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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頁     任倩筠

  望著她似乎終於想通而笑逐顏開的溫煦笑容,原本是想尋求解答的庾隼翼反而墜入更深的五里霧中。

  「貝媽媽,你到底在說什麼?」

  「隼翼。」雙肩被忽然握緊,庾隼翼困惑地抬起眼望著她一臉正經的表情,「我想,你是愛上我們家郁珊了。」

  什麼?

  沒想到一番吐實換來的是如此震撼的答案,庾隼翼差點就從椅子上跌下來。

  「這、這怎麼可能?我怎麼可能會……」

  試圖想否認,但心裡卻莫名其妙地出現一種被人一語說中心事的狼狽感,最後,他只能微張著嘴,不知如何以對地看著眼前顯得非常樂觀其成的貝母。

  「你會急著想否認也是正常的。」她瞭解地看著他,「畢竟她曾經是你的眼中釘。不過命運就是這麼喜歡捉弄說不可能的人,越是你打死都認為不可能喜歡上的人就越有可能成為你最喜歡的人。」

  笑著收回手,她又變回庾隼翼熟悉並喜愛的貝媽媽了。

  「沒關係,慢慢來,你可以試著先從朋友開始。」

  jj  jj   jj

  一回到家就先往廚房走,這是貝郁珊多年來的習慣,這種習慣從以前到現在都不曾因為任何人或事改變,今天當然也不會例外。

  尤其是在這種寒流來襲的冬天,在靠近出海口的淡水,凌晨五點的溫度低得讓人手腳麻木,若不進廚房帶點熱牛奶或熱可可進房間,沒有安裝暖氣的屋子即使蓋上兩件棉被也會在睡到一半凍醒過來。

  縮著身體,邊咳嗽邊進入廚房,就是因為經常頂著這樣的低溫來回,她的感冒才會一直好不了。

  在黑暗中正確的摸索到燈的開關,手指一按,一個讓她整天心神不寧的男人乍現在一片光亮中,她猛然倒抽了一口氣。

  心臟差點直接蹦出來,撫著胸口,貝郁珊算是第一次體驗到何謂差點嚇得魂飛魄散。

  定了定神,發現他並沒有因突如其來的光亮而有任何舉動出現,他就站在餐桌旁,就好像他一直都站在那裡一樣。

  這傢伙又是哪根筋不對了?

  貝郁珊弄不清楚他是睡到一半爬起來,還是根本就沒睡,不過他那深陷的眼窩倒是說明了他的疲倦並不亞於自己。

  注意到他的眼神不若下午那樣強烈而凶險,她一顆心放下不少,不過,她的身體仍是處於警戒狀態。

  算了,放棄可以溫暖四肢的熱飲好了,跟這傢伙共處一室簡直跟個不定時炸彈在一起一樣,說不定他又會臨時起意對她來個霸王硬上弓。

  才想往回走,庾隼翼那低沉、疲憊卻有著出乎意料之外性感的聲音隨即喊住她。

  「貝郁珊。」

  既不盛氣凌人也沒有高傲,更沒有早已習慣的命令,這聽起來帶有一點妥協意味的聲音使她的腳步不由自主地停住。

  微側過身,她充滿疑惑地斜睨他。

  「這個……給你。」

  在他寬大的手掌中躺著一個皮製的雪白色方盒,按照常理判斷,會裝在這種盒子裡的東西不是戒指就是項鏈,再不然就是手錶,但是這種常理並不能套用在心思不單純的庾隼翼身上,她有充分的理由可以斷定藏在裡頭的絕對是某一種會讓她驚聲尖叫的小動物。

  半夜不睡,特地在廚房等著嚇她,庾隼翼執拗的報復心態還真是幼稚到讓人覺得發指。

  見她沒有動作,庾隼翼進一步催促,只不過並不習慣對女孩子示好,尤其示好的對象又是他曾經恨不得能從地球上消失的女孩,要在短時間內調整自己的心情並不如想像中容易,所以他的聲音聽起來充其量也只比命令或質問好一點。

  「拿去啊,打開看看。」

  雖然還有點疑惑,但是經過一個晚上的思索,漸漸的,他的思路回復以往的清晰,原先堆積在心底的雲霧宛如被清風吹散,原本抑鬱的心情也跟著清爽起來。

  現在再見到她,已不會如之前那樣的不順眼;相反的,在平靜的面對她後,他發現她的確有一種獨特的美,足以吸引任何正常的男人。

  並不是亮麗搶眼的那一型,貝郁珊的美是屬於安靜而不起眼的,若不是像現在這樣刻意凝視著她,很容易就會忽略她那不著痕跡的美。

  清爽乾淨的臉上雖然因為生病的緣故而失去光彩,然而這絲毫不影響她原就具備的古典雅致;簡單卻不失時髦的打扮雖不能讓人眼睛頓時一亮,卻能留下餘韻綿綿的感受。

  還有她的謹慎,庾隼翼很詫異的發現以往他最厭惡,也可以說是最初她讓他看不順眼的原因,現在居然散發出一種冷斂的魅力。

  他開始有點明白為什麼愛情會使人變得盲目了,這是因為心境上的轉變使得看事情的眼光也變得不一樣了。

  就像現在,貝郁珊雖然擺出一副冷淡、對他愛理不理又帶點防備的姿態,但他就是莫名的覺得這樣步步為營的她其實還挺動人的。

  並不想按照他的話去做,但是貝郁珊也知道即使她不自己打開,庾隼翼也一定會趁她不備打開盒子,與其這樣,倒不如在她有心理準備的情況下打開那個裝著陰謀詭計的盒子。

  吸了一口氣,她打算力持鎮定,無論看到什麼可怕的東西都不動聲色,這樣他就會因為享受不到捉弄她的樂趣而自動打退堂鼓了。

  她的面無表情向來很能達到反將庾隼翼一軍的奇效。

  並沒有將盒子拿過來的打算,她一手按住盒身,一手緩慢地掀開觸感高級的盒蓋,心裡已經做好準備躺在裡面的會是某一種小動物的屍體,例如被窗戶夾死而死相難看的壁虎或是一隻肚子膨脹的死金魚,她對這類死亡的動物有著無法名狀的恐懼。

  謎底隨著盒蓋的開啟而揭曉,躺在裡頭的既不是死亡的動物屍體也不是什麼足以令她恐懼尖叫的東西,而是一條比日光燈還奪目、耀眼的鑽石項鏈。

  她一眼就看出這項鏈價值不菲,也許以她半年的薪水都還買不起,那顆被鑲嵌在精美底座上的頂級美鑽從各個切面發出耀眼的光芒,無言地訴說它尊貴的存在。

  搞什麼鬼?

  疑惑地看了面無表情的庾隼翼一眼,貝郁珊那雙澄亮自製的黑眸非但沒有他期待的驚喜,那挑起眉冷然睨視著他的模樣還多了一絲顯而易見的輕蔑。

  「幹嘛,不喜歡啊?」語氣一時之間還是很難不帶有以上對下的意味,但是心底卻忍不住一陣失望。 

  對這方面他的確沒有很好的審美觀念,事實上,送她項鏈並不是預謀,而是臨時起意的。 

  吃完貝媽媽為他準備的豐盛晚餐之後,原本應該累得倒床就睡的身體卻在腦部活動過於旺盛的情況下輾轉難眠,雖然基本上已經接受了自己喜歡上貝郁珊的事實,並且清楚那不是一味的否定就能控制的,只要一想到她的臉,他心中就不可避免地一陣騷動。

  說服自己接受由敵意轉成愛意的感情並不十分困難,最讓他感到棘手的是,要如何說服同樣敵視他的貝郁珊接受自己的感情?

  躺在床上翻來覆去也理不出頭緒,他乾脆到久違的台北市區逛逛,在經過一家面積不小的珠寶店時,盯著那些璀璨奪目的項鏈,心裡忽然竄過一些模糊的想法,實際的過程他不太記得了,反正當他走出來時,他的口袋裡就多了這條幾個專櫃小姐一致推薦的限量發行鑽石項鏈。

  本來是想立刻衝到她上班的公司送給她的,但是一坐上計程車他才想起工作專心的她一定不喜歡在工作時被打擾,暗自嘲笑自己迫不及待的同時,他只好讓計程車駛回淡水的家,然後像個傻瓜一樣待在廚房等她回來。

  沒想到,她會看不上眼。

  這時他才想起應該多跟貝母討論一下她的喜好。沒辦法,在男女交往的過程中,他向來是習慣被奉承伺候跟討好的那一個。

  即使只是一瞬間,但貝郁珊依然準確地捉住他那不同於以往的神情,失望是那麼明顯地表現在他的臉上。輕輕地蹙起眉,她想,也許他跟以前不一樣了,他要詭計的技巧可能已經超越她的認知了。

  帶著這樣的想法,她用手指夾住為了固定項鏈形狀的突起,將它往上提,發現那特意設計威珠寶盒功用的底層並沒有她想像中的暗藏玄機,這怎麼看都只有裝著鑽石項鏈的盒子使她的眉頭皺得更緊了。

  「不喜歡就算了,我想說上次扯斷了你的珍珠項鏈……」為了掩飾出師不利的窘狀,他刻意讓聲音顯得蠻不在乎。

  語畢,他忽然發現貝郁珊的臉色變得嚴厲而陰沉,而他並不清楚自己說錯了什麼話。

  果然是這樣,庾隼翼的目的果然不單純。

  隱藏在炫麗奪目光芒背後的竟然是那麼惡毒的陰謀,一想到他的處心積慮,還特地選在她上完班最心力交瘁的時候來打擊她,這種不辭勞苦的卑鄙作法,即使一向能妥善壓抑自己情緒的她也忍不住怒火中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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