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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頁     雷恩那

  「我……」欲辯無言,玉澄佛頭一甩,道:「任何人因我而傷,我都會擔憂、會過意不去,這十分尋常。」不尋常的唯心而已,她掀起他心湖間的騷亂,時如波濤、時似谷紋,自相識以來,無一刻歇止。

  花余紅輕吟了聲,不同他再辯,柔荑匆地雙雙握住他單掌。

  「你怎麼說都好,總之你待我好,那便是好。」

  「余紅姑娘,我——」

  「唉,別說這些了,我知道你怕家人憂心,你要走,我也不會阻攔,但……多住些時候吧。在這兒多待幾日,你肯定會喜愛『浪萍水榭』的,好嗎?」

  他早已喜愛上這裡,奇異風雅,深幽且耐人尋味,他怎是不愛?

  教她柔情一問,他拒絕的話全梗在喉中,那雙盈滿期盼的麗眸映出默默的兩個他。他如何說不?

  吃軟不吃硬。她說對了。

  旁人柔情以待,他只有挨宰的分兒。

  將他的沉默當作應允,花余紅笑開懷了,拉著他往木梯口去。

  「走,請你吃『玫瑰凍』,我今早特地央求廚房的田大娘做的,你一定喜歡啊!」

  第五章 千重有劫爭碧玉

  她曾說,他薄紅的唇像「浪萍水榭」裡才有的「玫瑰凍」。

  他嘗到那滋味了,含入口中,軟嫩彈舌,濃郁花香帶著點微酸在唇齒間瀰漫,且順喉滑入。他不覺「玫瑰凍」與他的唇有何相似之處,卻是記起她的唇、她的小舌、她的親吻……

  他想,他多少是入魔了。

  入了魔,才會明明遠離她、從她身旁走開了,卻仍無時無刻讓她的模樣躍然於腦海中,揮之,不去,嬌臉兒尚對住他笑吟吟,彎彎的麗眸似會言語,說著那樣的話——

  你親我,我也親了你,咱們禮尚往來,這才公允!

  哪裡公允?他總得賠上兩管熱血,拭過又拭,止也難止,全身發熱鼓脹,彷彿血肉在下一瞬真要爆開。

  我養你,讓你胃口好、睡飽飽,好嗎?

  不止身軀發熱、發脹,胸臆亦是。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兒,被如此溫言委婉地徵詢柔問,便什麼本事也端不出來。慚愧啊,玉澄佛,你是該感到羞慚!即便他真沒本事,徒有傲骨,一身清傲也要毀在她手中。

  就算你真毀了我,我也甘心情願的……

  甘心情願……她要他甘心情願。

  然而,他要的又是什麼?

  「咱們『蘇北十三路』要的也不多,就喊一個價,價高者得,好歹玉家『佛公子』是兄弟們拚死拚活劫到手的,我這個當老大的可不能教底下的兄弟吃虧挨餓、受委屈啊!你們說是不?」

  粗魯的嗓音似雷鳴,離他頗近,儘管雙眼遭黑布條纏起蒙住,後腦勺疼得幾欲裂開,玉澄佛仍可以感覺發話之人噴在他左耳上方的熱氣。

  左耳上方……在那地方,她喜愛簪著一朵巴掌大的金箔紅花,縱情且簡單,發如流泉,除紅花外再無其他飾物。

  唉,不好、不好……頭既昏又疼,情勢大壞,他盡想什麼?

  週遭應來了不少人,呼息聲、腳步聲、低語交談聲等等,層層疊疊、或重或輕,根本難以計數。

  他浮游的意識稍稍穩下,穩得極為費力,雙臂欲動,才知兩手被反綁於身後,而雙腿亦被捆住。

  陌生的濃香迫近,一隻女性的手撫上他俊頰。

  他薄唇陡抿,本能地撇開臉,下顎卻被對方牢牢扣緊、扳正。

  雷鳴粗嗓匆又暴起——

  「塗二娘,大夥兒還沒出價,你還是老實點兒,別想乘機佔便宜!『蘇北十三路』的便宜可不是這麼好占的,你自個兒掂量、掂量!」

  那女子被擠開,不禁輕哼了聲,似笑非笑地道。。「裴老三,少跟老娘來這套!要不是你十三路的大當家和二當家幾個月前劫人反遭活逮,被玉家和官府聯手送進大牢裡,有得你作威作福嗎?要眾人開價可以,總得讓買主們先把貨看仔細了,確定真品無偽,這才好辦不是嗎?」

  塗二娘此話一落,附議者甚多,男女皆搶聲道——

  「是啊!是啊!擋著不讓看,還成買賣嗎?」

  「那些小白臉生得都一般模樣,要是你隨便綁了個公子哥兒來,誰曉得躺在地上這一個是否真是玉家『佛公子』?」

  「據聞,『佛公子』眉間有一小紅痣,面似觀音,長目如柳。裴老三,你掩著他的眼,眉目全擋了,教咱們如何識真辨假?」

  喧鬧好半晌,叫聲隆隆,裴老三忽地大吼:「別吵!」

  四周陡靜,裴老三環視眾人,這才又走回那件待價而沽的「貨」旁邊,在眾目睽睽之下揭掉那條黑布條。

  室中燈火通明,被蒙住雙眼好幾個時辰的玉澄佛一瞬間難以適應,後腦勺挨的那記重擊讓他久久不能定睛瞧清楚遠近,只模糊看到無數個影子,高的、瘦的、矮的、胖的,男男女女,團團將他環困。

  我走啦!你保重,得小心留神,別教旁人偷了去。

  她第一次劫他,那是救了他。

  讓他離去時,她笑顏留語。

  她第二次帶他走,同樣是救他。

  「浪萍水榭」一別,她親自撐舟將他帶出那段迂迴曲折的水路,回舟前,她但笑無語,那雙鳳眸如水面上舞躍的霞光,竟教他嘗到微妙的悵惘。

  而這一次,他被人「偷」了,她的「七擒七縱」怕是完成不了。

  苦笑。他以為自個兒笑出聲來,殊不知吐出唇的僅是破碎呻吟。

  眨眼、再深深眨眼,模糊黑影的輪廓仍不夠鮮明,他無法分辨那些人的臉上是何神氣,卻深刻感覺到那無數探究、凝注的目光,彷彿他是釣鉤上滋味絕美的香餌,惡狼正狺狺低咆、逼近。

  「玉澄佛、玉澄佛……長目如柳、眉間一點紅,貌若觀音……玉家『佛公子』……神佛加持,早非凡身,血肉便是靈丹妙藥,可治百病……」圍觀審視的眾人裡,有誰著魔般地喃喃不歇。

  「是有病治病,沒病強身,食他血肉,能增一甲子功力!」

  「我不要血也不要肉,只求青春恆駐,永世不老啊!」塗二娘離得較近,忽地目露精光,動手便搶了。

  事情瞬間而起,牽一髮而動全身,眾人見塗二娘下手,哪裡還按捺得住,自是前撲後繼、伸長臂膀奪「貨」,刀劍兵器紛紛亮將出來。

  原以為在蘇北自家地盤上,再亂也控制得住,裴老三卻沒料到暴亂說起便起,連十三路的弟兄也窩裡反了,擎刀對砍、挺劍相逼,只為搶近「佛公子」身旁,任他這個當家的喊破喉嚨,也沒誰理會。

  「我的!是我的!誰也不許搶!啊——」

  某人慘叫,倒下的身軀壓住玉澄佛雙腿,他急促喘息,心頭陡凜,感覺溫熱的血液從那人身上流出、濡濕他的衫擺和裡褲。

  「敢跟老子搶,死你九遍都不夠!」有人將那具身體踹開。

  龐大身影籠罩過來,那人一把扯住他腳踝處的捆繩,另一手持著大刀見人便砍,已連連砍翻十來人。

  玉澄佛披頭散髮,下意識扭動身子,卻如何也掙不開那人掌握,硬是被拖了一段,刀劍相交中,點點鮮血濺染他早已髒污的青衫。

  「刀疤熊!把『佛公子』留下!」塗二娘緊聲一斥,解決兩名小嘍囉後立即趕將過來,堵在那黑大漢面前。

  「留下?嘿嘿嘿,那就得問老子手裡的大刀許不許?應不應?」

  玉澄佛被暫時拋在一旁了,刀疤熊嘴上說得豪氣,倒不敢小覷塗二娘,凝神與她對鬥,一時間打得不可開交。

  有人打得不可開交,有人便得利。見「佛公子」被拋至牆角,三名不知哪幫哪派的傢伙乘機欺近,其中一人割開他腿上捆繩,餘下二人挑眉問道:「大哥,怎麼替他解開束縛了?」

  「是啊,還是綁著妥當些啊!大哥,咱們趕緊帶他走吧?」

  當大哥的劈頭便斥:「走哪兒去?這『蘇北十三路』的總堂也不知把門藏在哪裡?咱們適才進來全蒙著眼,東繞西拐地走了十數個彎,沒十三路的門人領路,一時間走得出去嗎?」

  「那、那……那怎麼辦?那些人殺紅眼了,這牆角雖不顯眼,一會兒也要被發現的。」

  當大哥的雙目一瞠,氣息陡濃。「幫我守著!守好了!」

  強而有力的粗掌壓住腰側,玉澄佛感覺下身一涼,裡褲竟已被扯掉,他雙腿的束縛雖鬆開了,但有誰正高高抬起他的大腿!

  「啊?你……」吞吞口水,兩人終於弄懂大哥的意圖。「這麼幹成嗎?大哥……都是漢子,能上嗎?」

  「『佛公子』就算神佛加持,也得生個小屁眼吧?囉嗦個啥兒勁?守好!我先上,咱們流輪,當大哥的不會忘記你們的!」說著,吐了口口水在掌心。

  「可是,只有奪他童子身的那個人才能青春永駐,大哥搞完他後,只有大哥一人獨得好處,咱們兩個還能分得什麼——」

  「什麼也分不著!」這一方,塗二娘終於了結強敵,她陰惻惻地笑了聲,風也似地撲來,手中柳葉刀「唰唰唰」連三式,把那三人一併除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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