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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頁     簡瓔

  溫水送來之後,她讓丫鬟去廊下守夜,這才悄聲關門落鎖,一時間她臉上平靜的神色轉為憂急。

  經過一天的折騰,房裡終於只剩下他們倆,她忙去喚孫石玉,還沒碰到他,他便翻身半坐起來,原來是假寐。

  她忙風風火火的把備好的小包袱取出。「很痛吧?快來換藥。」

  她速速倒了溫水讓他服下一顆珍貴的百靈丹,那解百毒的百靈丹,王妃真將一整瓶全給了她,日後讓他天天服一顆,定能解毒。

  服完丹藥,又急忙忙的為他換手腕上的草藥,一路奔波,他支撐至今已是疲累至極,幸而傷口在手腕,尚有寬袖可以遮掩,若在手背那就真的只能避不見人了,只不過一直避不見人又委實叫人懷疑。

  一路上他一直在苦撐,為了不讓任何人懷疑,到了別莊之後,他還若無其事的應酬別莊大總管,又一同用了晚膳,和她狀似悠閒的散步談詩,她則從容地讓別莊的丫鬟服侍著沐浴,這一切都是為了掩人耳目。

  昨兒個夜裡,他入宮之後被孟不群的暗器所傷,那八角形狀的暗器並不鋒利,但孟不群內功深厚,將暗器打入他手骨裡,加之暗器上頭抹了劇毒,以至於他如今半邊手臂還是僵麻的,沒有知覺。

  昨夜他以世子身份入宮,暗衛只護到宮門前便打住,爾後他又換回世子正服出宮,暗衛才又跟上,因此他在宮裡的行動,連暗衛也不知。

  當下,他帶傷回到王府,差點沒把她嚇死,偏又不能張揚,不用說太醫了,連普通醫館的大夫都不能請,他咬牙自行將暗器取出,在上面灑了金創藥,不久皇城內外便開始大張旗鼓的捉拿夜闖鳳儀宮的剌客,還關了城門,不許任何人出城,定要揪出那大膽的刺客,偏偏他又因劇毒發作而陷入半夢半醒,叫她一個人真是急如熱鍋上的螞蟻,差點沒一夜白了發。

  她自然知道滿城通緝的剌客就是他,如果被發現蘭陽王府的世子便是夜闖皇宮的剌客,他根本就解釋不出來他為何要爬到鳳儀宮的屋頂上去偷看偷聽,那孟不群也是個心思縝密的,看清人影才出手,暗器直射他的手,便是要留下逮人的鐵證。

  如今他手腕上的傷便是鐵錚錚的證據,王府裡人多嘴雜,被發現他手上有傷是早晚的事,因此她才會挨到天亮便去找王妃提出到別莊休養的要求,說是養胎,事實上是讓他養傷,一定要讓傷口痊癒了才能回京。

  「你不必那麼小心翼翼,我不痛,根本沒有知覺。」孫石玉悠悠吐出一口氣道。

  別莊位在山林深處,入夜涼爽,空氣裡還有潮濕的湖水氣息,卻見她額上密佈薄薄一層汗,他便知道她有多心急了。

  「什麼話,難道爺不痛,妾身便可以待你粗暴些嗎?」杜福兮好不容易替他換好了藥,跟著把布巾用溫水打濕,替他擦身子。

  虧她前世還常幫受傷的師兄弟擦藥,有些傷口也很大呢,但此刻面對孫石玉那銅板大的傷口,她竟有頭暈目眩和反胃之感,許是因為懷孕的關係,讓她見血心悸。

  「現在可以告訴我了,究竟是怎麼回事?」杜福兮幫他披件風衣,把床邊的絲帳放下來,自己也寬衣上了床,在他身側坐著,眼神殷切的盯著他。

  這一路在馬車裡,雖然只有他們倆,但她怕隔牆有耳,沒有詳問昨夜為何會被孟不群所傷,雖然此番隨他們來別莊的下人都是原本暖春閣的人,但所謂人心隔肚皮,誰是誰的眼線,誰又被誰收買了去,都是難以預料的,還是小心點好。

  孫石玉將那夜所聽的事,緩緩告訴了杜福兮。

  杜福兮眼也不眨的聽著,先是眼裡升起一層薄霧,跟著眼中已是淚珠盈盈。

  他並非原來的孫石玉,對於皇后指使秋月下毒一事,自然沒多大感覺,但孟不群竟是奉皇后之令奪他性命,這對他來說,是不能承受的痛!

  「你心裡……很痛吧?」連她的心都陣陣緊縮,遑論是他的,那會是怎樣的椎心剌骨?最敬愛的長姐竟是要他性命的人,想到他的心情,她不禁心神大慟,鼻子一酸,眼淚像珠子般的落下。

  孫石玉沙啞地說道:「哭什麼?傻瓜,爺都沒哭,這點事打擊不了爺。」

  什麼一點事?她不管不顧的一把抱住他。「你想哭就哭吧!」

  他任由她趴在自己肩膀上啜泣,平靜地道:「外戚擅權本就是朝中大忌,我手握兵符,縱然皇上再怎麼與我交心,再怎麼與我情同父子兄弟,也不能說心中無所忌憚,德妃所出的三皇子懷王,品性敦厚、才學傲人,而德妃又出身微寒,在朝中沒有勢力,也讓皇上少了顧慮,因此雖說謹王是皇上的嫡長子,但將儲君之位給懷王卻是極有可能之事,皇后娘娘也是情非得已才會出此下策……」

  她實在是聽不下去,恨不得把皇后大卸八塊,衝口而出的低喊道:「不要說了!我只是想一想就覺心如刀割,何況是你?事到如今還為皇后說話,她要取你性命時可沒在

  顧什麼姐弟之情,真是個壞女人……」她為何不對其他皇子下手,只對她自己的弟弟下手?!

  皇后才不像他講的迫不得已,明明還有別的選擇,也可不爭太子之位、不爭皇位,可她利慾薰心,豬油蒙蔽了眼睛,竟然加害敬她愛她的親弟,這種女人她很不齒!

  「娘子慎言!」孫石玉低聲喝斥。

  杜福兮哽著嗓子道:「爺,我心好痛。」

  孫石玉心中也是酸楚,他粗著嗓子說道:「你需得明白,若是謹王不爭太子之位、不爭皇位,那麼將來皇后與謹王都難逃一死,登基的皇子無論是誰,都不會留他們的命,而到時我衛家軍,乃至整個定國公府都是死路一條,新皇同樣不會任由衛家執掌兵符。」

  杜福兮吸了吸鼻子,恨恨地道:「好吧,爺就儘管去為皇后說話,反正妾身是聽不進,也理解不了的。」

  孫石玉笑了,愛憐的輕撫著她的臉。「又不是十二、三歲,你還真是孩子氣,看不出是個老姑娘了。」

  「什麼姑娘,早是爺的人了,現在是不認帳嗎?」她抬起頭,淚珠還掛在眼角,眼裡淨是擔憂。「皇后如此痛恨你這副身軀的原主,你要怎麼辦?若你入軍隊,孟不群便會奉命除掉你,加上前次你給他受的屈辱,他定然會加倍討回來,下手絕不會留情。」

  他心中早有定奪,他挑挑眉,堅定道:「所以在他下手前,我要先奪了他的命。」

  他雖然知道皇后一直以來都極為怨怪皇上待蘭陽王世子比待謹王好,但他不知道皇后竟痛恨蘭陽王世子到那地步,竟然指使秋月和方太醫父子毒害他,存心要廢了他一生,蘭陽王世子備受皇上與太后的疼愛並不是他的錯,皇后竟下得了毒手,對付那樣手無縛雞之力的人,甚至是在他年幼,還只是個孩子時便開始下手,他至今仍不敢相信他溫厚賢淑的長姐會是一個心如蛇蠍之人。

  「這麼說,你還是要參加三個月後的武舉?」杜福兮的心沉了沉,總想著誘他拋開這一切,把那保家衛國的大道理丟一邊去,跟她到鄉間莊子上去過田園生活,她腦中有好些賺錢主意,光是開個連鎖臭臭鍋就餓不死他們,何苦要去冒生命危險?

  然而她知道他是萬不會聽她的,他並非與她一樣是從現代來的,他前世既是將軍,親人又都生活在此,他怎麼可能會拋下國家興亡,自己去過逍遙快活的日子?一定又會說什麼覆巢之下無完卵,所以她是連提都不用提。

  「你能理解我的,是不是?」孫石玉正了神色。「孟不群今日既能被皇后收買,他日也能被敵國收買、被任何人收買,將元帥兵符交到這樣的人手中,我寢食難安。」

  杜福兮哼了哼,夫,早知道他會這麼說。「妾身是婦道人家不懂那些,妾身只要爺平平安安的待在妾身和未出世的孩子身邊,其他什麼都不求。」

  「這時候你又是婦道人家了?」孫石玉笑著一刮她的小鼻子。「想出這出城避禍的點子,還臉紅氣不喘的向母妃開口,一個人管照著這麼大隊人馬出城,這哪裡是婦道人家能做的事?」

  杜福兮輕佻眉頭。「誰讓你一直昏昏沉沉的,妾身不自個兒拿主意都不行,大批皇家侍衛可是逐戶搜查,雖然一時三刻不會搜到咱們王府來,但若你的手傷被發現,那賞金又是如此高,肯定有哪個貪財的奴才去舉報。」

  孫石玉深深的看著她,他自然明白當時的情勢有多凶險,難為她一介女流又懷著身子還要護他周全,定然是急壞了。

  第十八章  情比金堅(2)

  「你身子如何?」他的眼裡閃過一絲暖意。「朱太醫才交代要臥床靜養便這般舟車勞頓,可有哪裡不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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