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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頁     納蘭真

  仲傑退後了一步,無奈如何地將她放開,一手耙過自己的頭髮。「你真的變了,雪嵐。〕

  「那是無法避免的。」

  仲傑抿緊了嘴角,好半天一言不發。他的眼神深不可測,閃著一種雪嵐從沒見過、也無法理解的光芒。而後他淡淡地笑了一笑。「好吧,雪嵐。你要時間,我會給你時間的。我愛你,不願意逼你。而且,你——值得我等上一生一世。」 

  雪嵐松一口大氣,對他的體貼異常感激。而仲傑已然執起了她的手。「你該去休息了。〕他溫柔地道:「這一個晚上下來,你必然已經筋疲力竭。快去睡吧。〕

  暖意湧進了她的心底。雪嵐抬起頭來,給了他一朵溫柔的微笑,上樓休息去了。

  以後幾天裡,日子平順地滑過。仲傑似乎已經決定多給她一些時間去考慮,再也不逼她作任何承諾,只是如以前那樣輕快、幽默、好脾氣的伴著她,有事沒事就帶點小禮物送給她。

  當他必需到香港出差一個星期的時候,雪嵐還真是挺想念他的。尤其魏天弘夫婦又跑到溪頭渡假去了,更加撇得她一個人冷冷清清。她還不敢看太久的書,因此除了看書以外,就只有在別墅區裡猛散步。她在醫院裡失掉的體重已經補回來了,氣色也好多了。打長途電話回家的時候,紀太太也開始和她談得比以前多,似乎對她的情況已經開始試著諒解,開始試著調整她自己的心態。這使得雪嵐心裡放下了一塊大石。然而在心靈深處,仍然有一道暗流不時湧起。伯淵,伯淵到底在什麼地方?他到底怎麼樣了?唉,如果她能得到他的任何消息呵……

  仲傑走了兩天以後,雪嵐剛剛散完步,正打算回自己房裡去洗個澡,換件衣服。才跑上了階梯,電話鈴聲就響了。她推開了大門,正打算去接電話,卻見魏家的老傭人老王已經拿起了話筒。「魏公館,請問找哪位?對不起,您哪位?請再說一次?」

  很長的沈默。老王顯然很努力地想把話聽懂,而雪嵐不明所以地緊張了起來。會不會是媽媽或仲傑打來的電話,而長途電話的線路受到了干擾?而後她聽見老王大叫:「少爺,您在哪裡啊?」

  雪嵐全身的寒毛都豎起來了。這個老傭人的聲音裡有著不可錯認的緊張。而他一向是像大理石一樣冷靜的。「哪裡?待在那兒別動,少爺,我們馬上就去接你!您聽見我的話了嗎?少爺?紀小姐……」他慢慢站直了身子,將話筒掛了回去。

  「怎麼了?」雪嵐緊張得全身發僵。

  老王一臉茫然地回過頭來。「我也不知道,少爺他……」

  「仲傑怎麼了?」

  「不,是伯淵少爺。」

  雪嵐的心臟跳到了喉頭。「他在那裡?他還好嗎?」

  「在公車站,轉角有家麵包店的那一站。」

  「啊?他在那兒作什麼?」她知道那個小站。那裡並不是這一線公車的終站。而他們所住的地方,由於魏天弘愛靜,處地比較偏僻,即使坐車到了公車終站,都還得走上二十分鐘。當然啦,這一點路程,對於有私家轎車的人來說,當真是一點差別也沒有。但伯淵發什麼神經病在那地方下車,然後又打電話回來?

  〔他如果不是病了,就是醉了!」老王慌慌地道:「我幾乎連他說些什麼都聽不清楚!他自己一定是沒有法子走回來,才會打電話求救的!也許他坐到那一站就再也支持不住了?」他緊張地套上鞋子,扯開喉嚨叫:「阿貴,阿貴!」阿貴是魏家的另一個傭人,小楊沒來以前他也是司機。

  雪嵐緊緊跟在老王身後。「我和你一起去!」她堅決地說。

  由於阿貴不在,結果是楊志浩開的車。這一趟路開起來大約只有五分鐘的車程,可是車上的三個人全都緊張得要命,度秒如年。小楊根本還搞不清狀況,一路問個不休:「出了什麼事了?呃,魏伯淵?他怎麼了?別緊張,我們一下子就到了。他既然還能打電話,總不會死掉的!」

  他們在路邊停了車。騎樓下有一具公用電話,顯然伯淵方才就是用它打電話回家的,但此刻極目望去,卻怎麼也看下到他的影子。雪嵐緊張得手腳發軟,小楊連忙扶住了她。老王已經又急又怕地叫了起來:「少爺,少爺,你在那裡?」

  麵包店的冷氣門無聲地開了,一個胖太太衝了出來。「你們是來接人的是不是?謝天謝地?快進來,他就在我店裡休息。先生,先生,你家裡的人來接你了!」她提高了嗓子朝裡頭喊,而小楊已經扶著雪嵐向店裡走去。

  一個高大的男子抵著牆壁站了起來。他看到那纖秀的少女扶著小楊的手臂走向他,一副龐大的墨鏡遮去了她幾乎一半的臉:他看到她因緊張而略顯蹣跚的步履,臉色立時變得像死一樣的白。「喔,天哪,雪嵐,」他低語:「手術失敗了!」

  雪嵐石像般地站定了身子。這聲音!沒有錯,這是他的聲音!一個已經在她心頭盤繞迴環了將近兩個月的聲音!是這聲音的主人回家來了……伯淵回家來了!雪嵐情不自禁地顫抖,而後將小楊推開,拿下了戴在臉上的墨鏡,穩穩地跨出了一步,又一步,直直走到他的身前。

  「歡迎回家,伯淵。」

  有那麼一霎那,她以為他要昏倒了,而她急急扶住了他。「謝天謝地,」他低語:「我還以為……如果是那樣的話,我們所有的努力就都白費了!」

  這句話彷彿耗盡了他最後的氣力。他的身子一軟,整個的倒在了雪嵐身上,緊緊地閉上了眼睛。呵,天,他好重!雪嵐盡力扶持著他,一面叫:「小楊,快來幫忙!〕

  用不著她吩咐,小楊早已趕了過來。「他沒喝醉,他是病了!」他很快地說:「我們必需盡快把他弄回家去!學姐,你在這兒等一會,我去把車子開到店門口來。〕不待雪嵐回答,他已經衝出去了。

  雪嵐扶住了伯淵,仔細地看他。這是她第一次親眼看見他,可是感覺上,很奇怪的,她彷彿早巳知道他會是這個樣子,並且早巳習慣了他的長相。他的輪廓很深,有一個堅決的下巴,和一副寬廣的額頭。此刻那額頭上正佈滿了細碎的汗珠,而他的臉燒得火紅。雪嵐輕輕地碰了碰他。他的肌膚既干且熱。新生的鬍渣子細細地刺著她的手指。

  她聽見車子停在門口的聲音,而後小楊衝了進來,架起了伯淵。「王伯伯,你也來!〕他喊老王:「讓他躺在汽車的後座裡,我們三個在前頭擠一擠!〕

  雪嵐退開了身子,將伯淵交給他們兩人。他此刻一動也不動,顯然已經進入了昏迷狀態,完全不曉得人家在把他怎麼樣了。小楊他們兩個又推又扛地把他弄進了車廂,十萬火急地往回開。一回到家,這兩個男人就又努力地把他弄出了車子。

  「我們把他直接抬回他房裡去,」小楊對著她喊:「你去打電行話給他們的家庭醫師,林大夫。他的名字在電話旁的備忘錄上!」

  雪嵐手顫腳顫地撥了電話號碼,心裡頭千逼萬遍地祈求林大夫正好有空。還好,她的祈禱沒有落空。林大夫接了電話,聽她說完了伯淵的病情,然後鎮定地開了口:「好,我知道了。聽來很像是他的瘧疾舊病復發了。我這就過去。」

  找到了大夫使她安心了一點。雪嵐抬起頭來,正看到老王下了樓梯。「他怎麼樣了?」她焦急地問。

  「恢復知覺了,小姐。」

  雪嵐點了點頭就往樓上跑,打開了伯淵的房門。他是醒了,也已經換上了睡衣。當門打開的時候,他的眼睛掃了過來。〔雪嵐,」他的聲音很微弱,但很清醒:「你復明瞭是真的麼?不是我的想像吧?」

  她給了他一朵燦若雲霞的微笑,很自然地走到他床邊坐了下來,完全沒注意到小楊的離開。「是真的。〕她清脆地道:「石大夫說我可能需要配副眼鏡,以後看書的時候好戴——我現在還不確定,等我再回去復檢的時候才能曉得,但是手術確實成功了!」

  「好極了。」他簡單地說,但雪嵐可以感覺到:他身上某種奇異的緊張已在這一霎那間消失無蹤。而後她發現他的臉色變得很蒼白,接著感覺到整張床都在晃。她驚愕地抬起頭來,看見伯淵激烈地顫抖。

  「伯淵?」她叫:「你很冷嗎?」

  「別擔心,這種……病發作……起來總……是這個樣子的。只不過……這次來……得凶了一點…而已。」

  「林大夫就快來了。」她擔心地道:「他說你得的是瘧疾?」

  「嗯,我……在非洲……待過幾年。」

  在非洲待過?唉,她真的對他一無所知,不是麼?雪嵐審視著他,驚懼地發現他抖得更厲害了。他死命咬著牙關,試圖控制那激烈的顫抖,握在被單上的手指節突起,緊得發白。雪嵐不假思索地伸出手去握住了他,輕輕地揉著他,希望多少讓他暖和起來。伯淵反過手來抓緊了她,緊得她發疼。「別走,」他呢喃:「不要離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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