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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頁     雷貝嘉·派絲琳

  她看到一扇窗戶的窗簾被撥開,露出一張她這輩子所見過最醜陋的臉孔。還有那個傢伙的耳朵!她不曾見過那樣大的耳朵。

  「老天爺,小子,」她暗暗的想道。「你要那麼大的耳朵幹啥?扇蒼蠅嗎?」她擠出微笑,高舉鑰匙給對方看。

  有人立刻敞開門。「快進來!」一個男人吼道。

  她再度記起聖提雅各保證會盯著她。她不曉得他在哪兒,不過她繼續對他就躲在附近保持信心。「噢,呃,你們肯邀請我進去實在太友善了。」她逛進房內。

  當她看清楚拜勒兄弟時,她煞住腳步。其他三個人就跟她在窗口看到的那個一樣醜陋,而且一樣有對大耳朵。他們四人全都握著槍,其中一人甚至用牙齒咬著一把匕首。

  她打個冷顫,強迫自己記起她的任務就是要分散他們的注意力。她決定唱歌,便做個深呼吸,但是她尚未唱出半個音符,就看到了艾默森夫婦。她倒抽一口氣。

  房間的對面擺著一張沉甸甸的書桌,艾默森太太就被綁住桌腳前,雖然她的嘴巴被布條綁住,她的呻吟與喘氣聲還是傳了出來,她的臉則因為陣陣的痛楚而扭曲。璐茜亞立刻瞭解到那個女人在分娩。

  至於那位銀行家,艾默森先生,則動也不動地躺在他妻子的附近。血汩汩地從他太陽穴上的一個傷口流出,流得滿臉都是。

  血!

  璐茜亞馬上感到噁心。那種噁心感一波波地襲向她,她壓制不住,連忙用手摀住嘴,踉踉蹌蹌地穿過分隔這個房間的紅色絨料粗索,絕望得想抓住什麼牢固的東西以支撐自己。

  「你是怎麼搞的,女孩?」拜勒兄弟之一吼道。「趕快把那串該死的鑰匙交給我們呀!」

  恍惚中,璐茜亞聽到他的命令,便抬起手,展示鑰匙給他們看;仍舊掙扎著想克制住反胃感的她不住的搖晃,使得她明白到自己就快暈厥了。她轉過身,撲向交易窗口的鐵條,無奈她估計錯距離,仆倒於一組絨料粗索上,她肺裡的空氣似乎都被撞了出來,那串鑰匙也從她的指縫滑落。她疼痛地發出呻吟,並看到那串鑰匙滑到櫃檯下。

  拜勒兄弟目瞪口呆地看著那些綁著粗索的雕花柱子開始搖晃,然後它們一個接一個的倒下,使得那些粗索宛如一條紅色巨蟒般地糾纏在一起。

  「要命,瞧瞧她幹了什麼!」他們之中的一個咆哮道。

  「那串鑰匙!」另一個嚷道。「這個小賤人沒拿好它們,它們滑到櫃檯下了!」

  這四名歹徒開始想越過糾結的繩索,其中兩個被繩索絆倒,跌成一團,另兩個則成功的抵達櫃如那邊。

  「血。」璐茜亞虛弱的喃喃道,並指了指艾默森先生。

  「閉嘴!」一名歹徒邊喝叱,邊與纏住自己腳踝的繩索戰鬥。「咱們得設法移走這些該死的繩子,以免咱們在這裡走動時先跌斷了自己的脖子!」他朝他的黨羽尖叫道。

  那四個人合力抬起、並移開沉重的繩索與雕花柱子,然後他們全湊到櫃檯邊,趴到地板上。

  「媽的!」他們之中的一個詛咒道。在他窺探那被固定住的櫃檯下面時,他的半邊臉頰平貼著地板。「它們就在那裡,可是我夠不到!」他企圖把自己的手伸到櫃檯下,可是沒有用,櫃檯底與地面間的縫隙不到半寸高。

  他的三位兄弟立刻也採取同樣的姿勢,臉頰貼地,屁股翹高,眼睛盯著那寶貴、卻遙不可及的保險箱鑰匙。

  「待在原地別亂動。」

  璐茜亞馬上認出那低沉、危險的嗓音。依舊躺在地上的她眨眨眼,看到聖提雅各就站在拜勒兄弟的後頭,修長的雙腿分立,兩手握槍指著那些歹徒。璐茜亞再次納悶威肯警長人在何方。

  她瞄向那些罪犯。當她發現他們全低著頭、翹著屁股時,不禁泛出一抹微笑。「射他們的屁股,聖提雅各。」

  「聖提雅各?」拜勒兄弟當中的一個重複道。「聖提雅各·查莫洛?」

  璐茜亞仰望聖提雅各。正如他所承諾的,他沒有讓她受到絲毫傷害。她審視他散發著陽剛力量的每一寸,感到心中充滿敬畏與讚賞。「聖提雅各·查莫洛,」她柔聲重複。「如假包換。」

  霎時,抽氣聲與詛咒聲不絕於耳。緊接著,八把被放棄的左輪槍與一把匕首滑向聖提雅各,他則悠哉的挪到一旁。

  ※※※

  聖提雅各倚著酒館外的柱子,看著璐茜亞在狹窄的街道對面的診所前踱來踱去,他的雪茄在夜色裡發出暗紅的光。她那樣子等待艾默森家的嬰兒的消息已經有三個小時了。雖然他無法理解她幹嘛對一個連其父母都不認識的嬰兒這樣感興趣,當她開始守在診所外時,他還是沒有抗議。他的第六感告訴他,抗議也沒用。

  跟診所相隔兩幢建築物的一扇房門被推開,等他看清那是警長辦公室的房門,而從門後溜出來的人是威肯警長時,他嘴角的微笑褪去。他看著那名執法人員朝那些依舊逗留在附近的人推推帽子,可是那些人紛紛背過身去。

  「警長!」聖提雅各喊道,示意那個執法人員來酒館的遊廊這邊加入他。

  威肯警長慢吞吞地,戰戰兢兢地走過來,他的眼睛一直不肯正視聖提雅各。

  「聖提雅各先生。」他囁嚅道。

  聖提雅各盯著警長的帽頂。「我注意到你終於走出了你的辦公室。我猜既然拜勒兄弟已經被關起來了,你應該不會再怕他們了。」

  威肯警長狼狽、羞憤得講不出話來。

  「當璐茜亞小姐和我送拜勒兄弟進監獄時,不知道你人在哪兒?」聖提雅各憎惡地說道。「後來,我聽說一些鎮民發現你躲在你辦公室後頭的一個小房間裡。從剛才街上那些人對待你的態度來判斷,我猜全巖泉鎮的人恐怕都已經聽說了你的懦弱事跡。」

  警長悶不吭聲。

  聖提雅各把他的雪茄扔到街上。「我不曉得你在巖泉鎮還能待多久,不過萬一鎮民們決定留下他們的膽小警長,我要你為我做件事。」

  威肯警長滿懷期盼地抬起眼,如果他能施恩給大名鼎鼎的聖提雅各,那麼或許他的聲譽還能恢復。

  「是的,當然,我能為你做什麼事,聖提雅各先生?」

  聖提雅各慢條斯理的掏出一把槍,彷彿在把玩它似的,他的手指撫過槍身。「離璐茜亞遠一點。我十分懷疑她會再回來這裡,不過,倘使她真的又來這裡,而你敢多瞄她一眼——我就會天涯海角的追殺你。我會把全國的每一個臭鼴鼠洞都翻過來,你明白嗎?」

  威肯警長瞪著那把槍,和握著那把槍的古銅色手掌。他顫巍巍地點個頭。

  「至於那一萬塊的賞金——」

  「就如我們承諾的,聖提雅各先生,它們明天下午就會運到。」

  「我不會在此待那麼久。」

  「可是我無法——」

  「那些錢我一毛也不想要。」

  警長的心臟「怦、怦」的跳了起來。倘使聖提雅各不要那筆錢,那麼他自己可以侵吞那筆錢,帶著它們逃跑,到別處去建立新生活。或許他可以去某個邊境小鎮,一個沒有人認識他的地方。他點點頭,腦袋裡充滿了各式各樣可以東山再起的計畫。

  聖提雅各看穿了警長的每一個思緒。「我不確定是在何時,警長,不過很有可能,將來我會再經過巖泉鎮,屆時,我要住在飯店裡。所以當我抵達時,如果看不到半家飯店,我就會知道那筆賞金沒有用來建造它,聽懂了嗎?」

  威肯警長凍住。失望與憤怒使他發不出聲音。他點點頭,然後旋過身,大步邁下街道。

  聖提雅各收起槍,望向璐茜亞。此刻她正在跟一個站在診所門口的男人交談。當他看到她以雙手掩面,肩膀陣陣抽搐時,他繃緊身體。

  「艾默森太太……」璐茜亞哽咽道。「她生了一個小女娃,聖提雅各。一個小女娃。」

  看到她的悲淒,他感到自己的喉嚨彷彿被堵住了。「難道她們——她們沒有……死吧,是不是?」

  她搖搖頭,試圖用手背擦乾眼睛。「她們很好。」

  「那麼那個銀行家,艾默森先生呢?他的頭——」

  「他也很好。子彈只是擦過他的太陽穴。」

  聖提雅各迷惑地皺起眉。他轉過身去,準備質問那個站在門口的男人,但是那個人迅速退進診所,並且關上房門。

  「你為什麼哭?」

  她瞟向診所緊閉的窗戶,「哇」的一聲,又嚎啕大哭了起來。

  「哦,天啊!璐茜亞,究竟——」

  「沒什麼!沒什麼!」她扔下這句,然後就撩起裙擺,衝過街道,消失在酒館內。

  ※※※

  聖提雅各邁進房間,只看見璐茜亞撲在床鋪上哭。「你究竟是怎麼了,璐茜亞?你現在就得告訴我,否則我會——」

  「不!」

  他拔下帽子,把它扔到對面。「璐茜亞,那個醫生有沒有對你說任何不禮貌的話?」他詰問,手掌撫過手槍冰冷的槍身。「Digame!告訴我他說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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