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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頁     呂貝卡·裴斯萊

  然而緊接著的幾周裡,斯波蘭達發現,在樺詩莊園裡,有很多其他人,他們毫不遲疑地願意談論愛。她很快得知,弗勞利太太很喜歡愛這個話題。

  "愛是保持我們這個世界活力的東西,"她在一個明亮的早晨說道,一邊監督樓上的女僕幹活。  "有活力?"斯波蘭達問。"噢,弗勞利太太,你能把那可怕的動物拿走嗎?"

  弗勞利太太很快發現公爵夫人的驚慌,爾後看見番諾伊坐在走廊裡一張天鵝絨面椅子上,他的黑尾巴搖晃著。"噢,這不過是爵爺的寵貓。但是這……我的上帝,它是如何逃出我的房間的?我記得今天早晨出來之前把它關在廚房裡……"

  "求您了,"斯波蘭達小聲道,她背衝著牆。"讓它離開。"

  弗勞利太太把這只暹羅貓"噓"下了椅子,看著它"嘶嘶"地下了樓。"現在,它走了。今天晚上離開時我會把它帶回我那兒。"

  斯波蘭達擠出一個虛弱的微笑。番諾伊沒有呆在弗勞利太太的房間,她知道了。看一眼這小東西的眼睛,她就知道,它一次又一次計劃返回這主樓。

  "我們回到剛才的話題上,好不好?"弗勞利太太問。"愛對於人類,就像雨露和陽光對於花朵,我親愛的,"她宣講道,忘記那"親愛的",小斯波蘭達在這塊領地上擁有一個很吃香的頭銜。

  "你在生活中有很多愛嗎?"

  "我的的確確有。我愛我的弗勞利先生四十六個年頭了。我十六歲時跟他結婚,一年年過去,我們的愛在加深。他是位沉著的男人,弗勞利先生,但他不經常說話。我讀到他的想法,就像讀寫在書上的字一樣方便。"

  她黃色絲質衣裝輕輕飄動,斯波蘭達跟從這位女管家進入一間客房,那裡兩位女僕正在撣塵、擦傢俱。"你是如何愛上你丈夫的,弗勞利太太?你得做什麼特別的事情,才能感受對他的如此愛慕呢?"

  弗勞利太太裝出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但她心裡知道公爵夫人想要去愛公爵。這個想法讓女管家滿心歡喜。"我什麼也沒幹,就落入了情網。它就這麼發生了。"她停了一下,訓誡了一位忘記了壁爐台上灰塵的年輕女僕。"我在我出生的村裡認識了弗勞利,很快被他看好了。你不會看見過更美麗的微笑,當他第一次衝我這樣微笑時,我被這禮物弄暈了。"

  斯波蘭達在想喬蒂安的微笑,想著看見它使她多麼幸福。這幸福就是愛嗎?

  "弗勞利先生開始那樣來勁地追求我,"弗勞利太太繼續說,把床上的暗紅床罩弄弄平。"噢,我們有多麼愜意的時光啊。我們跳舞,我們野餐。我們手拉手遛彎,當我們不在一起時我就開始拚命想他。他有同樣的感覺。這樣我們明白我們走到一塊兒來了。"

  斯波蘭達記起了她有多少次想念喬蒂安。甚至在她知道他是誰之前,在她沒看見他出來之前她就已經在懷念他了。

  "弗勞利先生和我因此不久就結婚了,第二年我們有了個兒子,"這位女管家如數家珍,"跟著是個女兒、然後是兩個兒子。我們的孩子現在都已長大成人,有了他們自己的家庭,而且現在我有十一個外孫、孫子去愛。為什麼,愛就是我不住在供給我一個可愛的房間,可是我怎麼能夠離開我那可愛的弗勞利先生?"

  "但是你對於弗勞利先生的愛是什麼?"斯波蘭達追問。"它的感覺像什麼?當它來的時候,你會怎麼樣?"

  同情之波向弗勞利太太襲來。可憐,可憐的斯波蘭達,她想。這小女孩從不知道什麼是愛。  弗勞利太太強烈地希望,如果公爵夫人能夠愛公爵,那麼公爵閣下就能還之以愛。愛對於這位公爵來說不容易,因為他這個男人只知道這種情感的不幸的一面。

  當然,希望公爵夫婦找到愛這一點兒也沒錯,而且弗勞利太太她圓滾滾的身體的每一絲一毫都希望如此。

  "愛是對什麼人的一種深深愛慕,小乖乖,"她溫情地講解。"它在你心中產生一種深深的關懷,對你愛的人的關懷。愛就是一同擁有笑聲和眼淚,還有掙扎和著急,它把兩個人團結在一起,度過好時光和壞時光。當你真的愛上什麼人,這愛就比你有能力感覺的任何其它情感都強大,而且它支撐你面對憤怒、失望、悲傷,甚至恐懼。它是一種被珍惜和保存的禮物。"

  "一種深深的關懷。"斯波蘭達喃喃道,點點頭。"一種粘合,共同擁有歡樂和悲傷。一種禮物。"

  "是的。所有這些,還多,多得多。而且希望得到另一個四十六年的幸福同……同……"

  當弗勞利太太的聲音軟了下來,爾後消失在一個害怕和憂傷的哭腔上時,斯波蘭達抓住女管家的手。"出什麼差錯了麼,弗勞利太太?"她問,隨之注意到這婦人的眼睛淚珠盈盈。

  弗勞利太太用漿得筆挺的圍裙一角輕敷雙眼。"他會好的,我肯定,弗勞利先生會的。但是他已經大病幾乎一個月了。醫生說他患了心臟病,而且對此愛莫能助。"

  "愛莫能助?你的意思是他可能……有一種可能性就是他會死?"

  弗勞利太太答不出來,不能讓自己承認那種嚇人的可能性。"我不能夠失去他。"她小聲說,"我就是不能失去他。"

  "你不能停止希望。"斯波蘭達輕柔地說道。"不能停止為他們健康復原而祈願。中止祈願,這是這世上最糟最壞的事。"

  "你是正確的。"弗勞利太太贊同,"而我沒有停止希望,祈願,或祈禱。我必須有信心,弗勞利先生會復原的,對不對?是的,這就是我必須做的。"

  斯波蘭達笑了,在找到更多的知識之前,她花了十二個星期,深思細研弗勞利太太的解說。  厄爾姆斯特德,是被這位喜歡追根究底、決心堅定的公爵夫人考問的第二位樺詩莊園的成員。但在這位男管家能夠回答她的提問之前,她被迫等候,一直到他將睡在一隻中式衣櫥裡的一頭臭鼬捉住、放到外頭去。

  斯波蘭達靜觀他彎下腰來,把動物放到門外,預備在他可能嚇唬蒂裡捨斯的時候出來干涉一下。

  他沒有,只是僅僅用手輕輕碰了一下,以示再見,就讓它走了。

  "關於愛,我知道什麼,尊貴的夫人?"厄爾姆斯特德問。他把門關上,撣去一塵不染的黑上衣上的臭鼬毛,瘦得皮包骨頭的雙手交叉在胸前。這位公爵夫人這麼想要愛這位公爵,不是嗎?他思忖。那麼,他很樂意以他力所能及的方式鼎力相助。而且他會夜夜禱告:爵爺會醒司過來,對公爵夫人報之以愛。

  "我沒結過婚,尊貴的夫人,但我很多年前愛過一次。蓓純斯是她的名字,我永遠不會忘記她。"

  "你能告訴我你為她付出的愛嗎?"斯波蘭達懇求。

  厄爾姆斯特德露出癡愛般的笑容。"她不知道我愛她。這是一個秘密的愛,因為她已許給了別人。我在三歲和二十歲的年齡上見到了她。她父親僱傭我在他家中當僕人。這是個上流社會之家,蓓純斯是大女兒。我有很多機會接近她,聽她說話,看她微笑。她是個好人,但我從沒這麼做。她與一個有錢的鄰居結了婚,我為她而感到幸福。"

  "為她而幸福?"斯波蘭達應道,完全被震懾了。"可是你愛的女人嫁了別人,你怎麼能夠幸福?"  厄爾姆斯特德又笑了。

  "當你愛上什麼人,你想要給這人最好的結果,"厄爾姆斯特德解釋,"我無法供養像蓓純斯這種身份的女人。她丈夫能給她提供她想要或需要的任何東西,而且他愛她,一如她愛他。是的,我為她而幸福。為她找到了愛和歡樂而幸福。"

  斯波蘭達領悟到奉獻是愛的一部分。一次又一次,人們自願放棄重要的、珍貴的東西,為了被愛的人的利益。

  她把手放在厄爾姆斯特德的凹胸上,正在他心臟的位置。"你是個可愛的人,厄爾姆斯特德。"

  厄爾姆斯特德的臉一直紅到他的頭髮梢,如果他有頭髮的話。"願意為您效勞,尊貴的夫人。"

  斯波蘭達沒費時間,找到了下一個信息來源。

  "愛?"赫伯金斯問。站在十一月陽光沐浴下的一座倉庫之旁,他摸摸灰白的下巴,笑了。"我夫人已-已經去世十二年了,尊-尊貴的夫人,但-但是我還牢-牢記得。她的名字是珍妮,而且到今天我沒見過更好的女孩。她是個小-小東西,她是,她的頭還不到我的胸。她的頭髮像鮮稻草一樣黃,而且她的笑聲使整個世界更美好。"

  沉浸於回憶之中的他,心不在焉地在倉庫的厚板壁上把手揮來揮去。"當她看著我時,我感覺就像心中有一種光,從那時起,我知道我愛上了她。我感到一種光芒深深落於-於-這裡,"他把手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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