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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頁     梁鳳儀

  能像這一區,差不多每幢獨立房子的屋地範圍都佔去半個街口位置的,實在絕無僅有。

  莊尼把車駛進一條兩旁種滿了紅白杜鵑花的小車路上,再停到一幢白色殖民地官邪式的房子門前。

  「不騙你,全市最清靜,最能供應色香味俱全食物的餐廳就在這裡頭。瑪利亞,你現今可以作出一個決定,是否願意到舍下作客,一嘗我的廚藝,抑或,你信不過我,那就改道到一般的食肆去!」

  信不信得過他呢?語帶雙關,這裡頭可能是另外一篇文童。

  誰不是白白擔了個聖潔的外表,而實際上做著滿足私慾的種種劣行?

  任何人目睹了當日社青雲對我的那副臉孔,都會相信他縱非至情至聖,也必定忠誠正直。誰能料到他竟是好險狠毒,心如蛇蠍?

  我已曾經滄海。

  世上再恐怖不過的欺騙手段再加之於我身上,都不能跟我承受過的相提並論。

  瑪利亞今夜,何懼之有?真想不到莊尼竟有如此高雅壯麗的巨宅作居停。

  坐到那寬敞的客廳去,享受著完全十九世紀英式的貴族家居佈置,一種皇侯風範、泱泱氣氛瀰漫著空間,令人肅然起敬。

  莊尼給我調校了一杯威士忌。然後說:

  「你隨便瀏覽,我這幾完全沒有機關,也沒有秘密,什麼角落你都可以走,什麼東西你都可以翻。」

  「你呢,你不在我身邊陪我?」

  「我到廚房去弄晚餐,只一會兒就來!」

  我悠閒地在屋內逛著,客廳的左側是個中式飯廳,一張足可坐二十人的大圓飯桌放在正中,跟垂下來的金澄澄歐式大吊燈互相配襯輝映,已經很氣勢如虹。

  客廳的右側,是兩個相連的房間,一個是較小的西式飯廳,橢圓形的餐桌,伴以八張餐椅,都罩上大紅的椅罩,在椅背後紮著一個大紅蝴蝶結,宛如一個到舞會去跳宮廷舞的少女,正微微屈膝,回禮舞伴似的。加上牆上名貴繽紛的掛畫,整間餐廳都出落得熱鬧而溫馨,別具韻味。

  另外一向是書房,三面牆都是高聳至天花板的書櫃,整齊地徘滿了書籍。駐足細看,竟是中英巨著,琳琅滿目。

  這莊尼那麼能學貫中西?看不出來。

  誠然,我應該知道看得出來的往往並非真相。

  堂前的乙道螺旋形雲石樓梯,向上一定是通往樓上的幾間睡房,向下則一直帶往地庫。想地庫也不外是那些遊戲室,桑拿浴室之類,我都沒有興趣觀賞了。

  正想走到廚房去看看莊尼怎樣弄我們的晚餐,他就出現眼前,一把拉起我的手,說「來,一切已經就緒,我們先飲杯酒,吃一點餐前的沙拉,醒醒胃!」

  我們繞道自客廳的一扇抽木鑲玻璃的雙掩門,通到一個羅馬式的室內泳池旁邊。

  泳池呈長方形,在彎位處豎立了一身佈滿線條的大圓柱,頭頂是玻璃蓋成的大天窗。已見一兩顆疏落的星星,那麼的由遠而近,彷彿等一會就會掉進池中,微微濺起水花,添一點生氣似的。

  晚餐桌放在泳池旁,只有兩個位置,除了精巧矜貴的餐具外,就是一大蓬優怨而瑰麗的艷紅杜鵑,跟那插了六枝紅色洋燭的純銀燭台,一齊霸在餐桌中央,那麼的令人心旌搖蕩。

  白酒是頂上好的品種,人口一陣芬芳,真能齒頰留香。

  連那凱撒沙拉,都其味無窮。做這菜最考功夫,一般不是調得稍鹹而變得略帶酸味,就是過淡。莊尼的手勢肯定是恰到好處。

  「每吃完一道菜,我們都慢條斯理地呷一會兒酒,莊尼才捧出另一度菜來。

  那白菌煎鵝肝,和香蒜牛仔肉,都吃得我津津有味。

  我不禁歪著頭想,這麼好條件的一個男孩子,怎麼可能鬧失戀。

  隨即我甩甩一頭短髮,一併把這個意念都拋到九霄雲外。

  莊尼的背景強得過我嗎?

  然,有目共睹,我如何地慘遭荼毒。

  杜青雲至兀不渝地愛著他那位青海竹馬的陸湘靈,為她的被迫淪落風塵而討回一個公道,事必要以眼還眼,以牙還牙,向當年害慘了陸家的江尚賢報復,因而要我承擔了重罪。

  很明顯地,我縱有百般可愛,千種能幹,萬樣德行,在杜青雲心目中都不值一文。

  還是那條甲之熊掌,乙之砒霜的道理。

  一念至此,竟對眼前人生了憐憫同情的愛心。

  真的,相逢不必曾相識,彼此能說著同一語言,心照不宣,就是天涯知己。

  吃罷了那個可口的甜品,我的感慨更深。

  問莊尼:

  「看過一個香港流行小說名作家亦舒的那本《喜寶》的小說嗎?」

  莊尼搖搖頭,臉上寫上問號。

  「故事說當一個女人愛上一個男人時,就願意下廚為他悉心泡製一度美妙的甜品。」

  莊尼凝神望住我,眼裡蕩漾著無限溫情與溫馨。

  沒想到吧?

  說著這麼一句具挑逗性說話的不是莊尼,而竟是我。

  我正在逐步實現我預期的後果。

  以一種溫柔溫馴的眼神,回應著莊尼。

  他雙頰泛著配紅,竟有點口吃地對我說:

  「我不知道該怎樣回答你的問題?我……」

  「那就不要回答好了!」

  莊尼似在搜索枯腸,希望找出一組適合的辭句,對我們這番偶遇的感情作出交代。

  第二章

  顯然地,他力不從心。反倒由我輕鬆他說出他心中的感受。

  『能以一個新人替代;新人,填補心中的遺缺,總是一種踏實的感覺。人要自救,因而不可輕率地放過這個機會,即使只能短暫性療治痛楚,也還是值得戀棧、捨不得放棄的,是嗎?是有這種感受嗎?」

  名副其實的紅燭高燒,映紅了的竟是莊尼的臉。

  我卻刻意地要保持平靜。

  莊尼的眼神開始灼熱,像兩朵小人焰,慢慢隨著室內的溫軟氣流燒到我的臉上來。

  他站起來,步至我跟前,強大的身軀又像當初相逢時的模樣,擋在我眼前,掩住了我的視線。

  這一次的分別是,我還未及抬起頭來,他已經伸手將我一把拉進他懷裡。

  女人在男人健壯有力的臂彎之中,一般都能產生莫名的安全快感。

  我學習完全放鬆自己,讓身子與心情,都像浮在碧波之上似的。絕不掙扎、絕不回顧、絕不緊張。微微的載浮載沉,好使我飄蕩得至久至遠至舒暢。

  這是一個必須實習適應的過程。

  並不需要躲在自己心愛人兒的懷抱之中,才感到幸福。

  事實上,世間哪來這麼多真情真義?

  有的話,也未免表達得大恐怖,即如杜青雲為了陸湘靈,而殘害了我,就是活生生的現成實例,男女之間的相悅,自今日始,我應視作生活上一種可以爭取的情趣,也同時是能夠發揮特殊功能以達到個人目的之投資與手段。

  這個意念,自杜青雲串謀害得利通銀行股份狂瀉與發生擠提之日始,已在我心滋長。

  於今,是我的些微幸運吧,遇到這麼一個如此可喜的試練對象,怎容錯過?

  兩顆寂寞的心,兩個孤獨的人,很自然地會彼此需要,互相利用。

  所有的人際關係都必須是資產而非負累,能製造歡樂,能產生喜悅。

  想著,想著,精神完全進入迷糊與迷離狀態。我渾身鬆懈,有如一團海綿,盡情吸索與享受著男歡女愛的興奮。

  一點都沒有困難!

  好的開始往往是成功的一半。

  當我靜靜地躺在莊尼的身邊,看著他赤裸的肩膊,因著均勻的鼻息而甚有節奏地微微鼓動時,我睜著眼冷笑。

  要完全站於不敗的地步,只有一個秘訣。

  務必將一件事可能產生的各種後果分析出來,然後選最壞的那個可能,作出預防與應變措施。

  過往,我犯的最嚴重錯誤,就是大一廂情願地將事件看得簡單、將人性看得善良、將效果看得樂觀。

  拿我跟莊尼的這段一夜情緣作為實驗吧!

  首先分析整個相遇與結緣的過程。如果莊尼說話可信,那自然是他跟愛人開談判,對方爽約,等於表示恩盡義絕,頓成陌路,莊尼在沮喪之餘,偏巧遇上了我。

  一個並不難看的女人,出現在情懷歷亂,心緒不寧之際,很自然能起到相當的解慰作用。

  當然,我不必高估莊尼的失意,那跟我的創傷固然是小巫見大巫,就算跟一般少男少女的所謂失戀比較,也還可能有一段相當距離,因而,我那麼容易地扮演了替身的角色!

  以上是正途而合理的推論,卻失之於表面化。

  換言之,往最壞的另一個方向分析和構思,得出的故事情節與畫面,可以完全不同。

  會不會是多倫多一個無聊的紈褲於弟、慘綠少年;手上大把光陰與金錢,日中忙不迭地尋求各類新刺激呢?

  某日黃昏,路過大酒店酒吧,瞥見有個形貌不俗的單身女郎,在飲悶酒,認為有機可乘,於是上前搭訕。

  至於他的表現和藉口,更不必擔心,真正唾手可得,俯拾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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