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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頁     那顏(圓悅)

  「……」原來連一直很關心她宮泰也認為她是個不祥的人!姬冰玉覺得心裡一片茫然。「大小姐,宮泰聽候您的吩咐。」宮泰垂手執僕役之禮。

  「泰大哥……」不應該是這樣的呀!一種孤獨的感覺迅速充斥了她,她衝動地抓住宮泰的手,「不要拋棄我!」她好怕這種這種彷彿天地間只剩下她一個人的孤寂!「大……」宮泰知道她的話非關情愛,只是孤獨而已,可是……

  他忍不住伸手擁她入懷。

  「正昌王妃,你都看清楚了?」一個聲音陰沉地在鏤花的園牆外響起。

  「我早說過這女人不是什麼好東西!」

  是公主的聲音!姬冰玉認得這個跋扈的聲音。醜陋的現實讓她的心再度滑入了冰冷的深淵,她——認命地不再掙扎。收回不知何時被宮泰握住的手,姬冰玉固執地背對著說話的權貴,不願回頭。

  反正她已是要死的人了!

  「好好開導她!」拓跋扈的聲音更陰沉了,因為一些掩藏在她順從下的東西。如果必要,姬冰玉相信這個聲音嚴酷的男人會毫不猶豫地用馬鞭來「開導」她!可是,她已麻木得不知害怕。「我會順從的。」

  「這樣最好。」拓跋扈的聲音依然冷凝,他一向不喜歡靈牙利齒的女人。「可憐的女孩。」已走進荷園的郝連水憐惜地為姬冰玉整理凌亂的青絲,而她仍然沒有轉身。

  「若蘭,我們走!」她柔順的倔強意外地讓拓跋扈生出幾分敬意,他決意放過她這回。「讓我幫你料理一下傷口。」郝連水輕輕地將她推向屋裡。

  「大小姐——」宮泰欲言又止,他很怕這個看來一臉古怪精靈的女人會傷害她。「爹和奇哥見到你一定很高興。」姬冰玉對宮泰的緊張覺得有些好笑,她已經是要死的人了,正昌王妃又能對她怎樣呢?「「真是難為你了。」為她拂開遮住了大半張臉的長髮,郝連水憐惜地看著姬冰玉,「若蘭一向脾氣暴躁,以後你可要原諒她才好。」

  「王妃言重了。」姬冰玉再次覺得好笑,公主金枝玉葉,她又有什麼立場來原諒公主呢?何況她的命運已經決定又何來以後一說?

  有個性!郝連水對她的喜愛更盛了。當下拉著姬冰玉在屋裡向陽處坐下,就要為她處理傷口。

  「不勞王妃費心。」姬冰玉趕忙推辭,「一點小傷而已。」

  「就是一點小傷才要我治。」身為鮮卑第一聰明女的郝連水總有理由把人駁得啞口無言,當下姬冰玉只有任她在臉上為所欲為了。

  取出絲巾吸乾姬冰玉臉上被公主的指環劃傷處沁出的血,郝連水忍不住失笑,「瞧瞧你這我見猶憐的樣子,別說公主,就是我也會想要劃花了這張臉,免得把我們王爺的魂魄勾去。」「王妃……」姬冰玉滿臉通紅,想不到自己會被王妃打趣了。

  「好了好了,不說笑了,治好你的傷要緊。」郝連水取出一隻羊脂玉瓶,挑點凍玉一般的膏脂抹在她的傷處,「這下不會有疤痕了。」

  一種清涼的感覺沁入了她的肌膚,使得臉上的痛楚減少了不少。可讓姬冰玉意外的是,美麗的正昌王妃居然會隨身帶傷藥,莫非……

  聽說鮮卑人相當粗野,難道他們連自己的妻室也會傷害?

  郝連水笑盈盈的,聰明如她也猜不到姬冰玉此刻的心思。耳尖地聽到丈夫那打雷般的聲音,為了避免拓跋雷到這裡來發飆,她決定還是乖乖出去迎接的好。而且,聰明女人也知道怎樣替丈夫保持顏面嘛。

  殊不料在她轉身之際姬冰玉正好看見她頸間一片青紫的淤痕,在她的經驗裡只有毆打才能造成這樣的傷害,而以正昌王妃的身份似乎只有正昌王才可能……

  我的老天!這許多天來姬冰玉第一次覺得與過這種生不如死的日子相比,死也許並不是很恐懼的事。

  那天的剩餘時間她一直蜷縮在床的最深處,試圖癒合自己的傷口。不知過了多久,鼻間似乎聞到了一種似蘭似麝的香氣,然後她開始昏昏欲睡。

  迷迷糊糊地似乎有人進了屋裡,然後她恐懼地發現自己竟毫無反抗之意地任那人摟在懷裡。她的頭好重!

  出什麼事了?

  姬冰玉的意識漸漸一片漆黑……

  相信有許多人寧願面對死亡,也不願面對拓跋扈的怒氣。因為死不過是生命的完結,尤可在輪迴中期待重生,而拓跋扈的怒氣卻能震碎對手的每一分意志,讓人活得很沒有尊嚴。可不幸的是,這天在魯家的所有人都不可避免地要面對拓跋扈的脾氣。

  因為貞潔秀女「魯冰玉」失蹤了!

  雖然荷園裡一片狼藉,可親自勘過現場的拓跋扈並不以為這是劫持,因為——一個弱女子應該沒有能力在掙扎時造成這樣的混亂,而更重要的是,沒有人敢觸怒他——有名的冷面王拓跋扈!

  拓跋扈的外表尚稱平靜,與暴跳如雷的正昌王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可正是因為這樣,他的樣子更讓在場的人膽戰心驚。

  「說!」拓跋扈以冷冽的目光看著眼前驚惶的一家人。

  「王爺……」魯夫人喊冤的話被這可怕的眼神逼回去,她唯一能做的只是不停地發抖。「淑敏,原……原諒我。」魯老爺從喉嚨裡困難地擠出聲音來。他早知道瞞不過眼前這可怕的男人,只是沒料到會暴露得這麼快而已。

  「老爺,究竟出什麼事了?為什麼……」魯夫人哭倒在丈夫懷裡,隱隱意識到她的世界在這半個時辰裡已完全崩潰了。

  「冰玉是我讓人帶走的,錯全在魯某一人。要殺要剮全憑王爺做主,只是請王爺勿遷怒家人與奴僕,他們對此事全不知情。」魯老爺早置生死於度外,故尚稱鎮定。早從元宏對他提起這個魯青明時,他就發現這個叫魯青明的南人相當不同尋常。如果換作平時,拓跋扈也許會欣賞他的大無畏,可現在——拓跋扈的唇危險地抿成一線:比勇鬥狠,沒人能強過他!

  「封鎖四門,我要他們活著。」他的眼神輕柔,可沒有人天真地以為他會放他們活路。「至於你們,我該怎麼發落你們呢?」拓跋扈的唇畔浮起一抹高深莫測的笑,當然沒有人敢愚蠢地以為他真的需要建議。

  「不許傷害我爹娘!」人群後面響起一聲尖叫,卻是才剛送進洞房的魯仲玉聽到消息跑了出來。

  「不許?」從未有人敢在他面前大聲喧嘩,拓跋扈的聲音輕柔得危險。

  「請王爺恕罪,屬下一定會嚴加管束拙妻。」眼見新婚妻子危在旦夕,宇峒冒死向拓跋扈求情。

  「宇峒,你也想幫你岳父反對我嗎?」拓跋扈的聲音裡第一次有了怒意。「屬下不敢,屬下不敢……」宇峒磕頭如搗,不多時額上已有鮮血滲出。「宇峒……」魯仲玉想救丈夫卻無能為力。

  「算了吧。」拓跋扈終於開口赦免。他曾和宇峒、獨孤蘇數十次出生入死,可現在他隱隱意識到這種親密的關係開始有了裂縫。

  「我要你後悔。」拓跋扈在微笑,笑得相當殘酷。

  而階下魯家的奴僕迫於拓跋扈之威只敢小聲地哽咽。

  「婢為奴、僕充軍,至於魯冰玉……」拓跋扈笑得陰沉。

  「冰玉……」才剛保住小女兒性命的魯家夫婦又開始為大女兒擔心。

  「不必為你們的性命擔心,」拓跋扈的聲音裡沒有溫度,「畢竟大魏的皇帝還等著你們效力呢。不過先得說出秀女的下落。」他冰冷的目光掠過仍跪著的宇家新婦,注意到魯老爺寧死也不說的樣子,忍不住大笑出聲:「你以為你熬得過第一輪刑罰嗎?」

  在場的人人人動容:據說,拓跋扈的刑室可以讓啞巴開口!

  拓跋扈拍掌:「帶走。」

  「元扈,你好能幹呀!」眼見拓跋扈乾淨利落地處理完秀女在逃的事,一直對他虎視眈眈的拓跋若蘭趕緊抓緊機會湊上去。讓她大出意料的是,這次元扈居然沒躲開她。若蘭對拓跋扈的野心幾乎是朝野盡知的,對此拓跋扈一直表現得相當狡猾,可這次——郝連水不由奇怪:是拓跋扈變笨了嗎?

  想了一刻,她想她有些明白拓跋扈在想些什麼了。二十七已經是不小的年齡了,放眼大魏,拓跋若蘭確是少數幾個配得上他的女人之一。

  可是——夫妻之間只血統和門第就夠了嗎?

  郝連水不由出神。

  「不許看那男人!」在郝連水耳邊低語著威脅的是她的老公——正昌王拓跋雷。「什麼?」郝連水微愕,不明白老公在說什麼。

  「我不許你看拓跋扈!」正昌王咆哮,心中的醋意立刻如野火燎原。

  「可是……」郝連水這才發現丈夫為什麼發這麼大脾氣:人所盡知的冷面王居然對她遙發一個大大的微笑。雖然這個微笑諷刺大於讚美,可在她的醋桶丈夫眼裡殺傷力已經夠嚴重了。這下捅馬蜂窩了吧!拓跋扈以眼光嘲笑這個號稱鮮卑最聰明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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