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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頁     琳達·霍華

  他眨眼的速度加快了點。「但你連行李都帶來了。」

  「我知道,很抱歉。」她重複。「如果造成你的不便,如果你已經根據我的存在作了計劃,我當然會負責到底,而且不會接受任何薪資。要不是昨天混混沌沌,我絕不會作出那種倉促的決定。」

  他一言不發地低著頭喝茶,然後歎口氣說:「你千萬別煩惱;錯誤在所難免,你處理得很得體。但是,我確實為這個週末作了計劃,所以你介不介意留到那個時候?」

  「當然不介意。是宴會嗎?」

  他停頓一下。「對,你知道那種禮尚往來的宴會,餐點當然是外燴,大約五十個人。」

  她應付得來那樣的宴會。現在已經是星期三下午,要在這麼短的時間內籌辦宴會應該有足夠的工作讓她忙。她只希望他有固定的外燴公司願意配合,即使那意味著要雇更多的人手。如果他沒有,那麼她得想盡方法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找到一家願意承辦的外燴公司。

  「一切都交給我來處理。」她說。

  他歎口氣。「真希望事情能有不同的結果。」

  ☆☆☆☆☆

  電話公司的資料顯示,星期天晚上有三通電話,從拱廊購物中心的那支公用電話打到藍家。星期一晚上打的第四通,大約與命案發生的時間相同。由於沒有目擊者,所以無法精準地確定死亡時間;他們所能得到的只有一段時間範圍。但兇手似乎打算在星期天晚上前往藍家。據在杜卡盧就讀大學的藍家么女媚怡說,那天晚上她的父母開車去那裡和她吃晚餐,一直待到快十一點才走。那使他們多活了二十四小時,也給了他們的女兒最後一次和他們見面的機會。

  那些電話開啟了一個以前不存在的機會通道。寇子回到購物中心攝影機角度最佳的那家商店,取得星期天和星期一晚上的監視錄影帶。拍攝角度仍然很差,也沒有一個影像是清晰的,但那個男人卻是相同的;相同的頭髮、相同的體型、相同的服裝風格。

  兇手就是那個混蛋。現在他的心中毫無疑問,局裡的其他人也一樣。

  問題是,好像沒有人認得出他。誠然,取自錄影帶的停格影像在放大後,粒子粗又不清楚,而且沒有真正顯示出他的臉孔。但從中得到他的印象應該不成問題。然而,至今仍然沒有任何人說:「嘿,他使我想到某某某。」

  汪太太不認得那個男人,但她服了太多鎮靜劑,可能連自己的媽媽也認不出來。汪家的三個成年子女也沒有發現他有任何眼熟之處,因此他不可能是家族的朋友。藍家兩個女兒的情形也是如此,所以兇手與被害人一定有事業上的關聯。但同樣地,汪傑可的員工也都不認得相片中的男人。

  一定有人認識這個混蛋,但那個人在哪裡?

  警局的電子天才石立夫把頭探進門內。「嘿,醫生,快來聽。我想我在錄音帶上找到那個混蛋了!」他興奮地說。

  在聽力範圍內的每個人都擠進立夫的辦公室。「這是藍家的答錄機錄音帶。」立夫說。

  「別告訴我,他留了言。」寇子說。

  「不完全是。瞧,藍太太想要用的那支電話有立即錄音按鈕,要知道,好比跟你通話的人開始揚言要殺你,你可以像這樣按下這個小按鈕,嘿嘿,談話內容立刻被錄在答錄機上。好,她可能不是想錄音,而是想打電話求救,但她很緊張,對不對?她抓著電話,按到她無意按的按鈕。我聽了所有的錄言,發現這一段有個奇怪的聲音。不是……我不知道,只是聽來怪怪的。於是我把它分離出來,用一些強化程式加以處理,然後──」

  「拜託,我們不需要知道方法,」寇子打岔道。「讓我們聽就是了。」

  立夫用受傷的眼神看他一眼。「好啦。不是很清楚,還需要加強和消除靜電──」他在寇子兇惡的瞪視下住口,默默地按下一個按鈕。

  靜電干擾聲、摸索聲、驚慌的急促呼吸聲,然後是一個很輕的聲音,再來是一聲細微的「嗖」和「砰」。

  「那是什麼?」

  「最後那個聲音是開槍聲。」立夫說。「滅音器。但再聽一遍,仔細聽槍聲前出現的聲音。」

  所有的人都再度凝神細聽。在寇子聽來,那像是人的說話聲。

  「他說了話,那個混蛋說了話。說了什麼?你可以把它分離出來嗎?」

  「我會下工夫。再聽一遍,你可以聽出那句話。」

  他再度播放錄音帶時,房間裡鴉雀無聲,連呼吸聲都沒有。

  那個聲音非常輕、非常柔。寇子瞇起眼睛,集中注意力。「好像是『不』什麼。」

  「好極了!」立夫歡呼。「是『不乖』。」他重播錄音帶,這次大家都知道要聽什麼了。那句話可以被理解,而且令人不寒而慄。

  「不乖。」近似告誡的語氣、溫和的責罵。然後是裝了滅音器的槍聲,然後什麼都沒有了。

  他們現在握有兇手的聲音紀錄。如果能找出他是誰,他們就能用聲紋比對來定他的罪。

  「嘿嘿!」立夫興高采烈地說。

  ☆☆☆☆☆

  「親愛的,如果你不介意我這麼說,你看來筋疲力竭。」狄先生溫和地說。「你經歷了一件非常令人難受的事。坐下來喝杯茶不會遭到天打雷劈,對不對?茶可以促進恢復元氣,我來泡一壺新鮮的。」他提議。

  她需要的是食物而不是茶,莎蘭為時已晚地發覺。她上次吃的東西是昨天下午和狄先生在咖啡廳裡喝的那半碗湯。如此算來,她已經超過二十四小時沒有進食了。

  她剛剛把狄先生的晚餐端上桌。他的廚子在三點進來替他燒晚餐;莎蘭抵達時,廚子已經離開。廚子顯然只準備了狄先生一個人的晚餐,但那不要緊。等伺候他吃完晚餐和把碗盤清走後,她就可以找東西吃。

  他一直焦慮地逗留在她附近,使她感到很不安,現在她明白他是在擔心她會昏倒。那個念頭使她露出微笑。「狄先生,有沒有人跟你說過你有多麼可愛?」

  他瞪大眼睛,然後羞紅了臉。「哦……我的──沒有。」

  可愛卻寂寞。她為他感到難過,但那不足以使她留在這陵墓似的房子裡,提供他顯然十分需要的陪伴。但是,茶裡的咖啡因或許可以支撐她到有機會吃東西。

  「聽來很不錯。」她說。

  他露出笑容。「太好了!我知道你會覺得好過許多。」

  他在桌邊站起來,莎蘭急忙說:「拜託,先吃完你的晚餐。茶,我來泡。」

  「不,我來。我對我的茶很挑剔。」

  既然他的茶對他那麼重要,他的晚餐反正是冷食,再加上這裡是他的家,他仍然是主人,所以她也就不再反對。

  他進入廚房燒開水,然後回到餐廳坐在玻璃大餐桌繼續吃他的晚餐。由於在他吃完前無事可做,所以莎蘭退到角落裡等待。她很少像現在這樣感到自己毫無用處;她得到的印象是,他並不期望她做任何實際的工作,只是希望她……在場。她渴望得到的喘息時間不在這裡。她在這裡感受不到平靜和安寧,只有枯燥乏味和隱約的不安。

  她累得幾乎站不住,而且頭越來越痛,可能是因為沒有吃東西的關係,也可能是因為整天都沒有喝到咖啡。如果真是因為缺乏咖啡因,那麼茶會加倍討喜,她說不定會喝兩杯。

  他吃完晚餐時,廚房裡的水壺正好開始鳴叫。「啊,水燒好了。」他說,好像怕她聽不到那刺耳的笛音。他走進廚房。莎蘭忙著收拾碗盤,拿進廚房沖洗,然後放進洗碗機裡。

  等她做完另外一些瑣事時,他正把泡好的茶倒進杯子裡。「好了。」他滿意地說,把托盤端到餐廳。她不得不跟著進入餐廳,然後在他的堅持下在餐桌邊坐下。

  他在她啜著熱茶時,開始問她各種與總管工作有關的問題。她感激地專心回答那些不需要動太多腦筋的問題。也許只是極度疲憊引起的頭暈,但她突然感到一陣天旋地轉,於是急忙抓住桌緣。「哦,對不起,狄先生,我突然感到頭暈眼花。我今天沒有吃東西,我想我是體力透支了。」

  他看來吃了一驚。「你沒有吃東西?天啊!你怎麼不早說?你剛才不該站在那裡服侍我的。坐著別動,我去拿吃的給你。你想要吃什麼?」

  她眨眨眼。她連這裡有什麼吃的都不知道,叫她如何告訴他,她想要吃什麼?她需要吃東西,所以任何食物都行。但是她上次真正想要吃的是──

  「冰淇淋。」她咕噥,吃驚地發現那三個字很難發音。

  「冰淇淋?」他停頓一下,眨了眨眼。「我恐怕沒有冰淇淋。要不要吃點別的?」

  「不是,」她努力想要解釋。「我不是想要吃那個。上次……」她忘了自己要說什麼,只能困惑地瞪著他。週遭的一切開始繞著她慢慢旋轉,她隱約又驚訝地想到她可能快要昏倒了。她這輩子從來沒有昏倒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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