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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頁     陳毓華

  「王爺平安無事,齊天之幸。」龍蓮長目閃光,一顆心可以放下來了。

  「你們是怎麼找到我的?」他知道自己幾個得力手下一定會找來,但是這寡婦村著實偏僻,他以為在他沒有留下任何暗記的情況下,他們就算尋來也要花上一些時間。

  安頤掏出田十四典當的玉雕,雙手恭敬地捧到他面前,「要不是這玉雕出現在市面上,屬下們真的還會有一陣好找。」

  那是田十四換了六百兩的馬上封侯玉雕。

  「辛苦你們了。」他伸手將玉雕收了回來。

  「此時夜深,明日一早王爺是否和屬下一起返回涼州?」

  回涼州嗎?那是他的封地,早晚是要回去的,但是……他瞄了眼屋裡熟睡的女子,心裡遲疑了起來。

  「雍容,如今西戎情況如何?」

  雍容是寒歲的字。

  「王爺當日追敵八百里,生擒西戎大皇子和領軍副帥,又斬殺主將牙都於贛河畔,迫使西戎遞了降書,上了臣表。」

  「大哥你都不知道,錢恪當時一見你落水,不管不顧的率軍一口氣挑了西戎七個部落,將西戎人趕離我們邊關幾百里,簡直就殺紅了眼,捷報傳抵大都,皇上的賞賜在一個月前已經到了軍營,要王爺回京領賞聽封。」

  錢恪是留守涼州的五虎將之首,是他不可或缺的一員虎將。

  開拓疆土,降伏四夷,歷來是帝王重視的大事。

  涼州位在白璧皇朝的西北,是西北的都城,地緣廣闊,卻是苦寒之地,也是他的藩地所在,與西戎交界的燕赤關外雖然荒涼無比,但有許多西戎部落生活著,他們以放牧維生,追逐水草、居無定所,多年來,這些少數民族同皇朝的衝突摩擦從未停止。

  田十四的臉色慢慢沉下,目光從他這幾個同生共死的兄弟間流轉過去,這些人是臣子也是兄弟。

  「這種事讓胡不韋將軍或是錢恪去就是了。」

  「小人明日就修書回去。」

  「有什麼話進來說吧。」田十四轉身走進院子。

  那些被人簇擁,誰見到他都得低頭行禮的日子,因為這些兄弟的到來,忽然從遙遠的過去逼到眼前了。

  為什麼他一點懷念感都沒有?

  「大哥,好歹你也讓人送個信回去,大家都急出白頭發來了。」黑熾玉嘀嘀咕咕。

  「是啊,要是沒那玉雕,我們這會兒又尋到別處去了。」龍蓮有些懊惱,為什麼他們當日就沒認出王爺來?看來每個人的眼睛都要好好洗一洗了。

  「我知道就算我不在,邊關戍衛有你們也不成問題。」田十四不為所動,他身邊的每一員部將都有獨當一面的能力,再不濟也有戍守燕赤關的胡不韋將軍,他真的不是很擔心。

  他會安之若素的在這小村子住下,信任他們這些人是很大的一個原因。

  幾個人面面相覷。燕赤關是國門重鎮,不容有失。王爺自請戍邊多年,不都這麼告誡他們,這會兒是什麼改變了他的想法?

  「王爺。」安頤忽然出聲。

  「有事?」

  「屬下四年沒見面的妻子就帶著孩子住在這兒,實在想念,請王爺給屬下一刻鐘回去探親。」明明近在咫尺,但是對他來說卻是近鄉情怯。

  田十四看見安頤懷念的眼神和渴望。想見親人沒有什麼應不應該,他能理解,只是他的親人在這?

  安頤似乎怕滕王不信,指著隔壁的安家,「那便是屬下的老家。」

  田十四看了眼安家,想不到那和魚小閒如同姊妹的安娘子竟是安頤的家人。

  「去吧。」

  「謝王爺。」他躬身道謝。

  「身上有銀子嗎?」

  咦?安頤不解的抬頭。

  「離開多年,你總不好空著手回家。」

  「謝王爺提點,屬下身上有銀子的。」身形很快消失,看起來是迫不及待了。

  「咦咦,他們是誰?」夜半醒來發現田十四不在,只披一件薄衣就出來找人的魚小閒,看見屋外多了好幾個大男人,揉了揉眼,有些迷糊。

  「幾個遠道的朋友。」

  「十四郎的朋友?稀客稀客,裡面請!」她大方屈膝致意。

  真的很稀奇,她和十四郎做夫妻至今,不曾見過他帶什麼朋友到家裡來玩,這一來就好幾個,難得啊難得。

  幾個男人的眼光齊刷刷全落在魚小閒身上。

  這小娘子看起來年紀不大,素面朝天,髮髻鬆鬆挽就,頭上僅有一柄貼翠紫莞花簪,身上是細棉衫子,淡粉布裙,看得出來經常在太陽下曬,膚色和嫩白一點也扯不上關係,再說身段好了,嘖,實在談不上婀娜。

  幾個人很難得泛起的心思都一樣。

  其實魚小閒的外貌哪有這幾個眼高於頂的男人以為的這麼惡劣,這原主的臉蛋是不出色,也談不上身材,但是這些日子,她從日出忙到日落,吃得東西又少,家裡還有田十四這麼個病人,好一點的食物說什麼也要留給他吃。

  這一來二去,本來略帶臃腫的身子很快瘦了下去,這人一瘦,五官便浮現出來,只消細看,眉清目秀、淡雅水靈,是這些臭男人眼光都長在頭頂,她真的沒有那麼不堪。

  也幸好她不知道這幾個人心裡轉的是什麼,要不肯定一掃把將人統統掃地出門去!

  第十一章 揭穿身份(1)

  「下床也不會多穿一件厚衫子,這會兒都快入冬了,萬一凍著了可怎麼辦?」他在看到魚小閒的剎那,眼中閃過一道暖和的光芒。

  「先讓客人進屋吧,外面也涼得很。」她捏了下田十四的手,發現他的手掌心還算暖和,不著痕跡的收回自己的手。

  「我知道了,你先進去。」

  魚小閒點點頭,依言進屋去了。

  這年頭,男人講話,是沒有女人的事的。

  「大哥,你屋裡怎麼有女人?」最不怕死的黑熾玉沒等門關上就笑嘻嘻的調侃起田十四,呃,不,滕王紫鄖。

  紫鄖輕輕的拋過一眼,這是明晃晃的威脅了。

  黑熾玉不是傻子,以兩指將唇壓住,沒敢再多吱一聲,找到主子的巨大歡喜讓他差點找不著北了。

  相較起沉浸在歡喜中的黑熾玉,方才王爺和那小娘子的這點動作哪逃得過心細如髮的寒歲。他瞥了滕王一眼,淡淡的月光映在他的側面,雖然那表情沒什麼變過,但比常人還要更瞭解他的寒歲能感受到他變了,變得不一樣了。

  雖然感覺上如此,但是實際情況,還有待更多觀察。

  進屋的魚小閒點亮了油燈,拿了件睡前脫下來的素白小襖趕緊穿上,又把頭髮重新梳理過一遍,挽了個簡單利落的髮髻,重新把簪子插好,在鬢邊壓了朵小絹花,就著手鏡看看自己沒有半絲錯處後,轉身去了灶間,洗手、舀茶葉、泡茶,家中沒什麼糕點可以待客,她便把因為入冬不用放在井裡過夜的茶葉蛋從綠紗櫥子拿出來,用大碗裝了放桌上。

  田十四的朋友已經進了屋子,上完茶點,她福身退下回到灶間,看看收拾得很是乾淨的廚房,她想十四郎和那些友人看起來是久別重逢,一時間應該也不會走,於是她從灶間後門去了前院。

  茶葉只是很普通的茶枝,幾個男人喝了都覺得澀口,不過既然他們家王爺能喝,他們有什麼不能的,來的時候趕得急,這時每個人莫不想喝點水潤潤喉,除了黑熾玉這挑揀偏食的,寒歲和龍蓮倒是都把茶水給喝光了。

  「王爺,你掉進贛河後究竟發生了什麼事,這會兒可以跟我們說一說了吧?」龍蓮一本正經的發問。

  紫鄖把中毒的事情說了一遍,黑熾玉一邊豎起耳朵聽著,鼻子也沒得閒,他嗅啊嗅的,發現是桌上那碗黑蛋散發出來的香氣,對他來說雞蛋是何等粗俗的食物,可是他是個肚子容易餓的胖子,他來回撫著肚子,勉為其難的剝了一顆塞進嘴裡。

  接著,一顆又一顆,紫鄖把經過的事情敘述完,他也把整碗公大約六、七顆蛋都吃了,只餘一桌子的蛋殼。

  「王爺的身子如今都大好了?」

  「已經無礙。」

  寒歲緩緩開口,「雖說秋收季節已過,無須預防敵人越境搶糧,今年天又寒得早,短期之內不會有大規模的戰事,但是等到開春,西戎正是糧食青黃不接之時,一定會開戰,王爺若身體無礙,要我說應該早早返回封地才是。」他分析的頭頭是道。

  紫鄖看寒歲一眼,沒正面響應,「今夜你們先回去,回涼州的事我自有主張。」

  一盞茶後,寒歲陪著紫鄖隨意走著,龍蓮和黑熾玉在後面遠遠的跟著,至於回家探親的安頤,紫鄖發話,讓他在家與妻兒家人好好敘敘離情,不必急著回來。

  山村裡的夜涼意沁人,除了昆蟲鳴叫,不聞其他聲音。

  寒歲忍不住問:「那位小娘子,王爺是認真的?」

  紫鄖瞥他一眼,「你覺得呢?」

  「我記得王爺有事會痛痛快快的說出來,現在卻要人猜,我實在看不出來她哪裡好,鄉間出來的丫頭,王府裡隨便一個侍女都比她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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