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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頁     香彌

  梁宛兒聞言,眼角微微一抽,看著手裡拿著的湯藥,很想直接倒扣到他頭上。

  鍾日章沒耐性的催促,「還愣著做什麼,還不快幫我把藥喂完。」

  梁宛兒暗暗吸了口氣,按捺著性子,微笑說道:「世子對著我這張醜臉,還能吃得下飯嗎?萬一讓世子噁心得吐出來,那可就是妾身的罪過了。」

  他原想說他突然覺得她不醜了,但話到唇邊又及時嚥了回去,高傲的睨視著她,「哼,你倒有自知之明,不過本世子為了訓練你,也只好忍下來了。」

  梁宛兒端著藥碗的那隻手很癢,很想將藥潑到他那張讓人氣得牙癢癢的臉上。

  好,他要刁難她,她奉陪就是。

  就在這時,常傲霜得知鍾日章已清醒之事,急忙趕過來探視,她直接來到床榻邊,面帶喜色的向他訴說:「太好了,真是老天保佑,世子昏迷過去的這幾天,妾身日以繼夜的向上天祈求,祈望世子能早日痊癒,總算上蒼不負妾身的一片誠心,讓世子終於醒過來。」說著,她暗暗想將梁宛兒擠開。

  梁宛兒發現後,不著痕跡的配合她,把位置讓給她的同時,也順便將手裡的藥碗塞到她手上。

  「妹妹來得正好,世子方纔還惦記著你呢,連藥都還沒喝完。」

  察覺藥碗落到自己手上,常傲霜雖有些訝異,卻也不動聲色的接過,嬌笑著道:「讓妾身來服侍世子喝藥吧。」她舀了一湯匙的藥汁,溫柔的喂到他嘴邊。

  在下人面前她是嬌蠻苛刻的,但在鍾日章跟前,她就宛如一朵溫柔的解語花。

  鍾日章狠狠瞪了梁宛兒一眼,從常傲霜的手上直接拿過藥碗,仰起頭一口氣喝光。

  看吧,直接喝藥不是省事多了,梁宛兒白他一眼,笑著朝常傲霜說道:「妹妹,你先在這兒照顧世子,我去解個手。」她使出尿遁開溜。

  梁宛如心忖這時有他如花似玉的寵妾陪著,他應當一時想不到她了,便直接去花園裡賞花。

  可賞不到半個時辰,秋麗便匆匆過來找她,神色急切的道:「世子妃,您快去勸勸世子。」

  「世子怎麼了?」

  「世子又想再下床行走,常夫人想勸阻世子,可世子生氣的把她趕走了。」常傲霜是側室,不是小妾,地位就相當於側妃,故王府下人都尊稱她一聲夫人。

  「世子連常夫人的話都不聽,又怎麼會聽我的?」梁宛兒覺得自己過去也幫不上什麼忙。

  秋麗不死心的央求道:「奴婢擔心世子會再摔傷,求世子妃過去勸勸,說不定世子會肯聽世子妃的話。」她本來是想去找王妃,可王妃今日一早便出門了,不在王府裡,才會轉而來找她。

  梁宛兒雖不認為鍾日章會肯聽她的勸,但見秋麗神色著急,便也應了下來。

  「好吧,我過去看看。」

  她回到寢房裡,見鍾日章臉色鐵青的坐在床榻上發脾氣,將手邊能砸的物品全都往地上摔。

  婢女們嚇得瑟縮在一旁,不敢出聲。

  春雅侍立在一旁,也不知該怎麼相勸,方才世子試著想站起來,但仍是站不起來,慶幸的是這回他沒摔倒,而是跌坐回床榻,之後他便憤怒的摔砸東西出氣。

  梁宛兒略一思索,便猜出鍾日章八成是為了仍無法行走的事而動怒,這種情緒她當年也曾經歷過。

  那時她剛出車禍不久,得知自己自頸部以下全身癱瘓,再也無法站起來,她滿心的憤怒和痛苦卻無處發洩,導致情緒異常暴躁,對每個來關心她的人都冷言怒目相向,覺得她是全世界最悲慘的人,所有人都對不起她,所有人都在嘲笑她。

  幸好有母親用她最大的耐心和慈愛不停的安撫疏導她的情緒,一年多後,她才漸漸接受再也無法行走的事實,開始試著和自己殘疾的身子相處。

  思及母親,她心中酸澀,但繼而再想,自己已不會再拖累母親,對母親來說也是一件好事。

  所以她能體會此時鐘日章的心情,待他將手邊能砸的物品都砸完後,她才走到他面前。

  鍾日章橫眉冷目瞪她,「你來做什麼?」

  她沒有直接勸他,而是說道:「世子昏迷不醒的這兩日,妾身曾請教過太醫,世子以後是否都不能再行走了。」

  聽見她這話,鍾日章神色陰沉得嚇人。

  她趕在他發怒前接著說:「太醫回答,並不是全然沒有機會。」只是那一分的機會,得要靠他自己的努力。

  他冷沉著臉,「這事本世子早就知曉。」所以他才努力想試著站起來,但他壓根連站都無法站立,更別提行走了。

  看在曾有相仿的遭遇下,她好言相勸,「既然世子知道,又何必急於一時呢?待傷勢痊癒後再來練習,才不會對還未完全復原的筋骨再次造成傷害,否則欲速則不達,反受其累,不是嗎?」

  「你懂什麼!」

  他怕啊,怕自個兒往後會一輩子都無法再像以往那般行走自如,從此成為廢人一個。

  她捕捉到他眸裡流露出的一抹憂懼,稍加思索便明白他此刻的心境。他堂堂一個親王世子,如今重傷在床,有可能以後都無法行走,自然是又急又憂,偏偏又無法將內心的恐懼宣之於口,只能暗自焦急。

  這與她當年的心境何其相似,不免勾起她的憐憫之心,她想了想,沒有直接勸他,而是拿前生聽過的一位天生缺少四肢的乙武洋匡先生為例,給他說了一個故事。

  「妾身從前曾聽人說過海外有個人,他一出生就缺少四肢,這樣的人是不是很悲慘,甚至根本很難活下去吧,可他並沒有因此怨天尤人,他認為自己雖沒有手腳,但他還有一副軀體,因此,他努力克服肢體上的殘疾,盡力的去學習一切能學習的,他讀書、寫文章……」

  「他既沒有手,要如何寫文章?」

  「他還有嘴,用嘴咬著筆桿就能寫,他不僅自己讀書,也教人讀書,雖然沒有雙腿,可他從不懼怕旁人的眼光,他拖著殘疾的身軀四處去旅行,後來還讓他遇到了心儀的女子,進而與她結婚生子。」說到這兒,她望向鍾日章,「世子覺得自己會不如他嗎?」

  鍾日章沉默須臾,懷疑的問:「你說的這故事是真是假?」

  她直視著他答道:「是真實的。」

  「你也只是聽人說,哪裡知道真假。」話雖如此,不過他焦躁的情緒在聽完她所說的故事後已逐漸平靜下來。

  「世子若是不信我也沒辦法,但妾身相信這故事是真的,妾身也相信,待世子傷勢完全養好後再努力練習,定能康復。」

  「真的……可以?」鍾日章似是想要有人給他一個保證。

  感受到他無助的心情,梁宛兒在他面前蹲下來,仰望著他,神色誠懇而溫和的啟口道:「只要世子不怕痛、不偷懶,持續堅持下去,終會如願以償。」復健的過程很辛苦,很多人往往受不了那種疼痛便半途放棄。

  他陰霾的心情在她這番話的勸解下豁然開朗,鍾日章抬眉振臂,驕傲的表示,「本世子是什麼人,豈會被區區的疼痛打敗,你等著瞧吧,我定能再次行走給你看。」

  見他重振了精神,梁宛兒笑著站起身,「好,我等著瞧。」

  第3章(2)

  盤據在心頭的憂懼疑慮消去後,鍾日章又恢復了原先的跋扈,「都中午了,你還不來服侍本世子用膳,是想讓本世子餓死嗎?」

  梁宛兒忽然覺得剛才認真開解他的自己很傻,她能不能掐昏他再踹上一腳?

  瞥見她那一臉不情願,鍾日章不快的吼她,「你那是什麼表情,能服侍本世子用膳,可是你天大的榮幸。」

  她冷笑著將自己這張圓乎乎的臉湊到他面前,「世子看著我這張臉吃飯,就不怕吃不下去嗎?」

  他抬手掐了下她肉乎乎的臉龐,也陰森森笑著回答她,「你放心,待會兒本世子會命人將你的臉給遮起來,只露出一雙眼睛。」他這麼說只是想嚇唬嚇唬她,並非真要如此。

  梁宛兒磨著牙瞪他,「你為何不乾脆讓人拿布袋將我整個人罩起來算了。」

  「這主意甚好,春雅,讓人去找布袋來。」說完,見她錯愕的瞠大眼,從喉中滾出笑意,大笑出聲,「哈哈哈,你這蠢丫頭真好騙。」

  她深吸口氣,決定不跟這紈褲世子計較,她不想拉低自己的智商,扭頭就走。

  鍾日章注視著她離去的背影,忽然覺得她似乎是越看越順眼了。

  梁宛兒預期的悠閒日子沒了,因為接下來每天一早,鍾日章都會派人來催促她過去,不是使喚她服侍他吃飯,便是找一堆事情給她做。

  祈王妃在得知此事後,欣慰的乾脆免了她每日的請安,讓她專心照顧兒子。

  這日,飲下一碗湯後,鍾日章張嘴道:「菠蘿。」

  梁宛如粗魯的叉了塊菠蘿,塞進他嘴裡。

  對她的粗魯行為,鍾日章雖很不滿,卻也沒說什麼。因為前兩天他說了她一頓之後,她竟給他使起性子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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