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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頁     湛露

  「我謀反幹什麼?搶他的江山?這江山有什麼意思?你以為我會稀罕……」

  話還沒說完,因聽到他的聲音在驕陽宮外響起,太子連忙從宮裡跑出來,張開雙臂撲向他,「太傅!你平安無事,真是太好了!」

  程芷嵐笑著彎腰抱住他,「臣這幾日不在,殿下按時讀書寫字了嗎?」

  尚仁傑拚命點頭,「嗯!太傅讓本宮讀的書本宮都讀了,還多寫了十頁字,等著太傅看呢。」

  程芷嵐也隨著他點頭笑,「殿下勤奮好學,這讓太傅很欣慰,不過臣今日有些事要辦,不能在宮裡待太久。」

  「不能嗎?」太子失望地說:「本宮還想讓太傅給本宮講講華嵐史記》呢。」

  「唉,今日是無心講了。」程芷嵐歎氣搖頭,「顧太醫要被判死罪了,臣要去問問皇后娘娘,是要砍她一個人的腦袋呢,還是砍她一家的腦袋?好歹認識一場……」

  「顧姊姊要被砍腦袋?」尚仁傑驚呼一聲,「為什麼?」

  站在程芷嵐身邊的邱越波皺起眉,低聲說:「這件事太子殿下還不知道,你何必告訴他?」

  「哦?這麼說來你倒是己經知道了?」程芷嵐瞥他一眼,「你是顧太醫的朋友,你說說看,你想怎麼做?」

  「她爹這幾日屢次想入宮見陛下,請求赦免芳華的罪,但陛下一直都不肯。其實大家都聽到風聲了,知道這件事和芳華沒多大的關係,可是……」邱越波皺緊眉頭一臉為難,「你知道皇恩如雲,每日變幻莫側,誰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平安……」

  「說這些沒用的做什麼?」程芷嵐冷笑一聲,「她被關在大牢裡難道要聽的是這番感悟和感慨?得了吧,她要的是救命的稻草。既然你們都給不起,那麼我給!」他側身對太子說道:「臣現在要去找皇后娘娘為顧太醫求情,倘若臣不幸因此受牽連,也要被皇后娘娘砍腦袋了,殿下,您就真的沒有太傅了。」

  「不行不行!太傅你不能去!」尚仁傑急了,「本宮去給顧姊姊說情!母后是不會砍本宮的腦袋的。」

  程芷嵐笑著拉住他,「皇后娘娘怎麼可能會聽您的話?雖然顧太醫是被人陷害的,但娘娘手中己經有了證據,顧太醫有嘴都說不清。殿下,您要記住,這是皇宮中最險惡的一課。有時候您身邊的人,即使是好人,也不、能、活。」

  尚仁傑怔怔地看著他,大眼睛眨巴眨巴了幾下,頓時充滿了淚水,抱住他哭道:「本宮不要顧姊姊死,也不要太傅死!本宮要好人都活著!」

  程芷嵐摸摸他的頭,「那……殿下跟臣去見皇后娘娘吧,您什麼都不用說,只要站在殿外等著就好了。若是皇后娘娘要砍臣的腦袋了,您再進去為臣求情。」

  「好!好!」尚仁傑忙不迭的答應。

  邱越波蠕動了幾下嘴唇,想拉住他,但見他這樣堅決,便知阻攔也沒有用。他低聲說:「皇后娘娘這幾日也不見外人,據說各宮殯妃去請安,都不肯見,也許是病了。」

  「病了?」程芷嵐劍眉高挑,「那也非見我不可。」

  錦華宮這幾日很安靜。

  因為劉妃之事,據說皇后受了驚嚇,鳳體違和,所以這幾日都不見客,在錦華宮安心養病。

  今天她打起精神走到前院,看著院落一角種了幾簇月季花,忽然想到皇帝曾經讚許過劉妃長得像月季花一樣好看,心頭立刻像是被針紮了一下似的不舒服,便喝令道:「來人,把那月季花給本宮連根撥了!」

  太監們七手八腳地去撥月季花,這時候正好程芷嵐拉著尚仁傑來到錦華宮,程芷嵐因為有那塊嚇死人的腰牌,在宮中素來橫行無忌慣了,再加上太子親臨,宮門口的太監宮女根本攔不住這一大一小師徒倆。

  當程芷嵐走進正殿前面這片小院時,一眼就看到這裡亂糟糟的景象,不由得笑道:「哎喲,據說皇后娘娘鳳體違和,臣特意前來探望,不想皇后娘娘神采奕奕,還有閒情逸致指揮下人蔭弄花草啊。」

  皇后看到他時似是一震,緊緊依靠著門框,柳眉蹙起,「聽說程大人觸犯了陛下被令閉門思過,怎麼還敢這麼逍遙膽大,竟闖到本宮宮裡來指手畫腳?」

  「指手畫腳不敢當,只是來給娘娘醫一醫心病的。」程芷嵐鬆開握著尚仁傑的那隻手,彎腰微笑道:「殿下先在這裡等一會兒,臣得陪皇后娘娘說幾句話。」

  尚仁傑聽話地點頭,就站在一邊看著那些太監拔花,好奇地問:「好好的月季花,撥了它幹什麼?」

  「因為這花長得礙了娘娘的鳳目了。」程芷嵐頗含深意的一句話落下,幾步己經來到皇后跟前,他含笑問道:「皇后娘娘,咱們是站在院子裡說,讓眾人都聽見,還是回您的殿裡,一對一的密談?」

  皇后輕咬下唇,「你想說什麼?本宮最討厭巧言令色的人,若是國家大事,你和陛下說去。還有,本宮面前你見了不跪,有點規矩嗎?」

  程芷嵐呵呵笑著,但不真誠,「如果臣跪一跪娘娘就肯聽臣說話,那臣也無妨跪這一跪,只是陛下都准臣可以當面不跪的,不知道皇后娘娘您……受不受得起臣這膝蓋一彎?」

  聞言,皇后怒而轉身回殿,程芷嵐很自然地跟了進去。

  「你想說什麼就快說!本宮身子不適,沒工夫聽你胡言亂語。」皇后斜坐在軟榻上,看都不看程芷嵐一眼,揮手對伺候的宮女說:「都下去。」

  宮女散盡,殿內空曠,只剩下他們兩人。

  程芷嵐悠閒地說:「今日來,只是想向皇后娘娘討個人情,和您借一樣東西。」

  「什麼東西?」

  「那張據說是顧芳華口述劉妃抄寫的打胎藥方。」

  皇后眼皮一跳,瞪著他,「你要那東西做什麼?難不成……你是來向本宮替顧芳華求情的?」

  「臣只是想查明真相而己。」

  皇后冷笑道:「程大人,縱然你曾經是太傅,但畢竟不是刑部尚書,就是查案也輪不到你管吧?」

  「顧芳華這案子,顯然也不是刑部能管得了的。臣己經和陛下稟明要親自調查此案,陛下同意了。」

  皇后再次一驚,纖纖玉手一拍長榻,怒指著他說道:「程芷嵐,本宮不管你在陛下面前有多得寵,但這案子是後宮之事,就是本宮拿主意,所以你也管不著,不要拿陛下壓我!本宮是陛下的妻子,陛下最終還是要顧及本宮的顏面。」

  程芷嵐笑了,笑得飽含促狹意味,「臣豈能不知娘娘是國母?但是……這宮中不將娘娘放在眼裡的,可不只劉妃一人吧?」

  「你……」

  她話未出口,他便立刻接續道:「娘娘惱恨陛下專寵馮貴妃,又一時拿她沒轍,只好從馮貴妃的宮中密友下手。像劉妃這件事,雖然罪不可赦,但您原本毋須出頭,大張旗鼓地要她的性命。縱然要了,也不必再拉顧芳華陪葬,好歹顧芳華給娘娘和太子都看過病,於您母子二人也算是有些小恩吧?」

  皇后冷笑道:「太醫給皇室看病本是天經地義,是本宮賞她飯吃,有恩之說從何談起?」

  「話雖不假,但經她妙手診抬,娘娘和殿下可以痊癒,這便是思,祝且殿下每每提起她,一口一個『顧姊姊』,叫得極為親熱,如今他顧姊姊要被他母后陷害致死,太子小小年紀,您讓他從您身上學到些什麼?殘忍毒辣的手段,還是忘思負義的人品?」

  皇后氣得雙手顫抖,「程芷嵐,你如此用污言穢語污嫉本宮,真該千刀萬剮!」

  「該不該千刀萬剮由陛下說了算,但顧芳華的命能不能留,臣希望還是皇后您說了算。」他收斂起嘴角的笑容,那幽黑如墨的眸子探沉地看向皇后,「就當是為太子積德,您也不該害顧芳華枉死。且不說她於你們有恩好了。請問娘娘手中那張關鍵字條,可真是劉妃的親手筆跡嗎?如果不是,那娘娘憑什麼倉卒定案?就憑這一案,六宮就會敬服您了?馮貴妃就會怕您了?劉妃的冤魂就不會找您了?」

  那最後一句說得皇后雙手手心棒棒出汗,她咬緊牙關,溫怒喝道:「劉妃冤什麼?她自己對不起陛下在先,也是她自己要畏罪自殺的,與本宮何干?」

  「卻是娘娘逼得她無路可走的,歸根結抵您是殺她的罪魁禍首,把話說白了,劉妃肯定沒料到顧芳華壓根沒給她打胎藥的藥方,娘娘手中的藥方更絕對不是她抄的那張。在人間娘娘大過她,她無可奈何,在陰間,現在是她先走一步,請問娘娘這幾日……睡好了嗎?」

  皇后的臉色霎時變得青白難看。她這兩日的確是惡夢纏身,尤其是劉妃死得那麼慘烈的一幕,和顧芳華半身鮮血的樣子,總是不停地在夢中現身。

  她本不是心狠手辣的人,也曾經天真單純,是進了皇家,當了皇后,被各種爭寵跟勾心鬥角逼得忘了天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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