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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頁     梁虹

  他激動的緊握拳頭。不會的!老天不會對他如此殘忍,他企睜的是她同等的愛意,不是成為她身邊一個無足輕重的角色。

  他心中有許多想法,紛然雜陳的心情起伏不定……

  他怔怔地望著她。好半晌,他才走近她,顫巍巍地捧起她的臉,猶如手捧著易碎的瓷娃娃般小心仔細。

  「涼曦,你懂嗎、你嗎K驪?我對你的心……」

  懂什麼?他的心值得她去研究嗎?任涼曦一臉不解。

  雖說她認識四少七年了,但她部不十分明白他。

  他偶爾會直愣愣盯著她瞧,大半天不說一句話;等她一發現,他又會手足無措的收回眼光,扯開話題。

  從她認識他那天起,七年了,她卻更加瞭解他。

  她再度抬起頭,給他一個肯定的答案。

  「我不懂。」

  「為什麼?!七年了!再遲鈍的人也該有感覺,為什麼你就是不懂?!」他絕望的低吼,吼出他心中多年來的疑問。

  他對她的心不容置疑,他對她的愛,連任伯父、任伯母都窺知得一清二楚,為什麼她竟毫無所覺。

  她看著他異乎尋常的激動,第一次發覺,這樣的四少是陌生的。

  在她印象中,四少總是體貼入微,什麼事也不放在眼裡,典型的樂天派。她從未見他如此失態……他額上青筋直跳、雙眉緊緊揪著,彷彿他內心充滿了極度的痛苦與悲傷,只稍多一點刺激就會立刻崩潰。

  她盯視著他好一會,想起自己從不曾如他這般激動的時候……一時間,她內心深藏的疑惑脫口而出。

  「四少,你有沒有想過,或許——我不是人?」

  他別開頭不想聽,卻聽得一清二楚。之後,他回頭深深望了她一眼,眼中有驚疑、不信,以及……可笑的悲哀。

  天空烏雲滿佈,遮蓋了月光,像是在暗示他的絕望。

  席少宇仰頭苦笑。

  他是該徹底死心了,他誆騙了自己七年,告訴自己默默付出的情感終有一天能獲得回報。他七年如一日的呵護著她,盼望她能回應自己的愛,期待她的心思佔滿他一人。

  他騙誰啊!儘管再過十個寒暑,她對他依然……無動於衷。而今她竟企圖以這可笑的借口教他打退堂鼓!

  認識她七年,他難道分不清她是人是鬼?!

  該要放棄了,他不願強迫她接受自己的感情,也不願加深她內心的困擾,更不想再從她口中聽到類似回絕的話語,那會令他再度教無法承受。

  席少宇低下頭,深深地注視她,像是要一輩子將她刻在心版裡。

  「涼曦,我不會再來找你了,永遠。」

  他舉起手,溫柔的拂開她臉上被風吹亂的發。

  無聲的歎息迴盪在風中,久久,她才回過神,低低問了句:

  「為什麼?」

  沒人回答她,她眼前只剩下無盡的黑暗,光影隨著那漸行漸遠的人影逐漸模糊消逝……他走了。

  在她十六歲那年。

  ???

  入秋之際,任涼曦進入首屈一指的大學。以著驚人的才智,她以三年的時間完成了大學學業。

  「席少宇」三個字像是徹底從她生命中抹去,日子一天天過去,他再也沒有出現在她面前。她最後一次到席家,看到的是滿屋子的陌生人。她這才知道,席家四口已移民到瑞士去。

  那天,她默默的坐車回去,一個人在兩人經常偶遇的公園裡頭,從白天坐到月亮升起。

  她平靜的接受席少宇已經離去的事實,繼續過著原來的生活,每天忙碌得穿梭於學校和家庭間。

  進入研究所後,她另外選擇了一門冷僻的科系——「基因工程」,並且把全部的時間花在實驗室裡頭。

  偶爾,她心思會停頓一兩秒,腦中一閃而逝的景象,不是過去出身千百回的原始叢林世界,是當年席少宇絕望遠去的背影。

  之後,她總會不自主想起他離去前說的話……

  四年的光陰沒有改變什麼,她依然解不出當年席少宇留下的疑問,她百般嘗試的結果,只證明她徒然耗費了時間。

  研究所的課業繁重,為了方便使用實驗器,她老早搬出家裡,住進了研究生宿舍。

  與她同住一塊的室友,是和她同一學年的女孩紀桑潔。

  她個性活潑好動,三天兩頭的不見人影,每每在出人意料的情況下出現,譬如她碰上死纏爛打,說什麼也要硬拗到一頓晚餐約會的男生時。

  像現在,她正站在系館前,身邊是一徑想盡各種辦法想邀約她晚餐的大學部教授;當然,還有不知從哪憑空冒出來的紀桑潔。

  「老師,恭喜你啊!」紀桑潔皮笑肉不笑地說。

  「恭喜我什麼?」王教授不解。

  「聽張老師說,明年的系主任百分之百提你的!這麼大的事,當然要先向你說聲『恭喜』啊!」

  「哎,張老師說的是客氣。是不是由我出任系主任,繫上還沒定案。」王教授嘴上雖這麼說,心裡卻不禁得意萬分,眼睛還不時偷偷瞄著任涼曦臉上的表情。

  任涼曦想走,手臂卻不知何時被紀桑潔悄悄握住。

  「老師你別客氣了!繫上的人都知道系主任除了你沒有第二人選,其它只是時間問題。」紀桑潔緊接著再送上一頂高帽子。

  「哪兒的話!繫上人才濟濟,每個老師都比我優秀百倍,我怎麼比得過那些老前輩?」

  「老師說的是,繫上有能力的人才是挺多。像前陣子,就有人謠傳洪老師有意與你競爭……」紀桑潔滿意的看到王教授頓時僵硬的臉,然後又接著說:「但他哪裡是你的對手,光憑他和女學生糾纏不清的男女關係,就被校長摒除在外。你知道的,校長最痛恨教授與女學生牽扯太多,教師和學生如果不清不楚,本來就容易惹人非議。」

  她這話如一桶冷水潑了他全身。

  之前校內的師生戀鬧上新聞媒體,被甩的女學生硬著指責昔日相戀的男老師對她性騷擾;擠到後來,校長一聽到教授和女學生間曖昧不明的交情,總不免先把教授召去關切一番。

  看來,想登上系主任的位子,在這節骨眼上,萬萬不能鬧出什麼不堪入耳的醜聞。

  他匆匆瞥了眼任涼曦,托辭有要事之後隨即逃離現場。

  「膽小鬼!」紀桑潔不屑地啐道。

  「放開我,我得走了。」任涼曦淡淡地說。

  「是啊!見到那樣的男人,聰明的女人早閃了,就你一個笨瓜還傻愣愣的站在他面前受他口水洗禮。」

  「他是老師。」她硬拉開她緊抓著不放的手指。

  「仗著為人師表的名義邀你,當『老師』可真是方便啊!以後我也去當當別人的老師,順便弄幾個童男童子解解饞!」紀桑潔一臉嚮往,彷彿有美少年當前,口水直流的模樣。

  「請便。」任涼曦懶懶地回道。

  她一徑走出前,不得會她身後的紀桑潔如何呼天喊地的大叫。

  「等等我啊!我可是剛剛幫你趕走大色狼的大功臣耶!你這麼對待恩人太不應該了吧!」

  「告訴我,你要當我『恩人』的目的是什麼?」任涼曦站定腳步。

  紀桑潔心頭一驚,臉上依舊不動聲色地笑道:「嘿嘿當然是因為我垂涎你的美色,要你以身相許嘍!」

  她斜睨她一眼,重拾腳步向前。

  紀桑潔幾個大步追到她身旁,輕佻地搭上她肩膀。

  「怎樣,大美人!看我在任勞任怨替你打跑蒼蠅的份上,賞我個吻吧!」

  「好!」

  紀桑潔一愣,沒料到她回答得如此痛快。

  「等你告訴我真正的理由,我再履行我的承諾。」

  「不是講了,我喜歡你……」紀桑潔氣虛地辯解。

  「你我知道,那不是實話。」

  紀桑潔的一舉一動令人匪夷所思,她必須再多加觀察她。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你看得太嚴重了啊!做人要隨和點,不要把每件事看得太認真。」紀桑潔意味深長地說。

  任涼曦只直視著前方,不搭腔。

  住在一塊四個月,她鮮少看到紀桑潔留在宿舍,她總是匆匆來又急急離去。課堂上沒見她露過幾次臉,但期初的研究報告卻做得有聲有色,考試的成績也名列前茅。

  上了大學,她身邊的意外事件陡然消失不見。她一度懷疑,這是否意味著未來巨大暴風雨的片刻寧靜。

  可以想見的是,對方對她已經有相當程度的瞭解,不需要瑞用這種不時的突發狀況來測試她的能力。但這是否也意味著,一旦測結結束,緊接而來的,將會是空前巨大、不可預知的危險挑戰?

  「哎喲!你怎麼看我看得發了呆。縱使我的心早已屬於欠的,縱使我有如仙女下凡般的美艷動人;但你這麼盯著我瞧,我多少還是會感到害羞的。」紀桑潔不正經的嬌斥,不依地推了她一小把。

  任涼曦總覺得,紀桑潔的活潑是裝出來的。她明明和自己一樣,不是個多話聒噪的女子,她如此矯情究竟是裝給誰看?

  「原來你也暗戀我很久了。來來來!別害羞,讓我親一個!」紀桑潔興奮的大聲嚷嚷,紅唇湊上去就要吻上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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