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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頁     納蘭

  慕容烈看她陶醉地說著,一雙濃眉不知不覺地皺在一起,冷冷斥了一聲:「你聽多了傳奇故事,就以為人人都像你,以騙到一個英雄丈夫為畢生大志?」

  慕容寧不以為然地扮個鬼臉。

  「烈哥哥,女人的心你知道多少?女人就是喜歡聽傳說故事、女人就是以找一個好丈夫為畢生大志大願,這又如何?」

  慕容烈心中一陣煩躁,冷哼一聲,轉身離去。

  慕容寧也不氣惱,站在原地笑吟吟地看著他的背影,心中暗忖:這個向來沉穩的哥哥今天的心情好像真的不太好,難道是因為若哥哥逃跑了,所以太生氣了?又或是因為什麼別的事……

  慕容寧皺著眉頭想了半晌,然後輕輕一笑。管他為了什麼事,反正她都有熱鬧可看,日子不愁寂寞啊!

  ※  ※  ※

  靜靜沉睡的崔芷兒,沒有了平日的嬌悍,因傷重而蒼白的俏臉,令人生憐。

  雪白的肌膚、如畫的眉目、安寧的睡態,讓人很難相信,她是在市井間掙著一口飯長大的孤女,更叫人看不出,她竟是個凶蠻的母老虎……

  慕容烈坐在床頭,靜靜端詳她的睡態,不覺輕笑了一下。

  低頭看看手上剛從揚州傳來的情報,心中倏地湧起一股奇異的感覺。

  這樣一個看似柔弱得連自己都護衛不住的女子,為什麼要照應一堆孤兒?對於本來也身無長物的她,這將是多大的負擔?

  為什麼以她的美麗,不求有所歸宿,卻要為了一些與她非親非故的孤兒蹉跎了青春?難道她心中真的早有所屬……

  慕容烈皺了皺眉,無論是為了什麼,她有這等堅持,已是難得了。

  這一路上行來,窮苦的她不知吃了多少苦頭,然而來到慕容山莊,聽說慕容若落敗,沒有失落、沒有哀歎,想的第一件事,就是安慰慕容若,這番心意,就是他,也為弟弟感動、慶幸。

  若那小子總是輕易相信他人,可是他好像從來沒有信錯過人,真不知是他的眼力好,還是運氣好?

  慕容烈有些無奈地歎息一聲,卻為了弟弟能有如此重義的朋友而欣喜。

  沒有父母的孤兒要在這冰冷的人世間生存,不知要經歷多少艱險淒苦;而美麗的女子,為了保護自己,更必須時時保持警覺,所以,崔芷兒一向淺眠,那一聲若有似無的歎息,她在睡夢中聽得清清楚楚,因而立刻醒轉。

  她防備似地迅速坐起,雖然傷口好了許多,但激烈的動作仍然教她痛得直皺眉,只是怕氣勢為人所奪,不得不瞪圓了眼睛,惡狠狠地回視慕容烈。

  慕容烈被她的舉動逗笑了。

  「不用緊張,我不會傷害你。」

  崔芷兒認出他是三天前,逼自己把所有的往事都吐露出來的那個人。

  她覺得這樣坐在床上和他相對,頗為弱勢,所以掀被跳起來,擺出要打架的姿態。

  慕容烈見她戒備的舉動,越發忍不住笑音心,「何必呢?我又沒打算把你怎麼樣。」

  「我不是怕你!」崔芷兒心中七上八下,嘴裡卻不甘示弱地叫著,「你到底是什麼人?為什麼三天來一次也沒出現過?還有,守門的人像啞巴似的,問什麼都不答。」

  慕容烈頗覺有趣地望著她,悠然答道:「我是慕容世家的子弟,奉命查清你為什麼會使慕容劍法,好處置慕容若。」

  崔芷兒臉上的怒氣人止消,陪著笑上前一步。「我說的全是實話,你可千萬不能為難慕容若公子。」

  「是嗎?這還要多方查證才能確定。在此之前,你不許離開此地,否則……我自然只能找慕容若算這筆帳。」馴獸之道在於所掌繩索的鬆緊控制。慕容烈悠悠說道,神情一片舒然,心情是從來沒有過的愉悅。

  「我說的都是實話,你儘管查好了,我才不會逃呢!」崔芷兒就差拍胸脯保證了。

  就在慕容烈竭力忍住笑意時,她又小心翼翼,似在私傳什麼天大的秘密般地說:「我知道,一定是慕容烈怕慕容若公子有翻身之機,所以要你非把大罪名栽給他不可,對不對?」

  她還真敢猜啊!

  看到慕容烈有些驚訝的樣子,崔芷兒越發肯定自己的想法了。

  「你可千萬別做這種壞事,你想想,那個慕容烈可以把白U已兄弟趕出家門,絕不可能是好人,你幫了他,小心沒有好下場。所以,你一定要照事實來辦,不可以偏向慕容烈。」

  慕容烈瞧著這個比手劃腳的女人半晌,才忍著笑,正經嚴肅地點頭。

  「你說的有理,看來我真要防範那個大奸徒慕容烈才是。」

  崔芷兒聽他同意自己的看法,一高興地笑著說:「我就知道世上還是好人多,你既是若公子的兄弟,我相信你自然也是好人,看來就只有慕容烈那個人卑鄙又可恨。」

  慕容烈為人嚴謹,從來沒有人敢在他面前放肆,第一次有人當著自己的面如此肆無忌憚地撻伐自己,他不知道該氣還是該笑,只是很用力地瞪著崔芷兒,看她還有沒有絲毫失言的自覺。

  只是等了半天,只見那個胡說八道的女子,喜孜孜地用一種欣賞的眼光看著他,他只能歎道:「你果然對慕容若一片深情,為他感到不平,就把打敗他的慕容烈看作天下第一壞人。」

  「當然!」崔芷兒點完頭,才意識到慕容烈在說什麼,傻傻地問:「你說什麼?」

  看她眼睛睜得老大,好像眼珠子都要掉出來的樣子,慕容烈苦芙道:「還能說什麼,你都承認了。」

  崔芷兒又羞又窘,跺腳大叫:「你胡說什麼?人家我還是個沒出閣的閨女,你這樣胡說,我的名聲毀了,誰來賠償?」

  慕容烈很想嘲諷一下這只胭脂虎的好名聲從何而來,但最終還是直指問題的重點————

  「你是女子,慕容若是男人,你們年紀相當,沒有什麼不可能的事。再說,你若不喜歡他,為什麼千里迢迢來找他?又為什麼不顧生死,夜探山莊?!」

  崔芷兒又急又惱,漲紅了臉,卻越讓人懷疑她是因心事被說破而羞窘。

  「其實你也不用這樣,這本來就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你們男未婚、女末嫁,就算有私情又算得了什麼?他對你有恩,你以身相許,也是千古美事。」

  崔芷兒氣得一掌揮過去。

  「胡說、胡說,胡說八道!」

  慕容烈身形微閃,就躲了開去。

  崔芷兒身上帶傷,追打不便,隨手拿了桌上的筆筒扔過去。

  「你把我看作什麼啊?又把慕容若公子看成什麼了?他施恩於人,只是為了幫人,才沒有別的意思;我受恩不忘,是我自己的良心,哪裡有什麼他求?」一邊說上邊順手又抄起硯台砸過去。

  「你就這麼看不起女人?難道女人被人施了恩,就一定要以身相許?女人除了身子就沒別的了嗎?混帳傢伙!」一隻花瓶準確地向慕容烈的腦袋飛去。

  「女人碰上了個男人,就一定要想著終身大事?女人就不能講義氣、講良心去報恩嗎?你們這些臭男人,自以詩義薄雲天、英雄蓋世,女人要是有點兒義氣,你們就硬說有私情,平白壞人名聲—」崔芷兒咬牙切齒地又抓起擺在小几上的玉盤砸去。

  「你們這些小心眼的男人,看扁了天下的女人了!你們造我的謠也就罷了,怎麼還要牽扯上慕容若公子,他若是正好有個紅粉知己,聽了這話誤會了,倒成了我的罪過了,不,是你的罪過。」

  崔芷兒一氣之下,連身上傷口隱隱作痛也顧不得了,更加無心注意手上拿著什麼東西,總之是抓著什麼砸什麼。本來是對準了慕容烈砸的,可是怎麼也砸不著,乾脆就往地上亂扔出氣。

  她砸了半晌,忽然意識到自己手上的東西一砸完,就立刻又有東西遞到面前,這才嚇了一跳,回頭看去,是慕容烈站在一旁,正苦笑著拿著個瓷盤往她手裡遞。

  這人被飛砸追打,又被她這樣一番責罵,竟然絲毫不惱,反而她要砸什麼都由著她,甚至還幫她遞東西n二崔芷兒瞪著眼睛,望著眼前的怪物,愣了一會兒才問:「你不生氣?」

  「我生什麼氣?女子最重名聲,你對慕容若無私情,被人誤會,自然生氣。」

  慕容烈難得心情好,絲毫也不惱她放肆。「既然是我莽撞了,給你砸一下也是應該的。」

  崔芷兒見他這樣好說話,倒覺得自己實在反應太過,忙將手上剛接過來的盤子小心放好。

  低下頭,她思索了半晌,又覺得白自己不用如此低聲下氣,於是又抬頭大聲道:「是我太衝動了,但你也不能毀了若公子的名聲,否則、否則……」一時想不出威脅的話語,但面子還是要顧,「總之你要小心了!」

  慕容烈微微一笑。

  「那姑娘是消氣了,不用再砸什麼了?」

  崔芷兒這才真的不好意思起來。「本來就沒怎麼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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