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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頁     紀珞

  此刻,看不見他的臉,看不見他嘲諷的眼神,楚映月以為自己病得癲狂了。

  如果就這麼病著,可以換得夫君短暫的垂憐,即使死在夫君懷中,她也了無遺憾。

  就如同那地上的小花兒,為了觸碰那遙不可及的天上甘霖,凋零在風雨中,也甘之如飴。

  這樣就夠了,真的……

  *  *  *

  「所幸送醫得快,否則性命休矣!」老大夫慶幸地歎了口氣。

  「是呀,年輕人,是你保住了你夫人的命。」老大夫的妻子替病榻上的楚映月蓋安被子。

  晨曦未明,他們夫婦就被這一臉焦急狼狽、前來求診的年輕人給叫門吵醒,一夜折騰後,半昏半醒的楚映月在喝下草藥後,才沉沉睡去,他們也鬆了口氣。

  事實上,鬆了口氣的原因是,這年輕人一臉不好惹的狠相終於消散。

  玄徹沒有答話,心頭緊繃的感覺解除後,反而升起一股莫名的鬱悶,這種感覺像在問:他做了什麼?

  老大夫夫婦會意地看出玄徹仍未平復的擔憂,老大夫上前拍拍玄徹的肩頭:

  「別擔心,令夫人沒有大礙,不過染了風寒、身子虛弱了點,只要調養得宜,很快就會康復,你別太擔心。」

  擔心?!

  玄徹渾身一僵,牙咬得死緊,頰上可見清晰的抽動。

  他擔心她?

  笑話,他想丟掉她這個麻煩都來不及了,怎麼可能會擔心她?nbsp; ?br />
  「年輕人?」看玄徹邁開步伐,走到備有筆墨紙硯的桌前,老大夫夫婦不明所以。

  玄徹拿起竹毫,利落地在宣紙上揮灑落字,接著放了張銀票在旁。

  「這是一百兩銀子,請你們照顧她,等她復原後,再讓她到這地方找我。」語畢,他一句話也不多說,轉身離開。

  「唉!年輕人,這——」

  等這對老夫婦追出去,玄徹已沒入黑暗中,不知去向。

  「急著送人來,怎麼自己卻急著走了?」老夫婦對望了眼,滿是興歎。

  第六章

  十日後

  繁華熱鬧的蘇州,比起杭州城可說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自小沒離開過家鄉的楚映月,一到蘇州,隨即被當地喧囂的人潮商販給吸引了注意,馬車內的她,滴溜溜的晶眸從掀起的車簾往外望,陌生的街景應接不暇。

  「玄夫人,你要去的地方是哪兒?我送你去吧。」車前傳來老大夫鄰人王大忠的嗓門,他常往來蘇杭做生意,老大夫便托他送楚映月一程。

  「您去忙吧,我在這兒下車即可,多謝王大叔相載。」楚映月溫婉答謝。

  從大哥口中知道玄徹是個喜好遊歷之人,有吟詠風月之性,她若在城中走走,邊走邊問老大夫轉交給她的地方,運氣好的話,也許能在街上遇見他。

  玄徹有機會丟下她的,可是他沒有。這點,讓楚映月找回信心,拚命把自己的身子調養好,辭別那對老夫婦後,便來到蘇州城。

  「夫人,你知道路麼?」

  「嗯。」楚映月微笑點頭,比起半月前的蒼白荏弱,光采增潤了不少。

  「那你自個兒保重。」

  「我會的,王大叔也保重。」

  與王大忠分道揚鑣後,楚映月手中握著玄徹留下的紙條,走在熱鬧的街上,一邊詢問紙上所寫之處。

  只不過,她一問,路人便會用怪異的眼光盯著她,好似她問的是個怪地方。但在看清楚她是做少婦裝扮後,女人會給予她同情的眼光,男人則是摸摸鼻子、草草敷衍她就走了。

  一路上都是如此,但總算也讓她找到了。

  魚水樓。

  楚映月站在門扉緊閉的雅致樓閣前,喃喃念出樓門上的匾額,確定匾額上三個大字與紙上的墨字相符,她欣喜地走上層層石階叩門。

  「大白天的,誰呀?」來應門的是個彪形大漢,一臉兇惡不悅,看清了站在門外的女人,馬上想把大門合上。

  楚映月見對方欲關上門,連忙上前。 「等等,我要找人。」

  「找女人,你不可能;找男人,現在沒有。」大漢不客氣地回了她一句她聽不明白的話。

  「這位大哥,我要找玄徹,他是我的夫君,他給我張字條,說他在這兒!」楚映月急忙將字條給大漢看。

  「給老子看也沒用,老子認不得這些七扭八拐的黑線!去去去,你走吧,這裡不歡迎你。」說罷,「碰」地一聲,大漢用力關上門。

  「那這裡是『魚水樓』,玄徹人在裡邊,是麼?」楚映月拍著門大喊。

  「我懶得管你要找誰,丈夫會告訴他的女人到這來找他,簡直荒謬透頂!」門的那邊,傳回大漢嗤之以鼻的厚嗓門兒。

  「可是,我的夫君真的留這張字條給我呀!」

  好半晌,門內沒有回應了,楚映月碰了一鼻子灰。

  「為什麼?」她低頭沉吟,不明所以地盯著手中的字條。

  「不為什麼,只因這裡是花樓妓院,沒有男人會把上窯子這等不光明的事兒,告訴妻子的。」在楚映月身後,一道清柔甜膩的嬌嗓,喚住了她的注意力。

  她轉身一看,一張精緻花容讓同樣身為女人的她,有瞬間的失神。

  好美的姑娘呀……眉不畫而黛,唇不點而朱,星眸裡更似揉了流轉的水,如繁星又似秋波;那窈窕的身段更不用說了,一舉手、一投足,都充滿誘人的丰姿。

  「花樓妓院?!」楚映月驚愣。

  「你來了?還真聽話。」隨後踏上石階的頎長身影,伴隨著熟悉的冷諷,讓楚映月更為震驚。

  玄徹不著痕跡地打量楚映月,她的氣色好些了——不過,不關他的事!

  當著楚映月的面,他單手摟住美人的水蛇腰,指尖輕撫美人腰上的肌膚。

  「玄爺,她說你是她的丈夫?」

  美人順勢偎入玄徹的胸膛,柔弱無骨的嬌媚,酥人入心。

  「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女人,沒錯吧?」玄徹揶揄的眼光直逼楚映月,暗示她,他是多麼的心不甘、情不願。 

  他們的親暱、他的諷刺,讓楚映月的俏臉由紅潤轉為蒼白,對他的信任,如同從天上又落回煉獄。

  「玄爺,看來她還是不明白這兒的意思。」這名為丹蔻的美人,青蔥玉手把玩著玄徹的青璧襟扣邊說,沒再看向楚映月。「『魚水樓』顧名思義,男人到了此,如魚得水,盡享魚水之歡。這樣,她應該懂了吧?」

  玄徹勾起邪佞的嘴角,瞥向頓失神采的楚映月。

  「你的學識肯定不及丹蔻,說明白點,這裡是妓院,男人流連溫柔鄉,不過是為了找更嬌美的女人溫存。」

  他輕佻地吻著美人的雲鬢,故意不看楚映月慘白的小臉,堂而皇之越過楚映月身邊;被他挑逗得咯咯嬌笑的美人,則是示威地睨了眼楚映月。

  原來,他要她來此,就是為了羞辱她,讓她在花娘面前自慚形穢……

  「丹蔻姑娘回來了,開門!」丹蔻身邊的丫環朝門內叫喚,方纔的彪形大漢立刻把門大開,對丹蔻一行人鞠躬哈腰。

  「夫君!」在玄徹踏入魚水樓的門檻前,楚映月喚住了他。

  「怎麼,連妓院也想跟?」玄徹頓步。

  「我跟!夫君到哪,月兒也到哪。」楚映月的小臉換上堅決。

  「哈哈哈……」一旁的隨侍、丫環聽了楚映月「驚天動地」的話語,無不掩嘴偷笑,彷彿遇上了天底下最可笑的事情。

  妻子陪丈夫上妓院,分明是腦袋有問題嘛!

  原想羞辱楚映月、讓她知難而退的玄徹,沒料到她寧願受辱,也要死心塌地的跟著他,玄徹喉頭緊縮,怏怏不快的情緒立刻攫住他的心。

  「玄爺,這兒很歡迎夫人,不知玄爺意下如何?」丹蔻試探問。

  這女人不同於其他女人。 

  一般女人一旦當場見了丈夫在外偷腥,不是一哭二鬧三上吊,就是羞憤離去。但她不卑不亢,貞烈之心昭然若揭,丹蔻看了也不禁稱許。

  「隨她!」玄徹憤而甩袖,一臉鐵青,摟著丹蔻進入魚水摟,把楚映月拋在身後。

  「夫人請進。哈哈哈……」隨侍與丫環又是一陣嗤笑。

  *  *  *

  琴音裊裊,繚繞魚水摟內最富盛名的花魁房裡,還有那沁人心脾的美妙歌聲傳出,均令人駐足不忍離去。

  丹蔻不但艷冠群芳,珠圓玉潤的嗓音,加上翩然動人的舞姿,不愧為蘇州第一名妓。身穿薄紗舞衣的她,一顰一笑,一回頭一展眉,都是萬種風情。

  專為吸引男人的一身本領,今兒個倒多了個女子在一旁看得目不轉睛。

  在場的,除了玄徹,無不把目光放在能歌善舞的丹蔻身上,包括楚映月。

  玄徹鐵青的臉色,從他讓楚映月跟進妓院後,就沒有好過。

  這笨蛋!看得那麼專注做什麼!她的目光,該全心全意投注的對象,應該是他——

  我?!

  玄徹被自己的念頭嚇住,握緊酒後猛灌,想沖淡那荒謬的想法。

  一曲唱罷,丹蔻婀娜地輕移蓮步,跪坐到玄徹腿邊,替自己斟滿酒,高舉酒杯一敬玄徹,輕輕啜飲醇酒。

  「好!」玄徹鼓掌叫好,刻意輕佻地以指尖抹過丹蔻濕濡的殷紅的唇。「我每回到蘇州,哪一次不在你這兒待上十天半個月,才一杯酒,就想打發我,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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