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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頁     綠光

  「是嗎?」玉衡之沉吟著。

  年盛中偷覷著他,猜測著他的想法,再將目光悄悄轉向練凡。他有話想說,但是礙於她在場,幾番踟躕,但又不吐不快。

  「不過府尹大人也說了,通往日穆邊境這條日向道,從未聽聞有山賊出沒,想要找出山賊,怕是有困難,所以……」

  「嗯?」

  年盛中看著兩人,淡聲道:「府尹大人懷疑,遇山賊的說法會不會只是二爺的片面之詞?」

  練凡聽著,驀地回頭。「二爺……」她話才吐到舌尖,擺在腿上的手便讓玉衡之握住,她疑詫地望向他。

  他沒看向她,想了下問:「府尹的意思是說,二爺並未遇到山賊,一切根本就是二爺在造謠,以彰顯自己的能耐?」

  「那是府尹的猜測。」

  玉衡之微揚起眉,彷彿對這說法並不排斥,反倒是練凡已經氣得用力反握他的手,以表達不快。

  可是,他還是悶不吭聲,教她氣結。

  為什麼不說話?為什麼不讓她說話?為什麼不替二爺辯解?難道二爺身上的傷是假的嗎?他明知道二爺身上有傷,為什麼不說?

  練凡氣悶地瞪著他,卻見他微勾笑意瞅著她,讓她更是一頭霧水。

  為什麼這個時候他還笑得出來?

  正疑惑著,瞥見徐總管跑來,邊喊著,「爺兒,頤親王來了。」

  「備翠鳥。」玉衡之吩咐。

  「是。」徐知恩立刻領命而去。

  「過來。」玉衡之牽著她站起身,走到探月亭外候著。

  練凡站在他身旁,想問,卻見有個男人跨過拱門,那人眉目極為粗獷有型,穿著一襲深藍色錦袍,袍面繡著栩栩如生的猛虎,大步而來。

  「衡之。」那人開口,嗓音洪亮。

  「草民見過頤親王。」他喊著,牽著練凡單膝跪下。

  她這才意識到,原來這人是位皇親貴胄。

  「免禮、免禮。」尉遲粲趕緊上前,將他拉起,上下打量他好一會。「原來不是我看錯,你真的站在外頭……我已經有多少年,沒瞧見你站在我面前了?有哪一次不是我紆尊降貴地坐在你床前?」

  「那麼,王爺認為我該再回房,等著王爺坐在我的床前?」玉衡之笑道。

  這話一出口,練凡不禁瞠目結舌。

  王爺耶,可以這樣說話嗎?

  「開什麼玩笑,我可是等著和你在探月亭裡飲茶作樂已經很久了。」尉遲粲拉著他,這才發現他身邊還多了個姑娘。「衡之,這是?」

  「我的妻子,練凡。」玉衡之掐著她那張被嚇傻的臉介紹,「練凡,這位是頤親王尉遲粲,十幾年來,他還是二皇子時,我和他以馬交友,就算在我病了之後,他一年至少會來探望我一次。」

  「什麼時候成親了……居然沒通知我?」尉遲粲佯怒,隨即像是想到什麼,才又說:「對了,你先前病得下不了床,到底是如何成親的?」

  「這就說來話長,不如咱們先來聊聊馬隊遭襲一事,就不知道王爺可有發現什麼。」

  玉衡之此話一出口,年盛中眼皮跳了下。

  「這事啊……」尉遲粲賣了個關子,拉著他。「咱們到亭裡說。」

  他牽著練凡回亭內,瞧見徐知恩已經備妥火爐,正泡著茶,便道:「我正準備了最上等的翠鳥,來餵你這張刁嘴。」

  「虧你還記得我的喜好。」尉遲粲笑咧嘴。

  坐上位子,嗅著剛沖泡好的貢茶,他雙眼微瞇,啜了一口,茶韻動人,入喉回甘。

  「還是這味道最合我這張嘴。」

  「那麼餵了你這張嘴,可要告訴我你的進展了?」玉衡之正等著。

  「這事,我可是親自跑了趟日向道,說來也巧,竟被我找到一樣東西。」

  年盛中狀似垂睫養神,但十指卻在寬袖底下握成拳。

  「什麼東西?」

  「是一塊破碎的黑色布巾。」尉遲粲頓了頓,又說:「你也知道,日向道是咱們與日穆國行商必經之路,所以設有不少驛站,向來沒有山賊,突然有山賊出沒,再加上我找到的黑色布巾,不禁教我聯想到在碎陽城外燕固山活動的那票山賊,因為他們行搶時,臉上必定蒙著黑色覆面巾。」

  「可燕固山的山賊怎會往日向道?」玉衡之低問。

  「可不是?況且,王爺如何憑藉一塊破碎的覆面巾就認定是燕固山的山賊?」年盛中趁勢追問。

  尉遲粲低笑著,看向他問道:「本王說的是黑色布巾,怎麼你卻聽成黑色覆面巾了?」

  年盛中一愣,神色不變地解釋,「草民是方才聽王爺提及那些王賊總會戴著黑色覆面巾,才誤認為如此。」

  「原來如此,但不管怎樣,這事已經交給府尹處理,府尹昨日答應我,必定會追查到底,而我也允諾必要時,派兵擒拿那些山賊。」

  玉衡之微揚起眉,轉頭問道:「盛中,王爺這說法怎會和你剛剛同我說的大有出入?」

  練凡聽到這裡,忽然明白了。

  原來,爺兒根本不相信年盛中,還和頤親王一搭一唱地套他。

  果然是人不可貌相,他好有心機呀。

  第十一章 主啊,原來相公是愛我的!

  「我……」年盛中神色微慌,卻努力自持。「也許王爺是在我去過府尹之後才交代的,所以消息有誤差。」

  「是嗎?」玉衡之似笑非笑地瞅著他。「下次告知我之前,必須再做確認,否則要是被我誤解的話,就不好了。」

  「是,我會謹記在心。」

  練凡垂著眼,微微攢起眉。這陣仗像是在懷疑年盛中……要是一切屬實的話,那豈不是代表山賊一事,是他主導的?

  怎麼會這樣?

  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王爺,我瞧天色不早,不如今兒個就留下來用膳吧。」

  「好啊。」

  「爺兒,那我去幫忙吧。」練凡連忙自奮勇。」

  「我的朋友不多,還是免了吧。」

  「……這跟你朋友多不多有什麼關係?」有時候他很像外星人吶,老是吐出她聽不懂的話。

  尉遲粲掩嘴低笑。

  玉衡之不禁歎口氣。如此簡單易懂的嘲諷都聽不懂……真是個幸福的人啊。

  「去吧。」

  「好。」她立刻站起,卻沒來由地晃了下,險些沒站穩。

  「怎麼了?」玉衡之立刻握著她的手,審視她的臉色。

  練凡閉了閉眼,緩緩勾笑。「沒事,八成是我動作太快了。」近來,她總是感到暈眩,可又不太像是感冒,胸口悶痛,狀況時好時壞……不過比起她以前生病時又好上太多,所以她想應該沒什麼問題。

  「再坐一會吧。」他握著她的手,卻發現極為冰涼,就連氣色也沒有以往好。「晚點叫子禮過來為你診治。」

  「不用了,我壯得像頭牛,我去廚房幫忙了。」她笑嘻嘻地說,朝尉遲粲點點頭,隨即拉著小彌跑了。

  太好了,這樣一來,她就有充分的時間去探視二爺,順便向二娘請教如何縫製衣袍。

  玉衡之瞅著她的背影好一會,才抽回視線道:「盛中,把這些帳簿拿回去,還有,帳款可全數繳入錢莊了?」

  「已經照爺兒的意思辦妥。」他拿起帳簿,淡聲回著。

  「明日要錢莊照帳款的數目換成銀票,送到府裡來。」

  年盛中一愣,咬牙回應,「是。」

  「去吧。」

  看著他離去的背影,尉遲粲才淡聲說:「看來他確實脫不了關係,只是我沒想到他竟會做出這等事來。」說著,不勝欷吁地歎了口氣。

  「我也沒想到……只能說,財不迷人人自迷。」

  「好了,不說那些,倒是你那娘子是怎麼回事,逗得很吶。」

  「壓根不好逗,有時和她玩了半天,她根本聽不懂我在說什麼。」害他欺負起來不太過癮。

  「也唯有如此才受得了你那張嘴。」

  「這麼說來,王爺和拙荊是同出一派了?」

  「你好大的膽子,竟敢如此調侃本王?」尉遲粲端出親王的架子,但那雙黑白分明的大眼卻沒半點怒氣。「我交你這個朋友,是因為放眼王朝,將赤目馬培育得最好的,就數你玉家。」

  「唉,多可憐的王爺,為了我家的馬,這麼甘心忍受我這張嘴。」

  「可不是?所以今兒個幫了你這個忙,今年北場的牲口比賽,你玉家的冠軍馬得給我才成。」

  「牲口比賽……我已經十幾年沒見過了。」

  「今年,你要是出席,本王全程作陪。」

  「那我就先謝過王爺了。」

  在府裡待了這麼久,要是帶那個丫頭出遠門走走,她肯定會開心得手舞足蹈吧。一想到她那雙眼發亮的笑靨,他也笑柔了冰涼的眸。

  踏出翠嗚水謝,年盛中再也掩不住內心的焦急。

  他欠了筆近千兩的賭債,原以為仗著玉衡之對他的信任,私自挪用帳款也不會有人發現,天曉得竟殺出一個練凡,累得他一路兵敗如山倒。

  為了還債,他甚至不惜買通山賊劫貨,本想可以順便嫁禍給二房,豈料玉衡之早就請托頤親王插手此事,這豈不代表玉衡之已不再信任他?

  眼前要是再一個行差踏錯,恐怕他將落得死無全死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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