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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頁     陳毓華

  一、兩個黑衣人她衡量自己的能力,制得住。

  她屏息,抽箭、搭弦、張弓,屋子裡的聲響她置若罔聞。

  可是東廂房的門被打開了,一個小小的人兒揉著眼睛有些口齒不清的嘟囔道:「阿姊……壯哥兒渴……也冷……」

  第六章  夜半遇險(1)

  壯哥兒今天不是和娘一起睡嗎?鄔深深不小心磨了下牙。娘肯定又睡死了……

  她示意對門的壯哥兒不要動,也看見壯哥兒一下沒反應過來的呆滯神情。

  他到底看見她的手勢了沒?還是……她冷汗如槳。

  暗地裡舉著刀刃的兩個黑衣人一愣,半覆蓋住的臉露出的一雙眼帶著冷笑。

  「嗡」的一聲,疾箭離弦,一手正想刀起刀落賊人忽然表情凝固,不敢置信的砰然倒下。

  他的胸膛插著一支巍顫顫的箭矢,鄔深深殺了他一個猝不及防。

  「屋裡有兩個人還醒著,一個娃,一個可能是目標,一併殺了!」黑衣人吼。

  「行蹤暴露了。」

  鄔深深心裡一顫,她以為只剩下一人,居然還有後著?會不會外面還有更多她沒看到的漏網之魚?

  刻不容緩,她的房門「砰」的一聲被粗暴的踹開,兩把刀瞬間懸在頭上。

  她兩支箭已在弦上,瞄準,雙箭齊發!

  撲撲兩聲,重物倒地。

  不過事情還未了,她聽見了屋外刀劍交鳴的金屬撞擊聲。

  「鄔深深!」是戰止氣急敗壞的怒吼。

  他怎麼來了?

  面對數十持刀殺氣凜然的死士,暗地還不知躲了多少人,戰止提起內力,縱身如閃電飛向那死士,沒有人看清他是如何出手的,也不過瞬間,雙掌所到之處,那死士就像骨牌般栽倒,一個個都被他毫不留情的捏破了氣海,就算命大,也是個廢人了。

  還沒完。

  戰止接著隨意撿起了一塊大石頭,將之捏碎,疾快地將那些碎石射向四面八方,嘯聲響起處,躲在附近樹梢、屋簷,正拿弩挽弓的餘黨,便像下面疙瘩的一一掉下。

  他眼神微瞇,露出一種嗜血後安靜卻依舊危險的氣息。

  「趙錢。」

  一個玄衣男子也不知從哪個暗處憑空出現,單膝跪下,二十出頭,相貌平常,一雙眼卻精光四射,透著幾分與年紀不相符的精幹。

  「將軍麾下。」

  「把地上的垃圾清乾淨,查清刺客是呂首輔妻族崔氏慶州之人,還是父族通州呂傅之人,然後讓孫李過來一趟。」

  無論是崔氏或呂傅讓他動用了暗線,就在他剛梳理好舅父留給他的人手,就這麼怕他東山再起,重回廟堂?

  急著要他的命?真是太沉不住氣了。

  這些人委實吃飽太閒把手伸到這裡來,看起來,他得找點事給他們做,好讓那些人忙得沒空找他碴。

  「屬下即刻去辦。」

  匆匆交代完畢,戰止旋身進了鄔家院子,大開的門裡壯哥兒正窩在鄔深深的腿上簌簌發抖,滿臉驚恐,地上是她隨身的弓和箭筒,肖氏和鄔淺淺披散著發,攬著雙臂,彷彿不勝寒冷,一家人如驚弓之鳥。

  甬道和房門口倒了三個黑衣人。

  戰止看見鄔深深臉龐被濺了一蓬的血,他面色鐵青,「你受傷了?」

  她的聲音很疲倦,「頂多皮肉傷吧。」

  半身血污,搖搖欲墜,她的手臂在抖,散著過腰的長髮,神情茫然。

  戰止把壯哥兒抱起來放到肖氏懷裡,給他一朵笑。「無事,別慌,我去看你阿姊的傷勢。」

  壯哥兒抿著唇,帶著哭聲,用力的「嗯」了聲。

  「好孩子。」

  得到誇讚,壯哥兒用小手抹了臉,小臉蛋上的害怕少了,變得堅毅許多。

  「你怎麼來了?」鄔深深扶著鄔淺淺的胳臂從地上站起。

  「外面月色好,我出來賞月。」

  三更半夜賞哪門子的月?鄔深深懶得糾正他的語病。

  「我身上是那幾個賊人的血,不是我的。」看見他,她的心莫名穩了些,只是走起路來腳軟得厲害。

  「趙錢。」

  趙錢應聲從鄔家大門出現。將軍這會兒是不介意把他放到明處來了?但為了這一家子,值得嗎?

  鄔家四雙眼珠全瞪著他,眼珠子隨著他移動而移動。

  「讓人把屋裡這幾人也抬出去。」戰止冷聲吩咐。

  趙錢一揮手,幾個與他相同裝扮的男人如鬼魅般的出現,迅速把現場清理乾淨,甚至連地上的血跡也一併抹去。

  「我來。」他接替鄔淺淺成為鄔深深的枴杖,發現她的軟弱,乾脆打橫將她抱起,進了她的房間。

  鄔淺淺吸氣。那那可是阿姊的閨房,阿姊的清譽……她看向肖氏,肖氏也蹙起了籠煙眉。

  「你趕緊出去,讓淺淺來。」鄔深深不是扭扭捏捏的女子,她這閨房也沒有任何引人綺思遐想的地方,但說到底,女子的閨房也不是他一個大男人說進來就能進來的地方,傳出去閒話會有多難聽,她嘗過那滋味,叫人痛不欲生。

  但是,這年頭對男人一向寬容,難聽的話向來都是用來懲罰女人的。

  鄔深深想試著擰把巾子擦擦臉,發現手還是抖得厲害。

  「你乖乖坐著,這天氣,我去給你提壺熱水。」

  他把鄔深深按回炕上,提著大銅壺的鄔淺淺已經進來,麻利的把水兌成溫水,若有所思的看了兩人「看似」偎在一起的模樣,有些臊紅了臉,最後還替兩人攏上門才出去了的。

  鄔深深心頭一口老血差點噴出來。我說妹妹,你好歹也說句什麼,用得著用那種曖昧不清的眼光看我們嗎?我們什麼「姦情」都沒有好不好?

  很可惜,識相的鄔家次女壓根沒聽到姊姊心裡泣血的OS.

  戰止擰了巾子為她擦了臉,還將十指一根根的拭淨,她手上的虎口依舊像著了火似的疼,被他碰著,「嘶」的叫了出來,虎著臉,抽回手。

  「還說你沒受傷?」戰止的瞳孔竄起像是會灼人的火苗,聲音輕得像把菲薄菲薄、會殺人於無形的柳葉刀。

  要鄔深深說,他那臉烏沉沉的,說能止孩兒夜啼都有人信。

  戰止恨鐵不成鋼的看著她那一副「又不是什麼了不起大事」的神情,明明都痛到說不出話來了不是?

  他的心霎時軟成一灘水,「你忍忍,我去請梁驀來。」

  「不要麻煩梁先生,我家裡備有常用的傷藥,淺淺知道放在哪裡,你讓她去拿,還有,你出去,好歹我也是個女的好不好?」她吸著氣,一個字、一個字皺著眉頭說。

  於是鄔淺淺再度進房,戰止被趕了出去。

  他瞪著木板的紋理,自己是該避嫌,姑娘家除了上藥還得換衣服,他一個不相干的大男人方才心急火燎,情有可原,不過該避嫌的時候自然也只能在外面候著、乾著急著,無法可施。

  一想到房裡的動靜,他的耳廓忽地悄悄的紅了起來……

  半晌,鄔淺淺抱著一團帶有血污的衣物出來,看見依舊愣愣杵在門口的戰止噗喃笑了出來,然後極力掩飾的搗著嘴,笑得天真可愛,「有話長話短說吧,我看阿姊眼皮子都在打架了。」

  戰止進去時,鄔深深已經換了一身月牙色的細棉布緊身短襖,一條樸素淡雅山灰色羅裙,烏髮披洩在炕上,靜幽幽的坐在那,他全身血液突然往腦袋沖,想說的話縈繞舌尖,也倏地消失,最後斟酌再三,挑了個離她有點遠的方凳坐下。

  「那些黑衣人是打哪來的?」她看得出來他心思重,他們的交情並沒有好到什麼都可以揭開來說的地步,可是她為此受了池魚之殃,有權可以問一聲吧?

  「是衝著我來的。」

  「那位趙壯士?」

  「他是我養在別莊裡的死士頭子。」

  「現在的你還有能力養死士探子?」

  「我外祖家算持家有方,頗有恆產。」只知道忠心為國,就因為鞠躬盡瘁為國三代,更是看盡了多少起起落落,太知道要為後代子孫留著後著。

  人不自私,天誅地滅。

  不意,留著留著,到了他這一代,還真出事了,也不知要說先祖太有未卜先知之明,還是他太悲摧。

  鄔深深眼珠子轉了下。說是持家有度,哦,真是含蓄的說詞,死士是尋常人家養得起的嗎?單單一項安家費就夠像他們這些終日為生計忙碌奔波的人嗆的了,真要說,怕是一方鉅子才是。

  「喔。」

  喔,就這樣?她沒有更多要問、更多想知道的?

  戰止本來想交代一下可以交代的部分,鄔深深卻搖頭,「不用告訴我那些。」

  「謝謝。」謝謝她沒有刨根究底的追問,謝謝她絲毫沒有要他的愧疚,甚至對他的過去沒有多提一句。

  「不客氣。」這男人的心還大著很,果然不是同路人。

  朝堂政黨——單想到這字眼,全身就不寒而慄,她一個小女子能離多遠就離多遠的好。

  她眼皮搭拉著,哈欠不時逸出嘴唇,小臉上寫著明顯的疲憊,於情於理戰止都該長話短說,然後速速退出才是,可他並不想挪屁股,他想看著她,看她安然自若的坐在那,看她的有一搭沒一搭的和他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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