰意冷之下正在自殘該如何是好?

  她又拽住了晨露的手。「我答應你不出門,但你讓那小廝再去看看,看看那個人是否平安無事,如果他無事的話,也不必你看著了,我自會乖乖地待在府裡。」

  晨露無奈的歎口氣。「奴婢知道了,如婢這就去找那小廝過去看看。」

  那小廝手腳麻利,速去速回,不到半個時辰便回來了,晨露將消息回了宮湄卿,說那人不但好端端的在用飯,而且屋裡有別人,像在招待朋友還有官爺呢,看起來和樂融融的。

  宮湄卿一聽也愣住了。

  用飯?

  招待朋友?

  官爺?

  這……這什麼啊?

  自己又是焦急又是愧疚,滿心都掛著他,什麼都吃不下,他還有心情用飯和招待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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