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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頁     雷恩那

  司徒馭八風不動,僅深幽幽地瞅著她。

  被看得有些心虛,但她拒絕承認,反倒點頭點得好用力,再次強調。「誰教你生得這模樣,像抹了胭脂水粉兼畫眉,頭髮又長到腰際,比姑娘更像個姑娘,你、你……你那張嘴一貼近過來,就跟姑娘家的唇沒兩樣,哪裡能有什麼感覺?」

  「所以……妳當真吻過姑娘的嘴?」他問,聲沉而緩。

  敖靈兒心一促,下顎輕揚。「是又如何?」

  俊臉略僵,司徒馭雙目細瞇,卻聽她又丟出一句——

  「……不是又如何?我為什麼非得告訴你?」

  這姑娘很懂得吊人胃口啊……他暗暗深吸了口氣,嚥下喉間的不適,道:「按妳的意思,既然我的嘴跟姑娘家沒兩樣,親吻起來沒感覺,也就是說,妳其實是不愛親吻姑娘的小嘴,是不?」

  「這……」杏眸眨了眨。

  司徒馭再下最後的結論。「妳不愛姑娘的小嘴,那自然便是喜愛男人的親吻了。」

  「呃……」眼珠子溜了溜。

  她和他,究竟窩在這兒幹啥兒啊?敖靈兒自覺向來稱得上聰明伶俐的那顆小腦袋瓜,如何也想不通透。

  這雨夜江上,兩人分據著船篷兩端,話題繞來繞去、九彎十八拐,怎麼就搗弄不出個所以然來?

  頭暈腦脹的,她咬咬唇,忽地稱辯:「都不對!你說錯了,我是對你這種長得跟姑娘沒兩樣的男人的親吻沒感覺!」

  靜……

  真是太靜了,篷外的雨聲顯得格外清明。

  這姑娘不只懂得吊人胃口,也特別懂得該如何惹惱他。

  儘管心火騰燒,威脅著下一瞬便要毀去他一向自傲的溫文表相,司徒馭嘴角微扯,不怒反笑了。再啟唇,語氣輕柔得不可思議,問:「既是如此,妳敢不敢同我打個賭?」

  打賭?!她小臉錯愕,吶吶地問:「打什麼賭?」

  「賭妳對我到底有無感覺?」

  「嗄?!」她張圓的小嘴都快比一隻雞蛋還大了。

  俊臉上的笑依舊斯文,平聲靜氣又道:「妳暫時乖些,別再試圖擺脫我,咱們在一塊兒生活一段時候,便如幼時那般。嗯……就一年如何?一年過後,妳對我仍沒感覺,那是妳贏了;反之,當然是我勝出。敢不敢同我賭了這把?」

  「你——」心咚咚狂眺,她真討厭他慵懶、慢條斯理、一副勝券在握的模樣,彷彿她的意志和力量薄弱得教人嗤之以鼻。

  沒有她敖靈兒不敢幹的事,她絕不讓他小覷!

  「我要贏了,有什麼好處?」

  「妳贏,我從此放手不管妳,就當作我對不住芝芸,應承她的事,我不做、也做不來了,全由著妳去。」

  不知怎地,聽見他提出的「綵頭」,她心中並無多大喜悅。

  放手不管她,她不就真自由了嗎?

  少了他在後頭念叨,她不怕再如今兒個這般被他挾走,亦無須刻意迴避,這不是她最最想要的嗎?

  她哪裡不對勁兒了?還在遲疑什麼?

  壓下浮動的心緒,她頭一甩。「賭就賭!」沒啥兒好怕的!

  司徒馭朗眉微挑,笑語:「靈兒,妳不問要是輸了,得給我什麼好處嗎?」

  「沒那必要!我一定贏、肯定贏、贏到底!」那雙杏眸又發光了,亮晶晶的,像隨時隨地準備要上擂台與人幹架一般。

  聽見她信誓旦旦的話語,俊美無儔的男性面容淡垂,唇角揚出一抹優美彎弧,沉靜地滲出笑來。

  ☆☆☆☆☆☆☆☆☆☆  ☆☆☆☆☆☆☆☆☆☆

  隔日,司徒馭與趙東等眾人會合後,幾艘烏篷船順著河道往南而下,過一日,入洞庭湖範疇,在外闖江湖近兩年的敖靈兒終於被人給「逮」回了「三幫四會」的總堂水寨。

  水寨築於一處十分隱密的支流河段,是當年敖老大與司徒馭的雙親一同發現的,三面環山,江流切過,地形易守難攻。

  除在兩岸建有屋舍,江面上亦搭起一處處的竹塢,竹塢高於水面約莫六尺,中間有竹橋相接,數十艘大小下一的篷船泊於岸邊,更有將船隻直接繫在竹塢底下,便於使用。

  關於和司徒馭打的那個賭,敖靈兒原以為接下來的一整年便是在總堂水寨這兒住下,如他所提的那般,一塊兒生活一段時候,卻未料及司徒馭在拜見過雙親和敖老大後,僅在水寨停留三日,便載了滿船糧食和民生用物,硬拉著她回到趙芝芸在世時所住的那處竹塢。

  「我要回水寨,不要住這裡!」原來他所謂的「一塊兒生活」,指的真只有他和她兩個。她心中驚愕,暗暗嚥著唾沫,強令自個兒裝出一副驕傲且無畏的模樣。

  司徒馭僅是笑,淡淡然的。

  「可是我想住下。這裡很好,離水寨也近,而這竹塢是妳與我一起搭建的,芝芸曾在這兒住過好長時候,咱們三個都愛此處的清靜,一塊兒有過許多回憶。我不走,妳當然也得跟著我留下。」

  「但是我……我想陪我爺爺!你不能這麼隨便地把我『拎』走。」這理由夠冠冕堂皇,很不錯吧。

  「我與敖老大談過了,他知道妳跟著我,很放心。」四兩撥千斤。

  事實上,敖老大不只很放心,還眉開眼笑、快活得不得了,差些沒掛上幾長串的爆竹大放特放。他疼自個兒的獨孫女人心入肺又入骨,自然想將最好的東西全給了敖靈兒,而司徒馭要臉有臉、要身段有身段,功夫毫不含糊,脾性也溫朗,放眼整個洞庭湖——喔,不,是放眼整個武林,再也沒有比他更合適當敖家孫婿的人選了。

  「但是我——」敖靈兒的臉微紅,仍使勁兒地欲再擠出個理由。

  「靈兒,咱們打著賭呢。妳不是想打退堂鼓吧?」笑笑地堵來這麼一句,害得小姑娘欲語還休、進退維谷,真是有口難言了。

  「要不,妳直接認輸,我立時將船調頭回水寨。」

  「想得美!誰說我輸啦?」不戰而逃這等窩囊事,她敖靈兒可萬萬幹不出來!哪能由著他猖狂得意?

  「住就住,又不是沒住過!」

  她揮著小拳,抵死不服軟地叫囂,倒沒留意男人的俊臉偷偷撇向一邊,努力控制著嘴角勾起的弧度。

  於是乎,她當真跟著他一塊兒「同居」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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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竹塢除以前芸姊住的那間主房外,尚有另一間小室,以往他們三人同住時,常是她與芸姊同榻而眠,而他則在隔壁那間小室睡下,此回重返,仍是按此分配睡處,只不過景物依舊、人事已非,少了芸姊,即便這兒的時節已邁入溫暖春日,她心裡總有著淡淡惆然。

  幸得,「同居」的日子沒有她以為的那麼難捱。

  她仍是自由的,只是沒那麼的自由。她可以隨意駕船出去,愛上哪兒便上哪兒,但不能晚歸,除非有他相伴。

  在竹塢,她能做任何欲做之事。她可以整晚數著星星不睡覺,只是身邊多出一個他,沒法兒「享受」獨處時特有的那份惆悵。她也能睡到日上三竿,然後醒在他的紫木琴聲中。

  她可以整日不說一句話,坐在平台吹吹風、曬曬日陽,然後埋首在自個兒的竹編玩意兒裡,這時的他通常不是彈琴、煮茶、看書,便是拿著一根釣竿獨釣春江。他釣魚常是不掛餌,也虧他耐性驚人,有時等了大半時候,才見一條傻魚上勾。

  她也可以嘰嘰喳喳說個不完,與他辯東辯西,偶爾談起江湖上的人事物,他倆兒各持己見的狀況不少有,免不了又是一場「惡鬥」。

  總而言之、言而總之,截至目前為止,在過去的兩個多月裡,她還算能與他和平相處,雖有幾回忍不住為了些芝麻綠豆大的事與他鬥嘴、爭辯,最後也都不了了之,這說來歸去,全因他可疑的態度——

  每回的衝突,她常像是贏得滿堂彩、「打」得他落花流水,可不知為何,他明明服輸卻又但笑不語的神態,總教她渾身不自在,像是她根本沒贏,而是他「好心」地先認了輸。

  妳敢不敢同我打個賭?

  賭妳對我到底有無感覺?

  她對他……該要有什麼樣的感覺?

  可能回到熟悉的所在,日子安穩下來,不再餐風宿露、走踏闖蕩,她的小腦袋瓜不自覺地憶及許多舊事,她與芸姊、芸姊與他、然後是她與他之間的種種,這竹塢誠如他所道,有著數不清的回憶。

  所以,她對他,究竟是什麼感覺?

  她在他懷中嚎啕大哭過,在那雙青袖強而有力的擁抱中得到撫慰,她喜愛他也惱恨他,兩種極端的情愫交相煎,她已弄不清底意是何。

  她曾執拗地對他「逼婚」,可一想到他若與芸姊共結連理,她一顆心又酸澀難當……她原以為那時古怪的酸意,是因為捨不得芸姊、怕自個兒又被拋在後頭,如今細細沉吟,底蘊漸現,而真教她難以割捨的,莫非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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