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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頁     林硯硯

  「不,是我不對,忙了半天,我該猜到洗完澡後的你會想睡覺,不該因為一時心急而嚇了你一跳,你還好吧?」

  「還好,魂魄俱在。」人都是欺善怕惡的,我也不例外,他的好聲好氣令我大膽了起來,我不客氣地向他抱怨:」不過,下次你再那樣一臉冰塊地走開,又一聲不響地從背後偷襲我

  我可不保證不會被你嚇破膽!」

  沒想到我的抱怨換來他一陣低笑,我瞪著他,正當想開口問他為什麼笑我時他居然傾身吻了我。

  「你……你……」唇與唇分開後,那些原先在我腦中的話早就不知飛向天際一個角落去了,我訝然望著他,舌頭失去了說話機制。

  「好了,收完驚了,下樓吃飯吧,大家都在等我們。」封書棹兩手搭在我一上,殺風景地吐出這麼一句。

  收驚?敢情他使用的是改造版的口水收驚法一.

  半晌前縈繞在我們之間的浪漫氣氛霎時消失得無影無蹤,以吻收驚,虧他想出來,我氣悶地捶他一記:

  「封書棹,我沒被嚇到需要收驚的程度啦!」

  他斂眉站直身子,收回在我肩上的手,如此道:」小心一點總是比較好。」

  「哼,知道啦。」我應得不甘不願,奇怪了,罪魁禍首好像是他嘛,怎麼我反倒成了聽訓之人。

  原以為事情就此落幕,誰知我的漫不經心又惹來他的一句:」不要忘了,你懷有三個月的身孕,凡事還是小心為上。」

  「喔……」什麼嘛,他是怕我肚子裡的寶寶被嚇壞啊!

  「別不高興了,換件衣服,我們趕緊下樓吧,大家都等著。」

  經他提醒,我終於有了為人媳的警覺,是喔,雖然還有媽和弟妹在樓下候著我,但我可是嫁入封家成了他們的一份子,第一次正式吃飯,總不好讓公婆等我老半天!

  「早換好了,我們走吧。」

  於是,懷著忐忑的心情,我和封書棹來到了裝演舒適溫馨的飯廳。

  原以為這會是頓氣氛嚴肅的晚餐,但我那一頭白髮的公公卻十分風趣,他主導了席間的談話,甚至,還逗個性爽朗的宜家哈哈大笑,若非慈祥的婆婆提醒,說我旅途勞頓,身體又處特殊情況,亟需休息,這頓飯恐怕沒有結束的時候。

  「室,以後你的身份就不同了,除了為人妻為人媳,又將為人母,你得學著成熟些,凡事不要太衝動。」我們送母親和宜仁宜家到大門口,臨上車一刖,母親不捨地對我道:」還有,身體要保重,我聽書棹說你身子骨虛得很,一定是這三個月在外頭沒吃好,你要聽媽的話,改掉偏食的習慣,知道嗎?」

  「我知道……」母親溫柔的叮囑令我傷感,我突然領悟到從今而後必須與家人分開的事實,我再不能晨昏定省、再不是宜家的一份子了,」媽,你也是,要好好保重,我會常常回家看你的。」忍住哽咽,我攬著母親的手臂道。

  「姊!你不要這樣嘛,我會想哭耶。」

  年輕的宜家眨著水靈靈的大眼,一副馬上就要哭的模樣。

  「不行,如果你敢哭給我看,我」定會忍不住跟你們回家。」卸下平日在家當老大的威嚴,我很暴地這麼說。

  「好了好了,又不是十八相送,來這套!」大概受不了我們的婆婆媽媽,宜家僅存的男丁開口說話了:」媽,家家,上車吧,不要讓司機等太久。」

  「哥,你很冷血耶,難道你就那麼捨得姊嫁出去啊?」

  宜仁跟宜家翻了個白眼,滿臉君子不與女人斗的表情。

  於是,又一陣話別後,母親一行三人才坐上封家的車準備離去。

  「宜仁,以後大姊不在,家裡就靠你照顧了,懂嗎?」我彎身探入車窗,不放心地交代弟弟。

  「大姊,我知道。」

  「你要每天記得提醒媽吃高血壓的藥,紅色糖衣的那一種,不要和鈣片搞混了,知道嗎?」

  「放心,我會記得。」

  「至於家家,你不能……」

  「不能用罵的,要用愛的教育,否則只有愈管愈糟對不對?」宜仁不但截斷我的話,還接的頭頭是道」大姊,幫個忙,你剛剛交代的早在這三個月裡從你寫給我的email提過N次了,我會當個有責任的男人,你就別瞎操心了.」

  「好吧,如果賺煩我就不說了。」我看我不在家的三個月,宜仁似乎也當家當的好好的,於是就不再叮囑他。

  「那麼,我們回家了。」宜仁作勢要關上車窗。

  「等一下,宜仁,我要謝謝你——你居然一臉和氣來參加我的結婚儀式,不像之前那樣大力反對我和書棹,真的謝謝你,你願意來令我沒有遺憾。」

  「姊——你不要才剛結婚就展現歐巴桑的長舌,我很不習慣耶!!」這次宜仁翻白眼的對象換成我了,他朝我揮揮手:」嗟,反正你們兩情相悅,我再投反對票又有何用處。對了,看在姊夫對你一往情深的份上,你就不要再整他了,再來一次離家出走,我們宜家遲早會被他夷平。」

  一往情深?弟弟真愛說笑,他那個感情白癡又懂什麼了!不過,宜仁說夷不夷平又是怎麼回事?才想問,宜仁卻催司機該開車了,我只好不捨地和他們道再見,將疑問吞回腹內。

  「我們進去吧。」車子都開離視線好久了,我還傻傻地站在門日,封書棹許是等得不耐煩了,才出聲催我。

  「喔……」我順從應他,心頭此刻卻生了種叫homesickness的病,好難過,眼看著相依為命的家人從此與我分道揚鑣,那種螫心痛苦的感覺,筆墨根本無法形容。我歎了口氣,默默和封書棹回到房間,腦海裡卻揮之不去母親溫柔叮嚀的那一幕,精神恍惚的我也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跟什麼,直到封書棹開了口,才驚覺自己已和衣躺在床上。

  「別歎氣了,快睡吧。」

  他醇厚的磁嗓響起,我側首一看,見他已捧了本大大的書靠躺在我旁邊的位。

  「唔……」嚴重思家的我,不太有精神的敷衍他。

  我懶洋洋的聲音大概讓封書棹以為我真累了,他檢查我是否蓋了棉被,然後傾身捻熄我這邊的床頭燈,偌大的臥室霎時陷入黑暗,我閉上眼睛,良久,卻絲毫沒有睡意。干擾我睡眠的除了掛念家人的思鄉病外,還有封書棹方才靠近時沾染的清新藥草香,我睜開眼,從他翻頁的速度可以感覺得到他十分專注於閱讀,我好奇地翻過身,無聊地猜測他在看什麼書。

  「吵到你了?」

  夜黑,他的聲音聽來格外低沉,我支肘側臥,輕答:」沒有,是我自己睡不著。」

  一陣塞率,他似是合上了書打算入睡,我才想跟他說他真的沒有吵到我時,他便開口:」今天累壞了,別再硬撐,快睡吧。」

  從來就不是乖乖牌,我怎麼可能因他一句話就睡覺,封書棹真是太不瞭解我了,」你也睡不著,對不對?」我悶悶地找話聊。

  「錯,我想睡了。」他這會兒又不體貼了,一點也沒與我聊天的興致。

  「喔……」保持緘默不到五秒,我又開口:」弟說你快把我家夷平,怎麼回事?」

  我的問題顯然令他有些訝異,他頓了一下,才說:」過去三個月,我幾乎天天去你家報到。」

  「為什麼?」我一點也不明白他為什麼有空可以天天去我家耗,那段時間他不是該忙著安慰關聿媚嗎?

  「你還問我為什麼!」封書棹的聲音突然放大,幾乎嚇了我一跳。

  「我……」為什麼不能問?很想這樣回他,不過,這人的脾性從八天前見面那一刻起,就一直處在暴躁不定的狀況,憶及晚餐前的不愉快,我還是節制點,別傻不楞登心裡想啥就問啥的,免得又遭他冷臉相待。」不想說就算了,我只是隨口問問。」

  我的乖巧並沒有換來和平,一陣短促的靜默後,我聽見封書棹陰沉地嘲諷我:「如果我說你家菲傭做的菜好吃,我專程去當食客的,你信嗎?」

  「當然不信,你當我笨蛋或和你一樣是個瞎子很好欺瞞嗎?拿這種答案來搪塞我!」他的譏刺令我難過,我甚至難過到拿他的眼睛來攻擊他。

  「哼,雖不中亦不遠矣!」我氣他卻比我更氣。我不知道他」亦不遠」的立息思是指我和笨蛋瞎子差不多,還是指他就是要搪塞敷衍我,雖摸不準他的真正意涵,不過,從他說話的語氣裡,我聽得出他很忿怒就是。

  視線雖暗,但我隱隱約約可以看見他翻身將背對著我。

  我想,一起回來的那一刻起,我們之間的距離就開始變這樣了吧!忍氣吞聲地將委屈往內咽,我沒讓擱在心底的話宣洩出聲,此刻的我只想奔至母親身邊,問她:為什麼愛一個人、想得到他的回應,這麼難?

  夜漸深,封家大宅安靜得猶如一座古城,我凝視著封書棹寬闊的背,至此,才懂了那首歌的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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