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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頁     曼娜

  周琳的行程全是馮天放安排的,她在住進飯店之後,便立即用電話聯絡馮天放設在另一家國際級大飯店中的分公司。

  分公司用的是「香港馮海公司北京辦事處」的名義,接電話的人講的是帶有廣東口音的國語,他很快地便趕來飯店把一大堆資料、影印的地圖等,全都清清楚楚的交接給周琳,而後便表示馮先生有指示,除非必要,他不會再來打攪,但是有事的話可以用「BB機」叫他。

  這人顯然是個廣東人,而且還可能是香港人;不過,為了工作上的需要,被馮天放調到北京來作業務。他很老實可靠,話也不多,馮天放的確是用對人了;周琳對馮天放的判斷力又有了一分認識。

  周琳心裡很清楚,馮天放要她來這裡是做「情報」工作的,周琳的身份是台北卡尼佛飯店的業務員,跟馮天放的企業扯不上什麼關係,所以可以對金城集團做面對面的接觸。

  但是,為了這麼一件可能根本不會馬上有收穫的工作而特地飛來北京一趟,而且還不能和任何人多接觸,周琳對馮天放的想法感到迷惑了。

  金城集團在北京的據點也叫做「北京聯絡站」,而且也設在觀光飯店裡,這倒是讓周琳十分意外的一個地方;不過,反正是觀光飯店,曬不到太陽、刮不到風,周琳也不再抱怨了。

  依照馮天放的說法,周琳只要在北京的這幾天每天都去這個金城集團北京聯絡站的辦公室兩次;如果能多一、兩次更好,然後再把每次見到的人用照相機拍下來,或者是回去後用簡單的素描出一個輪廓,並且加注上一些特徵的描述就可以了。

  這樣一個工作到底對馮天放有什麼用處?依照馮天放的說法是,如果掌握了每一個進出這個地方的人,就對他的判斷有很大的幫助。

  當然,馮天放也有一些附帶的說明:

  「同樣一個人,用不同的觀察方法就會產生不同的印象;我對我在北京的部屬當然十分信任,可是他們對於觀察這些進出金城集團辦公室的人之後所做出來報告總是讓我看不出所以然來,我自己又不方便去,而他們可能早已被對方盯上了,所以只有讓你幫我去一趟。」

  「這好像是在拍○○七情報員的電影嘛!你到底是在作生意,還是在搞情報工作?」周琳反問馮天放。

  「我才不搞那些無聊的情報工作!我解釋給你聽吧,金城集團跟大陸的長城集團可以說是同一個財務系統;但是,金城在香港有直接的經濟活動,而長城卻只包大陸內陸的工程。我一直相信金城集團會在這幾天開始大肆活動,香港和台灣去的商人都會被他們邀請到公司去看看,我需要瞭解有那些人和金城集團已經搭上了線;所以說,要你去認一下是哪些面孔在那裡走動。」

  「可是我什麼人也不認識呀!就算我看了也不會有什麼印象啊!」

  「小乖,你是做業務的,如果你在這幾天之內連續看到同一張面孔兩次,或老是辨認出某一個人是從台北去的,那麼記下來這些資料,就可以了。」

  「難道別人,或者是北京的朋友都做不來嗎?」

  「大陸人,腦筋少了一根筋,我只相信我們台北去的人;你又這麼漂亮,別人不會疑心你的。你拍照,也不會引起什麼不必要的麻煩,如果不能拍,只要記下特徵也是可以的。」

  「你相信只要最近天天去看就會有用嗎?」

  「一定會有用的;不去,不是更加什麼都不知道嗎?」

  周琳就是這樣被說服的。

  如今,周琳依照那個人給的簡單地圖,找到了這家建國大飯店;飯店樓下是個人潮來來往往的咖啡廳,裝潢時髦又漂亮。

  飯店的二樓是航空公司辦事處,三樓是一些外商的辦公室,再上去則是住房部了。

  照馮天放的設計,周琳每天中午以前來咖啡廳坐一坐,下午或者晚上再來一趟;當然,在這段時間內她可以上航空公司去走走,好像去訂機票或者是等機票確認,然後再拐到三樓後面的金城集團辦事處,隨便溜躂溜躂,若無其事的看看。

  周琳在第一天出發之前打了一個電話回台北找馮天放,她打的是馮天放的大哥大,但是沒有接通,於是她放棄了,她從沒有過打到馮天放的公司的紀錄,所以她打算其他時候再試試。

  她本來是想找馮天放發一頓脾氣的——

  「為什麼我來北京的前一天夜裡沒來看我?為什麼沒有給我一個驚喜,送我到機場?我為了你特地請了年假到北京幫你辦你的事,你卻連一通電話也沒打,你是什麼意思?」

  這些話,全都因為電話不通而始終沒機會說出口。

  周琳並不知道,馮天放現在還躺在醫院裡;她心想,反正是出來玩,何不暫時忘了這個老男人呢?

  就是這麼一個給自己的愛情放個小假的心情,使得她不設防的心裡意外地闖進了龍保三這個陌生人。

  原本,周琳是以一種休閒的心情來看待這麼一個嚴肅、荒謬、刻板、古老的北京城的,所以她幾乎對北京城裡的每個觀光重點都僅止於走馬看花而已。她在天府飯店裡泡三溫暖、游泳、曬太陽,隔著冷氣房看外面灰沉沉的天空;看下面來來往往的路人,她對這個稱之為祖國的地方全無感覺。

  茱莉說過:

  「你真是一個天生的大飯店職員,你一進飯店就像回家一樣,再也沒有一絲一毫出去的慾望,真是搞不過你!」

  茱莉這番話是她們曾經一道去法國參加一次歐洲旅遊講習時說的,因為別人到了巴黎可能會迫不及待地去研究地鐵地圖,逛逛羅浮宮,看看凡爾賽宮或上去博物館一趟,甚至到香榭大道走走;可是,周琳除了坐在觀光巴士裡四下打量之外,還是回到旅館裡洗三溫暖、游泳、按摩,周琳的理由是:

  「有些東西,在書本上已經可以看到了,又為什麼一定要親自去破壞那些美好的印象呢?真實的接觸經常會打破你美麗的幻想。」

  或許,這也正是為什麼周琳會和馮天放交往一樣;她對於和活蹦亂跳的年輕人談戀愛總有一絲不安全感,反倒是不能見光的偷情有著新鮮而又神秘的挑戰樂趣。

  如今來到北京,她的老毛病又犯了;她看過一本書,整個大陸上的每個城市裡,都是一大堆人提著不同的包包,走來走去、趕來趕去,沒有人瞭解他們的人生方向是什麼?

  這段描述一再影響著周琳對大陸城市的看法;她對髒亂落後有一種不能忍耐的厭惡。

  就這麼簡單,她又在北京城裡把自己給隔絕了;她過的日子和在任何一個大都市裡都沒有什麼兩樣——早上,她或許下樓去吃早餐,或者乾脆把早餐叫到房間裡來享用;她帶了很多介紹歷史、地理方面的書,所以她通常都沉醉在這些書本裡,臥游她的神州。

  然而,即使這麼單純的生活,有時候也會碰上一些意外的插曲。

  這天,她又來到建國飯店,在咖啡座裡點了一些飲料和點心,看著這裡來來往往的中外遊客;突然,她發現有兩個外國人對她指指點點。這兩個外國人都很年輕,長得很帥,其中一個還留了馬尾巴,挺時髦的樣子。

  前一天周琳曾見過其中一個留短髮的,如今又多了一個長頭髮的。她不想理會他們,便把墨鏡戴上,而後又把眼光移向窗外,但是她感覺到其中一個已走到了她桌前;是那個留馬尾巴的,用北京腔的國語問她:

  「小姐,我能坐下嗎?」

  這人的中國話講得很奇怪,但是聽得出來曾在北京努力學過中國話。

  周琳不想引起不必要的麻煩,便搖搖頭,用英文回答:

  「不行!我在等我的未婚夫。」

  這個老外愣住了,停了兩秒鐘,還想說些什麼,但最後也只得用英文說:

  「小姐,你的英文說得真好!」

  周琳擺擺手,拿起帳單和自己的書便走向櫃檯去結帳,然後走到樓梯口,準備往電梯間走去,可是就在這個時候,她發現這兩個老外走到另一邊門口,對著一個錄影機說話;說的是英文:

  「在北京,碰上漂亮的女孩,可能是你到北京遊歷的另一個收穫;而瞭解中國人的習慣,會使你無往不利……」

  周琳為這個結論有些生氣,她看看那個正在錄影的工作人員,發現那是一個中國人,於是便大步走過去,對那個人說:

  「喂!你們要錄影前也不先徵求別人的同意嗎?」

  馬尾巴搶一步過來,說:

  「小姐,你願意合作嗎?」

  「不願意!請注意你的禮貌,我正在和這位先生說話,可以嗎?」

  馬尾巴聳聳肩退了一步。

  這時,扛著錄影機的這個中國人把臉轉過來,清清楚楚地對著周琳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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