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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頁     陽光晴子

  「我這披風好看--」沒有察覺到周圍的氣氛變化,仍沉浸在幸福中的薛辰劭這一轉身就正對著自己的妻子,臉上笑容倏地一僵。

  「很好看。」韓采薇強忍住淚水笑著說,在這深秋時刻,他是一暖了身也一暖了心吧?但她告訴自己要撐住,有一件事持續在改變,她無法不看清了,這個曾經深愛她的男人,在乍見到她時,雙眸閃過一道愧疚,但也不過是瞬間而已。

  薛辰曲直眉,互勾勾的注視著她的淚眼,他深吸口氣,看向炎芳英溫柔的道:「你先在這裡坐一下,」再看著奴僕們,「好好伺候她。」

  炎芳英粉臉羞紅,彷彿知道有什麼好事要發生。

  他走到韓采薇身邊,先看著從頭到尾都以冒著火花的眼睛瞪著他的何小寧,「你留在這裡,哪裡也不許去。」然後,他才拉著韓采薇的手,「有件事,我們得速戰速決。」

  他的口氣太冷漠,表情太漠然,這樣的神態讓廳堂裡的奴僕都嗅到一股不尋常的緊張氣氛,連一向粗線條的何小寧也驚覺不對,直覺的要跟上去--但馬上惹來薛辰劭的一記冷光,「你滾出薛府的日子也不久了,別浪費我的時間。」

  她頓時停下腳步,心裡,莫名的更害怕了。

  薛辰劭看著妻子也回頭朝何小寧搖了搖頭,他沒讓她說話,拉著她穿堂過院的回到他們所住的院落,一進房間,他就從懷裡拿出一紙休書,放到桌上。

  她一動也不動,瞪著他,呆了,傻了,她知道他對相府千金有了不一樣的感情,她也知道他一顆心都在那人身上了,她甚至想過他即將享受齊人之福,可是、可是,她怎麼也沒想到他會做得這麼絕!

  「這……這是給我的?」她感到一陣暈眩,身子晃了一下,差點要昏倒了,趕忙一手及時撐住身子,緩緩的坐上椅子後,臉色慘白的瞪著摯愛的丈夫。

  他面無表情的點頭。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不一樣了!三個月前還深愛我的男人去了哪裡?」她忍不住低吼,她的心都碎了!

  他看著她蒼白而憔悴的面容,過去那溫潤如春陽讓人如沐春風的笑容早已不見,他有點不忍,但也知道木已成舟,回不去了。

  他吐了口長氣,「一開始是因為我在朝廷惹上麻煩失去聖心,可能連官位都留不住,在我無助時,相爺給我幫助卻希望我能娶芳英,他沒有兒子,真的很欣賞我……」

  「一開始?後來呢?」她顫抖著聲音問。

  「我發現她跟我想像中的不一樣,是個溫柔多情的姑娘,我們心靈相契……」

  「而我以為我們一直很相愛。」她無法不打斷他的話,他的一字一句都像刀在割她的心。

  他俊美的臉上略顯狼狽,「我接近她也是被現實所逼。」

  「所以再好的感情也敵不過現實?因為現實而發現了另一個女人的美好,休了舊愛之後再娶新歡,是嗎?」她的心在淌血。

  「這事我也沒辦法,我本以為她可以接受你的,」他看來也有點無奈,「但芳英太聖潔了,她要獨一無二的愛情,與你共事一夫,她的愛情就被褻瀆了,所以她寧可痛苦,也不願意與你當平妻,這點讓我很心痛。」

  「那我呢?你就不在乎我的心痛了?!」她低啞的問,她感覺到冷、冷得她止不住的發起抖來。

  他黑眸倏地一瞇,口氣轉為不耐煩,「我從不知道你這麼自私,只要我娶了她,我的權勢會更大,財富會更多,相爺不是只答應替我解危而已,他還要拉拔我--」

  「難道不能央求他替你解危,功名利祿自己求,或者我們可以一起共患難,尋找站起來的契機?我很能吃苦的。」她真的無法就這樣放棄,她真的很愛很愛他。

  黑眸閃過冷沉的怒火,「但我不能!我這一輩子絕不能卑微的過,我不要落魄、不要窮困漂倒、不要讓人瞧不起,你愛我,很愛很愛我的,為什麼不能成全我!」

  她哽咽哭泣,「就是因為很愛,所以不能也不想離開你。」

  他臉色丕變,惡狠狠的道:「可是我不愛你了,一點點都不愛了,這不足以讓你離開我嗎?」

  晶瑩淚水在她眼眶裡打轉,他怎麼說得出如此殘酷的話?!「你--騙、騙人!」他們相戀了一年,成親才三個月,那些濃烈的深情怎麼可能說沒了就沒了?!

  薛辰劭咬牙,黑眸冒火了,「在我面臨前途存亡之際,是芳英安慰我、給我溫暖,給我信心,甚至求她父親……她有情有義,我是真的陷下去了!」

  不對!不對的,她站起身,以顫抖的手握住他的,「我也可以跟你同甘共苦,是你沒有給我機會,那時候,你不是還愛著我?」

  他想也沒想的就拉開她的手,「對,所以是『那時候』,也就是說的當時是,現在不是。」

  「不可能!你對我的感情不會如此脆弱,我不相信。」她就是無法接受,只能低聲下氣的以淚眼看他。

  「那你也太自以為是了,還是你自始至終都認為我不會納妾?只愛你一人?」

  陰鷙的黑眸,冷洌的嗓音,她被他的絕情凍得不自覺的後退吉少。

  她答不出來,她的確是這麼想的,因為他們那麼相愛,而且--對了,她努力的從混沌痛苦的腦子裡搜尋著他曾說過的誓言,「你說過,你是一旦愛上了,就是死也無法停止、不去愛的人,而且,你的心太小,只容許一個人進駐,再也塞不下其他人。」

  他一副很受不了她的模樣,「男人喜新厭舊是天性,你未免太天真了!」

  她顫抖著流淚,喉嚨一緊,說不出任何一句話來,雙手握拳,直到指甲都掐入掌心。

  「我會去叫何小寧進來替你收拾行囊,最晚在三天內,請你離開薛府,當然,珠寶首飾、錦鍛華服,你都可以拿走,另外,」他再從袖裡拿出一大迭銀票,「別說我待你不好,畢竟夫妻一場。」

  她心寒的看著他放下銀票離開,而桌上那快完成的一暖裘,他是連看也沒看一眼。

  人都不在乎了,怎會在乎一件衣服?她覺得自己很可笑、很可悲。他的每一句話都如利刃,將她的心劃得血肉模糊,尤其是那件暖裘,在此時看來特別的諷刺。

  「這是惡夢是惡夢吧?」她喃喃低語。

  心地善良的她從不曾恨過別人,但在這一刻,她真的恨他,好恨他!

  「男人喜新厭舊是天性,你未免太天真了!」

  這句話如刀刃,狠狠又用力的戳進她的心,她的心頭一陣一陣緊縮,好痛!太痛了,她無法不哭,她真的好痛……她揪住那紙休書,拚命的將它揉成一團,緊緊的握在掌中,痛哭失聲。

  房門開了,沉重但急促的腳步聲響起,接著,是何小寧出現在韓采薇的視線內。

  「發生什麼事?你怎麼哭成這樣?!」何小寧不知怎麼安慰哭得傷心欲絕的好友,一時也忍不住心酸,只能跟著猛掉淚。

  終於,好一會兒後,韓采薇停止了哭泣,「答應我,別把我有孕的事告訴他。」

  何小寧瞪大了眼,「你沒說?!不行,都這情況了,不能不說,我現在就去--」她起身欲跑出去。

  「他休了我!」韓采薇帶著沙啞的哭聲喊住了她。

  何小寧腳步頓了一下,難以置信的轉過頭來,看著淚眼婆娑的主子將手上那團紙遞給她,她接過手,將那團紙在桌上弄得平整,雖然仍皺巴巴的,但還是看得出來上面寫了什麼--

  她氣得猛踩腳,「太可惡了!我要去問他,他怎麼可以當個負心漢,虧我還愛慕他愛慕得不得了!」

  見她轉身又要走,韓采薇連忙拉住她,「你別去,去了也只是自取其辱,我幫不了他,無法對他的仕途有任何幫助……」

  「不可以!這樣你太可憐了,相爺千金很了不起嗎?!」太過分了!何小寧忍無可忍的握拳嘶吼。

  第3章(2)

  是很了不起,因為只有她才能解決夫君的燃眉之急,還能助他飛黃騰達,韓采薇在心裡苦笑。

  她淚眼看著桌上的休書,還有那件未完成的一暖裘,她突然激動的走上前抱起那件暖裘就住房外走,「小寧,麻煩你拿火折子出來。」

  見主子一神情有異,她馬上擋住她的去路,「你想做什麼?那件暖裘不是還沒完成?」

  「不需要完成,我要把它燒了。」

  何小寧想勸她,但見到她眼中那抹哀莫大於心死的淒然,她喉頭就像被什麼硬塊梗住了,因此沒再多說什麼,只是拿了火折子,跟著她走出房門外。

  這個古樸典雅的庭園一直是薛府內韓采薇最喜歡的地方。

  時值深秋,落葉盡散,幾葉未落的楓紅孤單的掛在光禿禿的枝頭上,更顯蒼涼落寞--一如她單薄纖細的身影。

  她面無表情的將披掛在手上的暖裘丟到亭台中央,再看向何小寧,但何小寧卻遲疑了,因為她看到了正從曲橋上迎面走過來的薛辰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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