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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頁     梁鳳儀

  方佩瑜洋洋自得。

  這一段日子以來,她的確在這宗連鎖性的貿易生意裡頭做盡很多功夫,而不為人所知。

  方佩瑜非常的聰明,她利用了跟雅頓原料廠的關係,在雅頓以非常便宜的價錢把大批原料賣給岑氏玩具製造廠之前,老早已通過方氏家族跟國內的密切貿易交往,與哈爾濱百貨商場私人達成協議。

  方佩瑜負責與哈爾濱百貨商場合作,由方佩瑜負責製造大量玩具,一半內銷,一半外銷。

  外銷部分她安排由雅頓以版權人身份兼做海外總代理,以能為其爭取到一定利潤,用以平衡原料的割價出售。

  其餘內銷的利潤,當然是屬於方佩瑜與哈爾濱百貨商場。

  協議簽訂之前,方佩瑜還親自飛到哈爾濱跟百貨商場董事長胡建平會面。

  「胡董事長,想你幫我一個大忙。」

  「什麼忙?你只管說!」

  「能不能把哈爾濱百貨商場的玩具部門經營專利權批給我。反正你旨在批發生意,我卻想獨佔零沽的利益,算是你對我的恩惠,成嗎?」

  這就變成了日後最吸引白曉彤的一份可觀利潤。

  當時胡建平說:

  「方小姐跟我們做著如此大數額的一批貿易,百貨店零售的生意,批給你,自然不成問題,只是我們要先聲明工程不會如期完成,大約要延誤起碼十個月。」

  方佩瑜衝口而出:

  「那就更好!」

  「什麼?」

  方佩瑜即打圓場說:

  「我意思是這樣就可以讓我慢慢策劃了。」

  於是,哈爾濱百貨商場玩具部門的總代理權合約握在方佩瑜尹裡,她將利潤回扣再加高,卻說明只須寄售,就這樣轉與白曉彤簽約。

  然,偏偏隱瞞了商場不能如期建成的事實。

  商場上的成與敗,很多時在於一個重要消息的披露與否。

  方佩瑜的圈套是連環性的。

  她巧妙地用盡手上的人際關係,從套用雅頓原料廠一大批原料,獲得特價開始,最終把原料加工完畢,外銷的責任一下就擱回雅頓肩膊上,所用的手段極為簡單。

  方佩瑜只在長途電話裡對她應酬慣了的雅頓主席佐治·雅頓說:

  「佐治,你勉為其難幫我這一次,好好地當這批玩具的總代理,怕向你訂原料的用戶拿不出這麼多現金來,當初我跟銀行分別做擔保,我這兒的一半如果不是你高抬貴手幫個忙,就得要泡湯了,你不忍心吧?」

  佐治·雅頓不是個特別瞧得起東方人的美國商家,然,對方佩瑜已很另眼相看,只為她是東方女人,在交往中,她經常適當地賣弄一定程度的嫵媚手段;這種精神上的冰淇淋肯定有魅力。

  再加上,大陸市場的開放,無疑是吸引的。

  中國既是今非昔比,自己亦無謂太與業務前景鬥氣。

  就為了這個原因,佐治答允做岑氏玩具的這筆生意,也願意承接這批玩具,反銷北美市場。如今聽說岑氏出了小紕漏,對方佩瑜把外銷玩具的總代理權塞到自己手上去,以貨抵押,就更無異議了。如果做不好的話;雅頓就只有伸長脖子等岑氏或擔保人方佩瑜償還債務,不是不麻煩的。

  況且,方佩瑜還說:

  「佐治,反正雅頓手上有這批玩具模式的製作版權,試把中國製造的產品遠銷歐美,看成數如何。一旦為用戶接受,成本比在美國本土製造低得多,你就可以刀仔鋸大樹了,一舉數得呢,何樂而不為?」

  所言不是無理,於是方佩瑜就成功地搭通天地線了。

  搭通之後,她才雙手奉送給香早業,鼓勵早業說:

  「把這筆生意交到汝母手裡,萬無一失。」

  香早業一聽,不是不蠢蠢欲動的,他沉思一會,答:

  「母親會問,我的生意線路何來?」

  方佩瑜老實不客氣道:「我看你就坦率地跟你母親交代,說是我的獻策。」

  香早業有一陣的猶豫。

  「怎麼樣?認為這樣正要暴露了我的身份與我們的關係?」

  哪有這樣大的便宜可佔?除非中間透著一層更密切的關係。

  「當然,早業,你可以選擇放棄這個大好的獻功機會,讓香早儒獨領風騷去,不過,我告訴你,過一些時日,你母親年紀再大一點,或者香早儒娶到一個類似孫凝之類的女人做妻子,你要挽救危機就來不及了。」

  方佩瑜口中的危機,自是指香家大權的問題。

  這是很易理解的。

  「別以為你的對手只是香早儒,還有其他三人。」方佩瑜這樣說。

  香早業就忽然不能明白過來廠,問:

  「誰還能與老四匹敵?」

  「最低限度,老大與老三的條件都比你強。」

  「何以見得?」

  「老大是你母縱容慣的,對不對?」

  「對。」

  「這種縱容的態度其實並不是香任哲平的一套作風與性格,其中有什麼原因導致香早暉能享受他才華表現之外的寵幸,不得而知。唯其如此,可見你母親對長子的偏愛是固執的,是任何人,包括最得寵的香早儒絕不能動搖的。

  換言之,他在香家有特殊的地位。」

  方佩瑜的分析緊緊扣住了香早業的心。

  「再下來的老三,他看上去是你們兄弟之中最沒有條件、最不得寵、最不起眼、最沒有憑藉去爭寵的一個。」

  「他根本失寵。」香早業答。

  方佩瑜搖搖頭。

  「只要他是香任哲平的親生兒,我就不同意這看法。」

  「為什麼?他身邊的葉柔美是大毒草。」

  「早業,這就是你更需要我的地方。」

  「你把自己跟那姓葉的比較?」香早業覺得好笑。他當然知道方佩瑜是那種眼高於頂,不會看得起女明星的大家閨秀兼商場翹楚。

  「當然不是跟她比,我的意思是你需要一位機靈,能洞悉人心世情的女人在你身邊提點你。早業,香早源決不比你們幾兄弟傻,他有著香任兩家的血脈,就有慧根,我差不多可以肯定他是利用葉柔美,來一招置之死地而後生,對他的母親採用欲擒先縱的手腕。」

  方佩瑜稍停,看了早業一眼,輕歎:

  「你還沒有明白過來嗎?香早源一向被冷落,他像那種故意在冬天跳到冰河裡把自己凍病的孩子,躺在床上,看母親如何反應。做母親的固然會大發雷霆,但隨之而起的是極度擔憂,怕孩子—病不起,失去了他,於是慢慢把他療治過來之後,就更留意他的一舉一動,不敢對他掉以輕心。那種會失去孩子的教訓有效地喚起她強烈地表現母愛。

  故此大病過後的孩子絕不會失寵。」

  方佩瑜這一段剖釋直叫香早業目瞪口呆。

  第一次,他被迫著看到自己的處境。

  原來在那個金玉滿堂、富貴雙全的大家族內,正是四面楚歌,每個人都靜靜地以他們的本身條件建築起自己的王國來。活脫脫是進可攻,退可守的眾諸侯,正為他日繼承大統作好準備,萬一還是要拱手稱臣於兄弟的話,總還有自己的立足處。

  可是,香早業呢?他毫無準備,毫無把握,毫無防範。

  如果有一天,誰登了大寶,說一句:「撤回香氏家族班底,把管財務的權位拿過來!」

  那麼,他還會有什麼?

  香任哲平會不會為他預留封邑?會不會為他另起王國?

  完全的不得而知。

  他驀然發覺原來自己這麼自以為是,一切都想當然。因而被嚇得額上冒出細細的汗珠來。

  他企圖攻破方佩瑜的預測,緩緩地答一句:

  「你會不會高估了早源的智慧?」

  「不會!」方佩瑜斷然作答,「是你低估了他,不只是你,可能是整個香氏家族。」

  「你有憑藉?」

  「可以說是有的。早業,你想想,除了香早源,你們兄弟三人,在長相樣貌等方面都有神似父母的地方,從而做事的幹練,也如此的一脈相承,怎麼會有一個完全出格的香早源跳出來?他如果是一如你們看他的平庸膚淺,心無城府,根本不可能是香家三公子。恕我說得直率,只怕香家養的一頭狗,都會出類拔萃。香早源怎麼會如此的一無可取?」

  「這是主觀的推論。」

  「對。我也有客觀的憑據。」

  「那是什麼?」

  「那是自孫凝口中身上所得到的資料。」

  方佩瑜在孫凝處套取了很多有關香早源做事的成績與手段,她記得孫凝曾在閒談中這樣說過:

  「到底是香家人,香早源處理信聯的冗員很有一手,他的深沉果斷,不動聲色,實事求是,出入意表。我曾把這個觀察告訴早儒,囑他轉告他母親,想她會安慰。怕以前是沒有機會讓他大展拳腳之故。果然,香任哲平聽了早儒的報告,很有些關於信聯的大改革都裝作知之為不知,放手讓香早源去於。」

  這段話蘊含了兩種重要的意義,當方佩瑜轉述之後,香早業立即聽得出來。

  其一,證明香早源有他不為人知的潛質。

  其二,香任哲平並沒有真正痛恨而放棄這個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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