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穎定了定神,仔細一看,才發現床上有只小貓。
「貓咪!」她驚喜,忙走過去將小貓抱起來,捧在掌心,不住地摩挲它。
那隻小貓只有一點點大,雪白的毛,又長又密,遠看就像一團毛球。尤其是它的眼神看起來呆呆笨笨的,完全不似一般貓的詭異陰沉,更加顯得可愛透頂。
她馬上愛上它。當場把傅維恆忘得一乾二淨,只顧著巴結她的「新歡」。
直到覺得冷,才又想起她的「舊愛」,便趕緊抱著「新歡」一同鑽進「舊愛」裡。
傅維恆眼見她又要重新爬回被窩裡,忍不住罵道:「你還不起來?」
「起來會冷嘛!」
這也算理由?
「你不會加件衣服嗎?」一把將被掀開,伸手拎走她的貓。「起來!」最後通牒。「馬上!」
她只好嘟著嘴,磨磨蹭蹭地下床梳洗,心裡還掛記那隻貓咪。「它有沒有吃東西?你先倒點牛奶給它喝,好不好?」她從浴室探出頭來說。
傅維恆瞪她一眼。「你為什麼不問問我有沒有吃東西?」他罵道。
薛穎吐吐舌尖,忙縮回頭。跟一隻貓吃醋?
那隻小貓咪已輕而易舉地取代了傅維恆在薛穎心中的地位。薛穎成天把它抱進抱出的不說,沒事還貓言貓語地同它說話、同它玩。
傅維恆見了,忍不住搖頭。「真受不了!」
可能由於是老么的關係,薛穎的小毛病特別多。雖然大都無傷大雅,但在家教甚嚴,規矩甚多的家庭中長大的傅維恆看來,實在常有「欲除之而後快」的衝動。
剛開始時,最讓傅維恆頭疼的是,薛穎老是喜歡抱個枕頭的毛病。
坐著也抱,偶爾沒事在家裡晃來晃去時,手上也會拎個枕頭,睡覺那就更不必說,頭下不墊一個、懷裡不抱一個,根本睡不著。
他一直以為只有嬰幼兒才會有這樣的「嗜好」,沒想到薛穎居然到今天還保存得這麼完好?
問她為什麼「迷戀」枕頭?
「因為它很軟,抱起來很舒服,又很暖和。不信,你抱抱看。」她解釋得很清楚,甚至想與他一起分享抱枕的好處。
她從小就是這樣抱著枕頭長大,是以從來也不覺得有何不妥。
可是傅維恆認定了這是個壞習慣,硬要她戒掉不可。
「你都這麼大了,還成天抱個枕頭?雖然家裡只有我們兩個,沒有外人,但壞習慣就是壞習慣,以後不許再這樣了。」說著,便一把拿走了她抱在手上的枕頭。
薛穎手上空空,頗有「若有所失」之感。
幸好,後來沒有多久,傅維恆正巧送給她一隻小貓。軟軟的,抱起來跟枕頭差不多,解決了她部分的思枕之情。
但睡覺時就麻煩了,傅維恆三令五申不准讓貓上床。「貓是睡窩的,不是睡床的。你別把它帶上來!」
「又不能抱枕頭,又不能抱貓咪,那你要我抱什麼?」她大聲抗議。
傅維恆覺得好笑。「那我讓你抱好了!」
「見你的大頭鬼!」她恨得牙癢癢的。「你不把枕頭還人家,我就再也不要理你了。」
「隨便你,你不抱我就算了,不過這可是你唯一的選擇喔!」他笑。
薛穎在床上翻來翻去,一點睡意也無,總覺得哪兒不對勁。兩隻手好像是多出來的一樣,不知道該擺在哪兒?
身旁的傅維恆雖然也有點同情她睡得不安穩,但仍是不吭聲。
過了很久,薛穎才迷迷糊糊地睡著。
隔天早上醒來,發現自己居然抱著博維恆,趕緊放開,跳下床去。
幸好,他還沒醒,否則「人贓俱獲」,豈不丟臉?
她放心地自去梳洗。
後來傅維恆起床,她還故意裝出一副冷冰冰,愛理不理的樣子來。
他湊到她的身邊,笑問:「昨晚睡得還好吧?」
「好你的頭!」賞他一個衛生眼。
「唉!我也睡得不好,好像作了一個夢,夢裡有個人死命地抱著我,害得我連呼吸都困難,你知道嗎?她抱得好緊、好緊,簡直快把我勒死了。」他誇張地比劃著。
彼此心照不宣。
薛穎臉一紅。「見你的大頭鬼!」槌他。
後來她始終也沒有真正的把這個習慣給改掉,這次也只不過是換湯不換藥罷了。
一直非常缺乏安全感。
第九章
一轉眼,帶著薛穎來到美國已經三年多了。
這樣的決定與作法,到底是對、是錯?他一直不能肯定。
唯一可以確定的是,那份對未來的恐懼,並沒有因時間的經過,而慢慢自心底消逝。反而愈來愈怕這樣的幸福無法持續,因為愈來愈捨不下她。
薛穎又何嘗不是如此?就像是抱著一顆定時炸彈似的,而且何時引爆,是早是晚?只有天知道。
他們除了聽天命由,還能如何?要是真的完全一無所知也就罷了,到底也還能過幾天心浮的日子。偏又是這麼一知半解的,擾得人心神難寧。
但兩人誰也沒提。
傅維恆不提,是怕惹薛穎難過。而薛穎之所以不提,卻只是一味地想逃避這個問題,她拒絕面對現實,裝得像個沒事人。
可惜,夢,常輕易地洩漏她平日刻意壓抑的恐懼及極力隱藏的脆弱。
「穎兒,醒醒!醒!我在這兒!」傅維恆一發覺枕邊的薛穎陷在惡夢裡,便忙將她搖醒,緊緊摟在懷裡,哄著她。「穎,我在這兒呢!別怕……不怕的……」
薛穎恍惚中醒來,雖知只是一場惡夢,但已足夠讓她心悸。
她不住地啜泣。
傅維恆見了又是一陣心疼。
「又作惡夢了?」他輕問。
「嗯,我……有壞人追我……有人要抓我。」
這並非真話。
曾經信誓旦旦地說過,不計一切後果,也要同他在一起的。所以,現在怎麼也不能說怕。
「是嗎?」他輕歎,不想拆穿她。
其實怎麼會不瞭解呢?
在夢中,她哭喊的是:「別離開我……我怕……」
那天晚上,傅維恆帶著薛穎一起去參加公司舉辦的復活節舞會。
薛穎特地選了一套秋香色的露肩晚禮服,配上傅維恆送她的生日禮物——成套的珍珠首飾,益發顯得高貴迷人。當場吸引住了全場異性的目光。
待在紐約三年了,全公司的人都看得出他們的關係深厚。所以,平日對薛穎也只能遠觀而已。但今天的場面輕鬆,況且大夥也混熟了,於是趁機競相邀舞,讓薛穎整晚不得閒。
一個晚上想跟她跳上支舞,還得先掛號才行。
傅維恆表現得也十分大方,只佔了她一支開場舞,便識相地退到一旁與人寒暄或只作壁上觀。
頭一次見薛穎的手讓別的男士握著,由別人來帶著她旋轉、飛舞,心中有種說不上來的感覺。
似喜似悲。
她愉快地笑著,畫面很美。「這樣也好……」他想。
遠遠地看著她,她比來美之前豐腴了些,氣色也好,在其他高頭大馬的洋女子中,仍掩不住地艷光四射,像顆寶石。
現在她正同吉米跳一支快舞,跳得香汗淋漓,雙頰緋紅。
吉米是個華裔子弟,人品、家世皆屬上乘,看得出他對薛穎很有好感,只是礙於傅維恆,所以遲遲不敢展開行動。不過當薛穎有事請他幫忙時,他總是高高興興地聽候差遣,十分慇勤。
傅維恆有時也會胡思亂想。如果「那一天」真的來了,他希望能及早將薛穎托付給值得信賴的人,他也才好放心。
「吉米好些,還是立原適合些呢?」有些走火入魔了。「還是吉米比較妥當吧!」他一廂情願地打算。「吉米的能力很強,可以好好地幫穎兒打理公司的事。至於立原,雖然他的人品是沒問題,但他們藍家的人……」
他中意的是吉米;而且常有意無意地在薛穎面前誇他。而她也不知是聽進去了沒?總是顧左右而言他。
一會兒,見她排開眾人,笑吟吟地走過來。
「哇!累死了,好想脫掉這雙高跟鞋。」她吐吐舌。「腳快斷了。」
他將手上的雞尾酒送到她的唇邊,薛穎就著他的手喝了一口。「謝謝!」
她瞇瞇地笑。
最最喜歡看她笑。「我很喜歡這首曲子,不知道有沒有這個榮幸請你跳支舞?」他略略彎腰,伸出手來。
「這個嘛……還有很多人在排隊等著我呢!」她故作一番矜持,隨後才又戲劇化地說:「好吧!給你一個面子。」
在舞池裡,他們忘情地擁舞、親吻,毫不理會其他人的眼光,逕自陶醉。「剛才你和吉米跳舞,跳得很好,有模有樣的。」他隨便聊著。
「是啊!你教得好,人家又聰明,自然跳得好羅!」
傅維恆一笑。「你們倆站在一起,看上去真是好……」
她驀地沉下臉來,鬆了手,冷冷地道:「我累了。」轉身離開舞池。
傅維恆自悔失言,連忙跟了上去。「穎,我只是隨口說說,沒有別的意思……」
她站住,看著他。「沒有嗎?」
他噤聲。
薛穎走開,整晚不再同他說話。
回到家裡,她的臉色仍若寒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