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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頁     陳毓華

  不是不是,這兩人就算容貌十分相似,但氣質太不相像了,眼前這男人,年紀看著不大,就帶著一股睥睨天下的氣息,跟自家這種眼睛張開腦子裡只想著下一頓吃什麼、明天穿什麼顏色衣裳的人,壓根隔著千山萬水的距離,實在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

  朱佾開足足睡了兩天兩夜,他體溫居高不下,游宜過來兩趟,每回都用烈酒替他擦拭身子降溫,這對嗜酒如命的游宜來說根本是要他的老命,他心疼的直嚷嚷說,今天要是不退燒,他游宜的名字就倒過來寫。

  眼下瞧這男人清明的模樣,游郎中的名字是可以留下了。

  伏幼看看前後左右,這時間爹他們在前頭忙,王嫂子和胖姑出攤不在,小院裡只有她和娘,沒辦法,她只能硬著頭皮過去看看他的情況了。

  「你別亂動,我這就進去了。」

  朱佾開沒有回應,像一塊沉默的木頭。

  伏幼進了他住的廂房,道:「游郎中說你今天是該醒了。」可甫一進門,視覺衝擊便讓她差點沒倒退好幾步,雖然知道他長得好看,也有見面的準備,但是完全沒意料到自己會看到個半|luo|男,還luo得那麼理直氣壯,伏幼的眼睛差點被閃瞎了。

  朱佾開光luo著上半身,腰部以上纏著布帕,腰下穿的是伏觀的細布長褲,赤腳站在屋子中。

  他身材健碩,有著非常好看的倒三角胸肌,寬肩窄腰大長腿,還真是養眼到不行的模特兒身材,要不是臉色帶著幾分失血過多的蒼白,肯定是個陽光型男。

  唉,這男人的身材要比她現代的冤家好多了。

  他穿的是她哥哥的長褲,伏觀是那種文弱書生型的,人瘦,他穿著還十分寬鬆的褲子,套在這男人身上卻顯得又短又緊又繃,滑稽到令人不想多看一眼,因為多看一眼就會看見不該看的地方,會被認為成非禮人的色女了。

  朱佾開微微瞇起畫了眼線似的眼瞼,他的眉毛又濃又密,這一瞇眼,那向上迤邐的眼角雖然漂亮,霸氣卻也傾洩了出來。

  上次敢對他這般無禮直視的人,墳上青草已經比人還高了。

  這村姑雖然看了兩眼後就把臉轉開,卻不見什麼羞赧之意——他哪裡知道,伏幼來自現代,在那個以luo|露為美的自由時代,對於luo|男|luo|女,只有想看跟不想看這兩種選擇,沒有什麼該與不該、能與不能。

  「我在什麼地方?」

  氣質迥然,連嗓音也不盡相同……等等,她這是在做什麼?比較?

  明明知道他不是她想的那個人,為什麼心裡還會自然而然的將他拿來和那個人比呢?

  放不下、放不下,她這是把假的當成真的,眼睛看到的是業障!

  女人,你的另一個名字叫愚蠢。

  伏幼在心裡鄙視了自己一把。

  「我家,臨門當鋪。」

  「我為何會在這裡?」

  他的樣子像是想生撕了她,聲音比冰碴子還要刮人。

  「公子的屬下……應該是屬下吧,將公子典當在鋪子裡,當了紋銀五兩,三個月後要是沒來贖人,公子你就歸當鋪所有了。」就算他還是傷患,不好過度刺激他,但該說的事還是得說,再說這也沒什麼好隱瞄的,他早晚得知道自己的處境。

  他方要瞇起眼,又聽伏幼繼續說道——

  「我聽我爹說,公子手下身負重傷,後有追兵,無法兼顧,不得已只能把你留在這。」

  「我居然只值五兩銀錢?」隱隱有磨牙聲。

  「你該偷笑他沒有把你往草叢一丟了事,人家替你賣命,也不是真的想把命搭上,你知足點吧,更別說那五兩銀子我爹本來還不想給的。公子看起來出身富貴,可以瞧不起那五兩銀子,但現實就是你只值五兩。」

  朱佾開出手如風,大掌掐住伏幼的頸子,目露凶光,「你是誰?居然敢教訓我?」她信不,只要他稍微施力就能捏斷她細長的脖子,像捏死只螞蟻那樣。

  「我是誰?我爹是公子的救命恩人,你可以忘恩負義,可以用頭就走,我們不攔你,怕是也攔不住,但你腹中兩刀,幾乎深及臟器,我勸你還是不要妄動才好,要是傷口裂了,又要花銀子請郎中。」

  「你好大的膽子!竟敢威脅我?」他的氣息噴在她臉上,威嚇力十足。

  這丫頭怎麼著,五官看著莫名的眼熟,彷彿、彷彿在哪見過……

  伏幼的腿軟了軟,躲著他噬人的目光。雖然嚇到不行,中氣也略嫌不足,但她不說不痛快。「我膽子很小,只是只小麻雀,只想著還活著就是好的,只求一口安穩飯吃。我們廟小,您這尊大佛要是另有去處,我們也沒道理留住你,更犯不著拿全家的賤命換你一條高貴的命!」

  救他,不過就是因為一顆仁義之心,人救了,錢花了,有人不識好歹,那就盡早滾蛋吧!

  除了剛開始那兩眼,這村姑後來連多看他一眼都不敢,這隻小麻雀額頭圓潤,翹鼻弧線優美,雖然乍看之下不是艷麗美人相貌,多看兩眼卻也不覺得丑。

  可不論美醜,卻該死的眼熟。

  過了會兒,在朱佾開的呼吸漸漸變得緩和之後,他鬆了手,「把我的衣物拿來。」

  伏幼先狠狠的吸了兩口清新的空氣,在聽見他命令似的口氣後,氣不打一處來。「坑頭上的衣物是我哥哥的,你將就著穿。」

  這時,他渾身籠罩的戾氣已散,斂起全身氣息的他整個人變得溫馴了起來,甚至坐回炕上,模樣懶散,連說話也透著幾分懶洋洋。「我的衣物呢?」

  「在那裡。」伏幼指著變成破布的小衣堆。「為了給你治傷,游郎中把它們都剪了。」如果他想收回去,她也不介意。

  那布料的材質是好的,還可以拿來做很多小物事。

  她原先不想解釋的,然而她看見一雙清亮如天上星辰的眼睛,這雙眼伏幼不得不說,是她穿越過來後見過最好看的,讓她無法呼吸。

  她不是沒見過世面的十五歲少女,她比別人多活了一輩子,但對她來說,除了她前世戀人趙奢,他是這世間最為出色的男人了。

  「剪就剪了,不過令兄的衣物對我來說不合穿。」

  「知道、知道了,你要兩套可以換穿,還要合身的衣物是嗎?」她總算是有些明白了,什麼叫色令智昏,換到她身上,她也不遑多讓啊!

  「姑娘不笨,一點就通。」

  她看見他嘴角翹起,就連眼睛裡都有了點點笑意。

  伏幼生生憋住應好的聲音,讓自己強硬著回道:「買衣物的錢會記在帳上,等你贖身那天一併算在利息中。」

  朱佾開不禁多瞅了她一眼,這是他見過最小氣的姑娘了。

  也罷,他琮能對一個眼皮子淺、錙銖必較的村姑說什麼,等大龍來了再說。

  他的阮囊還真羞澀,一個銅錢都沒有。

  「公子還是多躺躺,我這就給你買衣服去。」他連大哥的衣服都穿不下,讓讓是兆大叔的,胖姑和王嫂子也沒時間做針線,看來只好去成衣鋪瞧瞧了。

  多筆開銷也沒辦法,希望往後能連本帶利撈回來就好。

  真是給人添麻煩的傢伙!

  也不知是朱佾開的底子好,還是游宜的方子奏效,他在炕上躺了沒幾天就起來了,他觀察的結果,這個家裡沒有半個閒人,想吃飯都得幹活兒。

  就連那小泵娘,整天也忙得像只陀螺。

  他從來都不是大意的人,在走每一步之前都會經過雲評估,詳細計劃,這回遭擊,是他有意為之,因為他的聲東擊西,把自己當成誘餌,引走了對方的狙殺主力,讓真正的目標趁隙逃離。

  那人這會兒應該讓護衛送到安全的地界了。

  至於大龍的離去,想必是因為他的行蹤暴露,他要引走那些不死心的殺手。至於他這暫時沒了用處的棋子,為了小心起見,最好是能不動就不要動,萬一他露了臉,難保沒有另外一批殺手冒出來。

  他不能輕舉妄動,讓之前的佈局功敗垂成。

  一動不如一靜,朱佾開決定留下來。

  名目呢?

  他不就是個典人,賴在這裡,名正言順。

  於是在這天和伏家人一同吃過早飯後,他很客氣的問著,有什麼事情是他能幫忙、能打當鋪裡人手剛剛好,攤子日前李氏已經頂上缺,家中看似還有要幫忙的地方,便是伏幼這邊了。

  人家既然自願來打下手,那正好。伏幼道:「我醫一個類似烤披薩的窯……呃,在這裡應該叫磚爐吧,你能蓋得出來嗎?」

  伏幼前面的話近乎喃喃自語,但是朱梢開耳朵好使得很,他把每個字都聽進去了。

  烤披薩的窯?

  那可不是這年頭能有的東西。

  她究竟是何來路?

  「姑娘可有圖紙?若是姑娘能畫得出來,我說不定能砌得出來。」他知道烤披薩的石窯,見過,還愛吃那披薩。

  第五章  這人是同鄉?(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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