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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頁     雷恩那

  「謝謝你白凜」然,想到太婆們,即便吐出悶氣仍覺得悶啊。

  瞅著面前枯黃小草,她深吸口氣重振精神,問:「你怎麼來了?」

  「不想我去?」不答反問,淡然卻銳利的語調充分展現內心不悅。

  白凜其實沒搞懂為著何事發怒。

  是巫族那群老虔婆惹了他?

  是她迫使他急奔下山?

  抑或是她為了他傻傻挨打?

  更或者,是他突然有所體悟,他與她的親人、族人之間,她將來勢必要做出抉擇,而他竟無全然把握?

  她不來跟隨他,對他而言的確損失重大。

  對!所以他才會如此這般的氣悶不快!

  被他按住的大姑娘猛搖頭,這次很堅持地翻過身,她胡亂抓著衣物掩在胸前,腦袋瓜枕在他大腿上,略急辯駁——

  「沒有不想你來!你來,我很喜歡的,真的只是本想先尋個適當時機,跟族里長輩們提提咱倆的事,想說先打個招呼,讓太婆們心裡有個底,結果實沒料到會成眼下這樣。」蹙起的眉心很快舒平,她衝他笑了笑——

  「不過沒事的,這幾日先在外避避風頭,等太婆們心氣順了些,我再回去負荊請罪。老人家向來疼我,還有竹姨也會幫我說話,會沒事的。」

  她這是強撐,說些粉飾太平的話試圖安撫他。白凜看在眼裡,心知肚明,那群老虔婆怎可能允她跟了他?

  只是不允又如何?

  他如果非得她這座「爐鼎」不可,大可以拐她私奔,如她的散仙生父拐走她的大巫親娘那樣,氣得巫族老太婆們頭頂生煙、口嘔鮮血,想著就痛快不是嗎?

  再者,她是喜愛他的。她喜愛上他,所以每每相見,次次臉紅。

  她既對他動情動念動心,要拐她長留身邊又有何難?

  俯看那張被墨黑散發圈圍的鵝蛋臉,小小的,甚是秀美,髮絲被他的白袍襯得格外柔軟烏亮,眸子帶水氣,自身卻似不知,微啟的粉唇欲言又止,想再說些什麼,又像等待他說出一些什麼

  他心口有火淌過,微燙,呼吸莫名有些沉濁,語氣卻冷冽——

  「我本修煉元靈以補虛元,是感應到你狀況有異才下山直闖巫族村。」

  「我沒事的。」秋篤靜遂將事情大略說過,包括協助武林盟查案以及林中遇埋伏之事全數道出。「手背上的入符圖紋突然躁動起來,我也就放手了,不是自個兒想那麼做,但在那當下,好像應該聽從身體與神識,也許一口氣化煉太多,是有些吃不消」

  她蹙起眉心,小小苦惱。「白凜,要不內丹你還是取回去吧?放你那兒妥當些啊。」倘使她被太婆們逮著,老人家扒她的皮就算了,至少那顆養著千年道行的金珠子不會被奪。

  「你是我的「爐鼎」,就該好好養著內丹,我取走算什麼?」他聲音更冷,眉目亦是,好似她想棄守,怪她不負責任。

  「你還允了娶我為妻呢!」她擔心弄丟內丹,他卻這麼說,聽了不禁著惱。

  她離開他腿上坐起,背著他將衣物穿妥,頰兒略熱,有些後悔嗆他那句,像強逼他似但,確實是她逼迫他呀。

  大姑娘想嫁還得使強硬逼,她秋篤靜混到這分兒上也真長進。唉

  身後男人忽道:「我不知你如何想,但我那日允婚,你我就已是夫妻。」

  一聽他言語,明明清冷到幾近漠然,但每字彷彿又有十重音色。

  秋篤靜倏地回身,與他四目相接,那黑藍雙瞳乾淨雋永,她一下子就陷進去。

  白凜又道:「凡人嫁娶,大媒大聘大宴請,拜天拜地拜高堂,你要的若是那些,我能在結界幻境內滿足你所有念想。而在真實世間,你要我上巫族村提親的話,我也能照辦」略頓。「說實話,我還挺想鄭重地會會你那群太婆老祖宗。」

  秋篤靜原本還覺氣惱,此時則是深深無奈。

  要他娶她為妻,那時衝口便出,沒想許多的。

  他痛快答應,她只覺開心歡快,亦沒仔細去想後續該怎麼做。

  那日允婚,你我就已是夫妻。

  或者她要的,其實也僅是這樣罷了。

  她不能捨他,不能捨竹姨、姨爹和太婆們,她不能捨也不要捨,魚與熊掌她皆要得,既是如此,與他這樣做成夫妻,彼此心裡有底,豈不很好?

  「你不要跟太婆們斗啊」她先前太天真,以為老人家至少會聽她解釋幾句,大夥兒心平氣和,沒想到是喊殺就開打。她和他的事,是需要慢慢琢磨的。

  「沒要大媒大聘,不用三拜天地高堂,我們這樣,就這樣,也是好的。」

  白凜見她低眉揚唇,話中已無方纔的火氣,而是沉靜輕柔,他心頭又是那種被火淺淺灼過之感,然後那話不知怎地就逸出薄唇——

  「雖無大媒,但我確實給你聘禮了。」

  「啊?」

  他慢條斯理道:「我那顆涵養千年的內丹,你收了去不是嗎?那就是聘禮。」

  美顎微抬,俊鼻自然揚高,又在睥睨眾生。「這份聘禮上天入地,還沒誰拿得出手,你可得仔細收妥了。」

  「唔。」

  第9章(1)

  他拿千年內丹來聘娶她,而她呢?

  嫁妝正是她這一具氣血香濃的肉身嗎?

  他把命送給她,囑咐她仔細收妥,是要她以精氣神滋潤回去唔,細想想,再想想,好像她佔的便宜多些,正如他所言,這份聘禮上天入地真沒誰給得起。

  儘管他面上霜色未褪,秋篤靜卻覺心中甜蜜。

  他待她以誠,情深意重,這般情意其實是相往十年的情與義,無關男女間的情愫,她是明白的,卻無法不想,覺得或許有沒有可能,他不會再心心唸唸非紅繯不可?

  他看上她,眼界裡僅有她,能否成全她這樣的夢?

  她撓撓臉,下意識撫著燙耳,點點頭道——

  「自然是要好好收妥,既是聘禮,就是我獨有的,誰都別想覬覦。」

  天狐大人似有若無哼了聲,偏冷的五官輪廓隱約柔軟了些。她望著,淺笑變成咧嘴笑,眸子彎彎兩道,沒忍住就探去拉他的袖、他的手。

  白凜被動由著她,心中淺淺流火忽然滾燙加劇,突生出一種欲拉她入懷緊緊擁住、再以唇堵住她小嘴的衝動。他迷惑蹙眉。

  他此時此刻是想跟她雙修神煉,才渴望那麼做嗎?

  秋篤靜不知他思緒起伏,與他修長優美的五指交握好一會兒,心漸定,她倏地記起什麼,背脊一挺,眉眸軒張。

  「對了,有件事挺古怪啊!咱們在林子裡遭埋伏,動手偷襲的那些人儘是中原武林各大家的子弟,那些人明顯遭受操弄,神魂被奪。一開始對打,我便聽到「混世魔」錢淞張聲高喊,他提到什麼我教教主神能,號令座下使徒前來」歪著腦袋瓜努力想。「啊!還提到教主什麼神功蓋世,能驅使鬼神等等。」

  她拉拉他的手尋求認同——

  「白凜,你不覺奇怪嗎?能驅使精魅入魂,能操縱使徒,而且被稱作使徒的那些人,還都是一些頗具武功底子的好秧子,怎麼想都不像尋常凡人的手筆,倒像像」

  「像玄宿的作風。」白凜淡淡吐出。

  剛才聽她約略敘說時,他心裡已有底。

  秋篤靜重重頷首,將他的手抓得更緊,眸底卻迸發出隱隱興奮的光點,彷彿她焚膏繼晷、日夜匪懈追蹤一件無頭公案,費盡千辛萬苦,終於啊終於,終於獲得那光明一霎,眼前迷障始去。

  「所以有何想法?」她問他意見。

  「看來,得尋到這位神能教主隱在何處,好好確認一番。」

  她苦笑。「我瞧「混世魔」錢淞不見得清楚,他沒被當作使徒,應該近不了教主身邊。倒不知那幾位遭奪舍驅使的年輕男女如何了?若然清醒,說不得還能問出點蛛絲馬跡咦?」瞥見男人一副百無聊賴樣兒,她腦中銳光疾閃——

  「白凜,你有法子?!」

  「你可知你那手「化煉」之術實在不如何高明?」

  這是說到哪兒去了?秋篤靜眨眨眸。

  白凜繼而道:「你手背是入符圖紋,體內是千年內丹,血氣一合,威力強大,既把妖物從那些人體內一隻隻拔出、化煉,就得徹底化乾淨才能神煉。」說到底竟有點恨鐵不成鋼的口吻。「不乾不淨的東西豈能拿來供我?」

  「啊?我、我不知道有髒東西」根本是放縱五感,由神識帶領,當時她究竟都做了什麼,還真記不得,但入符圖紋和他的內丹以及她半巫半仙體的血氣確實相輔相成爆出驚人強能,這感受烙在血肉裡,她很清楚。

  白凜瞇目瞪人,冷冰冰的,雪發都像結了層霜。

  她卻看癡似,被瞪得微微咧嘴,恍惚笑——

  「白凜,你好像越來越像你了。」

  他眉宇更冷,長髮飄了飄欲怒揚,他的手突然被她放開。

  那種被溫暖握緊,一直握著,驀地卻被松放的感覺真會令人瞬間怔愣。

  「好吧,讓我瞧瞧你的法子吧。到底神能教主隱身何處,跟我那個什麼不如何高明的「化煉」之術,究竟有何關聯?」秋篤靜兩手收回,擱在盤起的膝頭上,神情從癡迷一轉專注,比翻書還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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