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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頁     淺草茉莉

  這丫頭!明知他就在床邊,還這般待他?瞪了她一會後,他寵溺的搖首苦笑。

  靜默的陪伴在她的身邊,他沒有嘗試著要她睜眼,任憑夜色光陰一點一點的消逝無影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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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主,寧太妃詢問,太妃殿的後殿經年失修,公主是否可以撥銀改建?」查總管躬著身問。

  「免了吧,她那太妃殿前年才擴建,這會就經年失修、成了廢宮了?就知道浪費公帑,通知她駁了!」香隱讓宮女們伺候著吃下一顆剝好殼的蜜香果子。

  「是,還有蓮妃希望今年送進宮的錦織能由她先挑,她想為皇子搶先做新衣,讓皇上瞧了開心。」查總管再報告。

  每回公主回宮,這後宮大小事就得一一向她請示後方可實行,說白了,這位公主才是後宮的主事者,人人得仰她鼻息過日子,比之正宮娘娘權力還要大。

  「知道了。」香隱顰眉,這蓮妃還在癡心妄想!「還有事嗎?」處理了一早的雜事,她已有些許的煩躁。

  見她不耐,他趕緊說:「回公主,還有一件,今年進宮的宮女共七十六名,不知公主要將這些宮女做何安排——」

  「香隱,你這丫頭好大的膽子,敢扣了本宮的月銀?!」查總管正請示著,彤妃已怒氣沖沖的闖進暖香閣。

  「彤妃娘娘,您——」查總管見她闖入,大為吃驚,這彤妃嫌被打入冷宮不夠慘,還要來自討苦吃嗎?

  「查總管,沒關係,讓她說。」香隱含著笑,眸中有一絲光彩。終於有些趣事可以玩玩了。

  查總管這才退至一旁——等著看熱鬧。

  「娘娘,您找我是為了月銀?」香隱笑嘻嘻的問向一臉怒容的彤妃。

  「哼,香隱,我堂堂一個貴妃,你身份還在本宮之下,憑什麼由你來削我的月銀!」彤妃極度不滿的來算帳。

  她今早被通知月銀被削,要她今後縮衣節食過日,她一怒之下找上太后理論,誰知太后竟說這事她插不上手,是香隱這丫頭決定的,她驚訝之餘,這才氣急敗壞的找上門來。敢欺到她頭上,這丫頭不要命了!

  「你在宮裡揮霍無度,夜夜笙歌,我不在的這段時間,你每月月銀超支數千,這會我不過是要你節省些,少些不必要的揮霍!」

  「本宮的這些宴會開支都是因為各宮院姊妹瞧得起我,再加上各王公女眷們喜歡與本宮結交,既然人都到了,本宮能不招呼嗎?你削了本宮的月銀,叫我這面子往哪擺?」

  「敢問娘娘這幾日還有王公女眷上門拜訪嗎?」香隱睨笑問。

  「這……」自從這女魔剎回宮後,皇上就再也沒有到過她的寢宮,這些個跟著見風轉舵的勢利女眷們立刻與她疏離,她平日高朋滿座的居所,才短短幾日就變得門可羅雀,淒淒陰陰地,儼然成了冷宮。

  她不得不承認自個兒失寵了!

  這事實原已夠叫她驚慌失措了,卻又聽到她豐厚的月銀也保不住了,她更是驚惱!

  怎麼皇上對她的專寵、華奢的日子,在這女魔剎回宮後一夜間全成泡影,好似她不曾承受過皇恩,好似這宮裡不曾是她的天下?

  她憤恨難忍。「你!皇上、太后都沒吱聲了,你憑什麼管本宮的花用?」彤妃逞強怒問。

  「憑什麼?查總管,你告訴她我憑什麼。」香隱品著茗,根本不當她一回事呢。

  彤妃見狀,不禁咬牙切齒,好個囂張的丫頭!

  「娘娘,您入宮時正巧公主出宮,所以皇宮內法您並不清楚,公主得皇令,自十三歲起即掌管後宮一切法條,三宮六院皆聽命於她。」查總管道。

  「什麼?三宮六院皆聽命於她?這豈不是行使皇后之權?皇上為何讓她……」彤妃吃驚不已,竟有這種事?!

  「所以娘娘,公主是有權削您的月銀的。」查總管最後補充道。

  「放肆,我可是皇上最寵幸的把子,也許是將來的皇——」

  「將來的皇后嗎?」香隱眼神轉厲。

  彤妃倏然住口,她叫這丫頭氣暈了,這種野心眾妃子都有,但怎能輕易顯露!「呃……總之,我不會允許你爬到本宮頭上的。」

  「那你又當如何?」香隱氣定神閒的斜睨她。

  「我、我到皇上那兒去告你!」她驕矜怒目。

  「皇上那兒是嗎?」

  「沒錯,皇上疼愛本宮,不會讓本宮受委屈的。」

  「那就去吧。」香隱擺擺手。

  「去就去!」

  「娘娘,奴才斗膽勸您,最好不要。」查總管好心上前勸道。

  「大膽!你這奴才敢阻止本宮找皇上?」彤妃將滿腔怒火遷怒於他。

  「奴才不敢,奴才只是要提醒娘娘,自從您上回在這暖香閣內當著皇上的面說公主是外人後,皇上就下令您不得再踏進暖香閣一步,但您還是有違皇令的闖進了這兒,這事若是傳到了皇上耳裡,想必震怒,奴才是怕您……」查總管點到為止,就盼她能適可而止,否則倒楣的肯定是她自個兒。

  「啊!」她臉色瞬間刷白,扭曲得瞧不出一絲秀麗,張著嘴吐不出話來。

  香隱抿嘴,眼角含著頑黠。「娘娘,你還要去見皇上嗎?若要,我要查總管先為你向皇上通報一聲去?」她一個輕微眼神,查總管已領命轉身。

  「等等,本宮想這事就算了,不必驚動皇上了。」彤妃趕緊攔下查總管,恨聲道。

  「喔?那娘娘不計較月銀之事了?」

  彤妃簡直恨透了,臉色變了變。「算了,本宮不在乎那點銀兩。」想不到這丫頭竟掌管了宮中所有的財物,難怪人人對她再三忌憚,原來眾人要在宮中生存都得仰她鼻息過日子,恨啊!自己竟鬥輸這丫頭!

  「娘娘不在乎那點銀兩,但香隱在乎,原打算差人上你那催款的,既然你人都親自到了,香隱就直接跟你要。」

  「催款?催什麼款?」彤妃一臉的訝異。

  「就是這半年來你超支的款子,查總管,算算娘娘還要補回庫裡多少?」香隱轉向總管太監。

  「是,經過清算,娘娘還得繳回超支款六千三百一十六兩。」查總管倒背如流的馬上念出。

  「什麼!你要追本宮的款子,還是六千……」

  「六千三百一十六兩!」香隱好心的讓她記清全數。

  「胡來,本宮哪有這麼大筆款子繳庫?!」彤妃愕然。

  「想當初花得痛快時,怎沒想到這筆錢繳不起?」

  「本宮……貴為皇妃,花點錢——」

  「每個宮院裡,按照嬪等都給予足夠的月銀,若人人跟你一般不知節制,浪費公帑,這內宮財政可要年年赤字,月月要向皇上討銀度日了!」香隱臉色一轉,嚴厲起來。

  彤妃啞口無言兼膽戰心驚,這丫頭狡黠威儀,字字句句犀利異常,氣勢之盛誰能折其鋒?

  皇上不會、太后不曾、內命婦不敢!

  這丫頭簡直比皇帝還要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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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三天後要出使異邦,這是何等大事!事前作業已叫眾朝臣忙得人仰馬翻,唯獨御花園裡的兩人悠閒以對。

  「皇上,你真走得了?」香隱由太監伺候著,品飲著由蘇州進貢的名酒「竹葉春」。真是好酒,這滋味不凡,難怪當年白居易寫下「憶江南」這首詩時,一句「吳酒一杯春竹葉,吳娃雙舞醉芙蓉」,還特別提到了這酒呢,她又徐徐飲下一口,似乎酒興不錯。

  饒富興味的雙眸瞅著她閒情逸致的舉動,她的神采讓他的思緒跳躍到當年初見她時那粉妝玉琢的模樣……

  打小到大,這差他足足有七歲的小丫頭,就一直跟在他身邊,個性古怪不說,刁蠻任性更是叫所有人頭疼,但她的聰明慧黠也是世間少有,她的喜怒總能牽動著他的心情起伏,而這點似乎不只她知道,整個皇宮——上至母后,下至一干奴才,沒一個人不清楚的。

  他有時也不甘讓自己的情緒總被一個丫頭牽著走,卻也無可奈何,唯一能做的,就是盡量板著臉孔維持皇帝的威嚴,然而效果不彰,這丫頭從不曾看他的臉色過日子,竟囂張到連他寵車嬪妃的龍榻也敢闖,唉!全天下大概也只有她膽敢如此!

  「怎麼走不了?孫丞相不是剛來報了,三日後定能準備妥當,準時出發。」事實上,他也難得興致高昂,說不出是什麼原因。

  或許是因為此行有她相伴吧!

  打他有記憶以來,不管做任何事,只要有她相伴,他的情緒就特別好,雖然也特別容易動怒,因為她總是可以做出令他發怒的事來,比方她十歲那一年,他不過責罵她的宮女沒將父皇御賜給他的冰鎮鐵劍擦拭晶亮,這丫頭一怒之下,竟將他當時所居的東宮裡所有的寶劍全給丟進火裡,燒成一團廢鐵,氣得他當場沒宰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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