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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頁     勞瑞·布萊特

  "你不留一些想要的畫?"

  "當然。我會留下艾達為你畫的兩幅肖像畫。不過,別忘了,在任何時候你如果想要回它們,說一聲就行。我明白納桑肯定對掛著艾達的作品有些敏感。"

  艾瑞西婭點點頭,"差不多。潘……"她有些猶豫要不要說出口。

  "嗯?"

  "沒什麼。"

  "或許以後他會有其它的想法。你是不是告訴過我他私人收藏著艾達的一幅畫?"

  "是的,他把它放在儲藏間。"

  "沒有賣掉?或許他覺得會有那麼一天會再愉快地掛起艾達的畫。他真的對艾達很仁慈,不是嗎?"

  "仁慈?"

  "一來,他接受了我,甚至邀請我去參加你們的婚禮。"

  "他都不願意去你母親家過聖誕節。"

  "哦——完全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他可沒有阻止你去。"

  "是的。"

  "瞧瞧,"潘多拉繼續說道,"這本來不關我的事,但是好像出現了某些問題,是嗎?在你和納桑之間,那天我和山姆去你們那兒時就感覺到了。"

  "是嗎?"看來,他們沒法糊弄潘多拉。

  "我想你是對的,適時斬斷一切和艾達有關的聯繫。"

  "你不覺得我這樣做是背叛了你大哥?"

  潘多拉搖搖頭,"不,只有死亡才能將我們分開。事實上,現在確是死亡讓我們和艾達天人相隔。而你此時的忠誠是屬於納桑的。相信艾達會明白的。"

  "是的,艾達會明白的。"艾瑞西婭頓了頓說道,"納桑一點都不像艾達。"

  "你這樣認為?"潘多拉的語氣聽起來十分吃驚。

  "你不這樣認為?"如果說潘多拉只是吃驚,艾瑞西婭是徹底愣住了,"納桑脾氣很可怕。"

  "艾達也是,當他發作的時候。"

  "艾達?"

  "你沒有見過嗎?"潘多拉不相信地問道,"當然他學著把脾氣控制得很好,但是當他還是個小伙子時,他往往驟然地勃然大怒,相信我。甚至到了後來,一當危險的旗幟豎起,我們姐妹們都狀若鳥獸散。也難怪,你們結婚僅僅只有七個月。"潘多拉露齒一笑,'他可能是害怕失去你,或是把你嚇跑了。短暫的婚姻往往會使美麗的光環來不及卸下,露出彼此的本來面目,不是嗎?"潘多拉看著艾瑞西婭的表情,突然臉紅了,"抱歉,我口沒遮攔。"

  "沒有,"艾瑞西婭注視著她,緩緩說道,"你只是講出了許多真實的感受,這是事實。"

  潘多拉繼續說道,"艾瑞西婭,你很幸運,找到的兩個男人都不會以身體的強健來顯示自己的男子漢氣概,兩人都不掩飾自己內心的溫順和敏感,對於男人味有著自己獨特的表達方式。當然,對於納桑來說,他更多的是把情緒埋在心底,不是嗎?但我認為這恰恰是智能的表現。納桑是個很好的談友,人也很有趣。他的幽默感比艾達來得更狡猾,然而,在很多方面他們很相像。你知道,如果艾達還在,艾達會喜歡他的。所以,當我知道你在同艾達有過那麼一段婚姻之後又為納桑傾倒,我並不驚訝。如果納桑不是完美的人選——那麼誰會是呢?我推測你已經瞧見了納桑可怕脾氣的皮毛,可能表達方式有些笨拙,有沒有想過或許他是因為嫉妒艾達,如果這一切是可以理解的話。"

  "我也這樣認為,但是——我會不禁想到艾達在同樣的情形下,是不會嫉妒納桑的。"

  "或許不會。不管怎樣,顯然不。因為在一個並不算有錢的家庭裡長大,艾達剔除了個性中嫉妒之類的不利因素。艾瑞西婭,你得考慮到他們不同的成長背景。"

  "還有個性氣質。"

  "是的,納桑不是艾達。而且這也不是進行比賽,不是嗎?雖然難以說服納桑認識到這一點。我覺得納桑有很強烈的竟爭傾向——他肯定也已經這麼做了,如此想成功地做完自己進行中的事情。嫉妒,並不是符合邏輯的情感。但是一旦他對你的感情有把握後,他會克服的。我知道你愛他,艾瑞西婭,再沒有其它的原因能令你嫁給這個男人,但是男人有時也需要一粒定心丸,不是嗎?他們實際上並不像他們表現出來的那麼自信。至少,山姆不是,我敢說納桑也不是。你們結婚的日子還不長,我想納桑會覺得自己時常生活在艾達的陰影中,這種意義上來講,嫉妒就是缺乏安全感,對不對?"

  "是的,"艾瑞西婭說道,她的眼睛突然變得十分明亮,眼裡的色彩加深,像是一汪綠水。"是的,當然是這樣。潘多拉,你曾想過從事心理學研究嗎?"

  "在大學裡我就研究過了。"

  "哦。"艾瑞西婭心不在焉地說道,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潘,我得走了。謝謝你的咖啡,謝謝你陪我一晚。"然後,她的視線落到桌上的鑰匙上。

  "別擔心,我們會為你保管好的。祝好運。"

  走到門前,艾瑞西婭回頭說道,"謝謝,也許我會用得著。"

  當艾瑞西婭回到公寓時,納桑已經起床了,他正站在窗前,襯衣敞開著,鬆鬆地套在身上,兩隻手深深插進口袋裡。

  納桑應該聽見她回來的聲音,但是他沒有轉身,讓艾瑞西婭在門廳足足站了一分鐘,而在這一分鐘裡,艾瑞西婭看見他小心地隱藏起臉上的所有表情。

  "你回來拿你的東西嗎?"他問道。

  艾瑞西婭搖了搖頭,她現在無法肯定他處於何種心情,而自己要如何才能接近他,"除非是你把我扔出去。"她說道。

  "我不會那樣做,永遠都做不到。但是——你肯定知道我無法再許下任何諾言。我已經打破了我曾向你許下的每一條諾言。"

  "比如?"

  "不去傷害你,"納桑痛苦地說道,"不去強迫你。"

  "你沒有強迫我。"

  "所以最後出現了某種——某種兩廂情願,對嗎?"納桑淡淡地說道,"正如俗話所言,許下的承諾——顯然對於你來說並非是愛的山盟海誓——往往大於我們兌現的力量。這也無法改變事實,艾瑞西婭,我確實意圖強迫你,當你說不時我假裝沒聽到,我沒打算停止。"

  "你停下來了。"艾瑞西婭堅持說,"你停下來了。無論在我身上發生了什麼事情,它不再是在我不願意的範圍內。"

  納桑緊抿著雙唇無情地說道,"好吧,如果這種強迫的性行為確實在你身上得到了真實的響應,我很遺憾,我不能幫忙。而且不是在——正常的前提下,我不是——正常的——不,是一個畜生。"

  "別那樣講自己。"艾瑞西婭溫柔地說道。

  納桑舉起一隻手遮住眼睛,"真對不起,我幾乎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我甚至都不知道……這裡發生了什麼事。我懷疑這一切是否只是我的想像,我的夢幻——我們有過那樣甜蜜的時刻嗎?我不能相信……我們有過那樣的時刻。"

  艾瑞西婭漲紅了臉,她記起了下午的場景,不好意思直視納桑迷惑的懷疑的目光。

  "你去過你的舊公寓了,是嗎?"納桑問道,"你和艾達的公寓,掛滿了艾達的畫,充滿了艾達存在過的氣息。我希望那兒能給你一些安慰。"

  艾瑞西婭驚奇地看著他。他的語氣聽起來沒有諷刺,而是誠懇的,幾乎是低聲下氣的。

  "沒有。"艾瑞西婭認真地說道,"我拜訪了潘多拉,請她幫忙賣掉房子,處理掉艾達的畫,以及其它的東西。"

  "處理掉?"

  "一些畫可以留給家人,一些得賣掉。"

  "房子也賣掉?"

  "房子也賣掉。"

  納桑似乎艱難地在尋找合適的詞語說點什麼,可最後他說,"為什麼?"

  "因為,艾達現在不再是我的丈夫了,那兒對我來講也沒有什麼安慰而言。"

  慢慢地,納桑把手從口袋裡拿了出來。臉上的表情並沒有改變,於是艾瑞西婭知道了之前她傷他傷得有多深,以至納桑因為害怕再被傷一次,而隱藏起了真實的情感。然而,他的手卻出賣了他,它們拿不準地想向她伸出來,幾乎是懇求和祈願,然後落在身體的兩旁。"你……不必那樣做。"

  "我知道,但這是我想做的事情。"

  "我……不明白。"納桑低聲說著。

  "有一個諾言,你沒有打破,"艾瑞西婭說,"愛,和珍視我……直到死亡的那一刻。我對你許下了同樣的諾言。"

  她向他走過去,將他的手執在手中,放在她柔軟的臉頰上。他的手指顫抖地併攏,並得如此之緊,似乎想擠碎它們。但是,從另一方面來說,納桑依舊平靜,"你說過,在我們的婚姻裡,你許下的不是愛的諾言。"

  艾瑞西婭閉上了雙眼,"我知道,"一滴滾燙的淚水落在他僵硬的手指上,濺開去。"我知道,但我錯了。我是個傻瓜,我重重地傷害了你,納桑。我非常非常抱歉。你是我的丈夫,我心中惟一的丈夫,我想要你,我想抱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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