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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頁     姬小苔

  那回我沒聽完就走了,天呀!憑她們那副德性也配稱如花似玉,嚇死我了,光看臉蛋當然還是不錯,可是說起話來張牙舞爪,做起事來吃干抹淨,躲都來不及,怎麼敢白白地送死。

  我跟楊寶發談金錢大事時,梅子倒很識相,避出了辦公室,到畫廊裡逛。

  不久之後,我跟楊寶髮結了帳出來,發現梅子已經跟那幾個八婆交上了朋友,正在互相交換電話號碼。原來梅子在秦府有條熱線電話,但要晚上八點鐘以後她才有空接聽。

  八點,意思就是說那是秦無雙休息的時間。

  誰也不會知道她在午夜偷偷溜出來會我。我心裡一陣說不出來的怪滋味,既酸又苦還有點甜,像檸檬汽水加黃蓮。

  或許,每個被秦夫人看上的小白臉都有種種說不出來的滋味。

  "怎麼啦?"梅子過來搖搖我,"失魂落魄的。"

  她那親暱的口氣就像是我的情人,畫廊的女孩子們會意地望著我笑。

  梅子開車送我到潭邊。

  "怎麼不說話?"她熄了火問。

  "謝謝!"我開了車門下去。

  "等一等!"她按住我的手,熱情的動作把我嚇了一跳,"不請我去坐?"

  "那個鬼地方?得了吧!"我搖搖頭,"跟難民窩一樣。"

  任何人都不應該貶損自己。  其效果是梅子一下了渡船,四處望望,說了句:"很好嘛!"

  好個大頭!我任她在外頭遊逛,待我再自裡間出來,只見窗明几淨,原先的破紙爛罐子一概失蹤。

  "這這這--"我望著她大小姐左手執畚箕右手拿掃帚,腰間還繫著圍裙的德性,一時啼笑皆非,"這是做什麼?"

  "打掃呀!你不注重衛生會生病的。"

  哦!是嗎?我今天是招誰惹誰了?要這個管家婆來找我麻煩?

  "呀!你有跳棋呀!"說著,她就要去動那盤殘棋。

  "別動!"我大喝一聲,把她嚇得小臉發白,一雙烏溜溜的眼睛在眶裡轉,馬上就要掉下來似的。

  "我們別下跳棋,打撲克好了。"我最害怕看小媳婦樣兒,立刻把聲音壓低,把兩頰的肌肉動了動,撐出一個笑容來。

  "嚇我一跳!"她拍拍心口,解掉圍裙,刷刷地洗起牌來。

  我心不在焉地跟她打蜜月橋牌,玩到最後居然少了一張,怎麼找也找不著。最後我們放棄不找,反而掏手帕時從我的口袋裡掏了出來,可見得我的心不在焉。

  我正在犯疑,她馬上說:"我不吵你,你只要給我紙與筆,教我怎麼畫就好了。"

  我拿給她紙與筆。其實不管她是乖還是吵,只要屋子裡多了一個人,我一樣有壓迫感,再也無法自由自在。

  "我要畫蜘蛛百合!"梅子跟在後頭說。

  我告訴她,想畫得好,唯一的秘訣是--

  "是什麼?"她睜大眼睛問。

  "畫,不停地畫。"

  她真的坐在那裡畫了。我回到屋子裡對著殘棋發呆,反正這局棋是下不成了,我一橫心把棋子全抹平,塞進格子裡,從今後,再也不下跳棋。

  走進浴室,我用冰涼的水從頭衝到腳。我要忘掉秦無雙。這個可惡的女人,她認為我好欺負,跑過來玩兩下子,又棄若敝,我現在能做的事就是忘掉這件事。

  衝過涼舒服了,我光著上身走到畫室,正預備開始一天的工作,只見梅子吃驚地看著我。

  "你,你--"她結巴著嘴,我再大的靈感,也被她攪和掉。

  我瞪她一眼,撲克工具箱裡重拾起斧子和錘,走向前兩天才運到的一塊觀音石前,石裡孕育著一個精靈,藝術家最大的任務就是將那個在石裡掙扎了千萬年的靈魂釋放出來。

  "你用手工敲?  多慢!為什麼不用電鋸?我看過人家廟裡刻石柱,都是先用電動工具打粗胚,省事又省力。"梅子立刻說。

  我不理她,繼續大力地敲,相擊的火光中,碎片如雨點紛紛落下。梅子驚叫一聲逃開了,一個大破片不偏不倚地飛擊到我膀子上,登時割開一條口子,鮮紅的血汩汩地流出來。看到了血,我心裡反而暢快些,敲打得也更有勁了,把所有的忿怒與生命力全暢快的擊出。

  "你受傷了!"梅子笨拙得想替我止血,卻被我一把推開,虎虎生風地用力擊著,一直擊到筋疲力盡。

  梅子呆在一旁,以驚詫又崇拜的眼光瞧著我。

  我看看自己,一身的灰塵,髮鬚皆白,是貨真價實的野男人了,也不禁為之失笑。

  坐下後,  梅子立刻送上熱毛巾給我擦臉,體貼地說:"我泡了茶,馬上給你端來。"

  喝過茶,我才曉得餓,可是在這節骨眼上,我實在不願自己從工作中走開。

  聰明的梅子猜中我的心事:"你在這裡休息,我過河去買點吃的東西。"

  我老實不客氣地坐在那裡等吃的。梅子半個鐘頭後回來,提得大包小包,我狼吞虎嚥了一番又開始工作,這一做就做到了天黑。有人"啪嗒"一下把燈扭亮了,我才驚醒,回轉過頭,梅子遠遠地站在那裡。

  "太黑了,我怕你看不見,給你開燈。"她小心翼翼地解釋。

  "你怎麼還不回去?"我解開額上綁著的毛巾。

  "我想,我想--"她吞吞吐吐。

  "別想了,有什麼可以吃的拿來吃吧!"我又覺得餓了。工作沒做多少,肚子卻老是出賣我,我看這不是藝術家專利的痛苦,而是全人類的悲哀。

  "你去沖涼,我來鋪桌子。"

  梅子佈置出來的燭光晚餐別有一番情調。她不知從哪裡弄來了紅白格子的檯布,擺上了粗陶制的碗盤,瓶裡還插了鮮花,配上原木桌椅,真是野趣十足。

  我過去把那盞燭火吹滅了,打開燈。

  "為什麼?"梅子撅起嘴,像個可愛的小女孩。

  "鬼影幢幢的!這樣多清爽。"

  "你怕鬼?"

  "誰不怕?別忘了,這兒是有名的墳山。"

  "別嚇我!"她尖叫起來,比起秦無雙,道行實在相差太遠。

  "害怕的話,吃完飯我送你回去。"

  她抿著嘴,低下了頭。

  我不曉得她心裡打什麼主意,也不想知道!惹上秦無雙已經夠糟糕的了,再惹上紀梅子,除非我不預備活。

  梅子做的晚餐都是現成的菜,但配搭得頗為悅目,我又餓得厲害,風捲殘雲地吃了大半,才發現梅子只動動筷子,並沒真吃。

  "胃口不好?"

  我一開口,梅子的眼淚就滴下來了。天呀!我又招誰惹誰了。

  "怎麼啦?"我問。

  "問你呀!"

  這可麻煩大了。黑夜有妙齡女子坐在這兒哭泣,恐怕要害我吃官司!

  "梅子,別哭,我跟你道歉!"

  "你又沒做什麼,何必道歉!"

  這下是愈描愈黑了。

  "你到底要什麼?"

  "今晚--我不回去!"她忸怩地說。

  "也好!"我當即找到應急之策,"我剛好要到城裡辦點事,你就留在這裡。"

  梅子站起來,臉孔上一點表情都沒有,這下大概是真生氣了。

  送她上船時,她幽怨地看我一眼。船夫啟動馬達,頃刻一切又是恢復了黑暗與靜寂。

  我鬆了一口氣。走了就好!賴在這裡我是吃不完兜著走。但願她這一生氣就再也不來。

  回到屋裡,我不自覺地又打開那盒跳棋,把棋子一個個取出來排好,排完才覺得自己的無聊,可是再捨不得放回去。那小小的棋子上,每一個都有她香柔的手澤,我捏起一粒棋子靠在頰上,想著那夜,在風裡,她倚在我的身上,四處是白茫茫的霧氣,簌簌的竹葉聲……她微暖的臉頰,緊貼著我的背脊,單薄的絲襯衫一陣陣地透著香……

  我躺在床上,那股香還在鼻端繚繞。

  然後我做了一個夢,夢見秦無雙來了,淡雅的香氣還愈來愈清晰。

  "無雙--"我大叫一聲睜開眼,呀!我還在夢中吧!秦無雙果真好端端地坐在我床邊,我想笑又想流淚,可是她的聲音冰冷的:"不許動!"

  我的脖子上也冷冰冰的,是一管白朗寧。

  "想活的話,就不要亂來。"秦無雙身著白衣,美艷的臉板著,聲音一點感情都沒有。

  "無雙--"

  "閉嘴!"她叱喝一聲,"我問一句,你答一句。"她那比女煞星好不了多少的模樣使我心底一寒,她是玩真的。可是我跟她無冤無仇,要報仇也不該衝著我來。

  "裴俊榮是你我的什麼人?"她杏眼圓睜,這下我心更寒。

  "不認識!"我預備死賴到底。

  "是嗎?"她手一揚,一張身份證向我拋來。我心裡暗暗叫苦何德何能竟會飛來艷福,果真禍福無門惟人自召,我被她們主僕二人算計了。

  "說!裴俊榮是你什麼人?"

  "父親。"

  "你知道我是什麼人?"她笑了笑。

  想必她嫁老秦之前必然不姓秦,可是裴俊榮仇家那麼多,我哪知道她排第幾。

  "我提一個人,你該知道吧!鄧水鋼"

  我當然知道,鄧水鋼,在商場號稱鄧鐵頭,是裴俊榮的天字第一號大仇家。他們兩個都做拆船生意。裴俊榮愈做愈發,鄧鐵頭卻在一次拆船意外中死於非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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