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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頁     海藍

  只是,千算萬算之下,他更加努力的成果,偏被他完美的性子一時不察地丟——了出去。

  而他一心想擁有的小丫頭,則真將他的真情實意看作了兒戲,與他形同陌路了。

  ——***  $  ***——

  過完大年後不久,三月初七,便是聶修煒的二十歲生辰,是他弱冠之禮的舉行之日。

  成人之禮,男子成熟的標誌,那自然要熱熱鬧鬧地隆重舉行。

  不談登門祝賀絡繹不絕的各家與聶府有生意往來的商市大人們,只需看一眼為此特意從關外趕回為大兒子慶生的聶家爹娘,便知聶府上下是何等重視大公子的成年之禮。

  「祝賀大公子成人之禮。」

  「祝賀大公子福壽齊山。」

  「在此祝大公子二十弱冠。」

  微笑著周旋於前來赴宴的各家商場夥伴,聶修煒俊秀儒雅的臉龐上,帶著一絲幾不可見的無奈以及厭惡。商界便是如此,不管你如何討厭他人,笑著應對虛於委蛇,必不可少。

  其實,他現在最想做的,是丟掉這個愈來愈虛偽的面具,敞開真心,去見他的小丫頭。

  自大年夜之後,阿濤對他雖一如以往,不冷不熱,照樣與他爭論「她該做之事」,請教雕玉之技,可偶爾望向他的眼神中,偷偷多了一絲屬於豆蔻女兒的羞澀,而這,已足夠讓他心喜不已了。

  昨日,他曾問她,他的弱冠之禮她要不要送禮物給他?阿濤竟臉紅了!一手便將他推出了屋門,在合上門板之前輕笑了一句,「明日你就知道啦!」

  為此,他幾乎一夜無法成眠,以往盡用於計量玉器坊事物的心思,全投在了那句笑語中。小丫頭會送禮物給他嗎?如果送,會選什麼來送他?送他禮物,又代表了什麼呢?

  一大團的問題一直充滯了他的腦袋,從深夜,到天色大白,從清晨,到傍晚,從傍晚,又到了這二更天。

  「大公子,笑得這麼開懷,一定要多喝幾杯。」

  他笑,仰首不加思索地灌進一杯。

  「大公子,年少卻有如此成就,令我等汗顏吶!來來,咱們共飲一杯。」

  他又笑,仰首又是一杯辛辣之物下肚。

  「大公子,年方弱冠,已足以獨立承起一府重任,可喜可賀哪!」

  他還是笑,揚揚手中杯酒,一口喝下。

  「大公子……」

  他依舊揚著笑臉,伴在返家的父親身旁,與親弟一左一右地盤旋在擠滿商賈巨富之流的大廳,耐心應對,不見一絲輕慢,可一顆心,早巳飛回了清玉樓,飛到他的小丫頭身邊上。

  阿濤到底要送什麼禮物給他?

  第六章

  「阿濤,阿、濤——」

  略帶些醉意,聶修煒在終於送走滿廳賓客後,便身形不穩地急急趕回清玉樓,急切地想見到他的小丫頭,想看一看她到底要送什麼給他。

  搖搖晃晃地跨進清玉樓的大廳,迎接他的只有漫撒黃暈的花燭,清玉樓內並不像以往般有僕傭隨侍在側。僕傭是他讓朝陽撤的,為的是他一個人獨享那快樂的一刻。

  揮手也遣走了身後的朝陽,聶修煒努力睜大有些迷濛的雙眸,想找出那個擾了他一日一夜的小丫頭到底站在了哪裡。

  「阿、濤——」他喊,歪頭左看右看,想挖出那個不知隱在何處的小丫頭。

  阿、濤——他的呼喚在空蕩蕩的大廳裡徐徐消散,那個小丫頭,卻依舊不知所蹤。

  「難道怕羞躲起來了?」他喃喃,正要再喊,卻耳尖地捕捉到樓上輕輕的敲打聲。

  清脆,而又有節奏,耳熟地聽出那是阿濤往日一般的雕玉之聲。

  可惡的小丫頭!他扁扁唇,舉步上樓,心中不停抱怨,今日是他二十弱冠之日耶!他最大是吧?還說要送禮物給他,可已快三更天了,禮物在哪呀?不在廳中等著迎接他也就罷了,竟還在迷於雕玉!這不是擺明了不將他聶修煒放在眼裡?

  撇撇唇,幾步登上樓,不加思索地轉到阿濤房門口,舉手推門便進。

  臨窗的桌旁,正是伏案聚精會神忙於雕刻的阿濤。

  「喂,我的禮物呢?」有些不悅地嘟噥著,大步跨到小丫頭背後伸手拍拍她的背。

  「哇——」冷不防地被拍一掌,差點嚇掉阿濤手中的刻刀,拍拍受驚的心跳,將桌上的小東西一手握起,才回頭瞅一眼,「大公子——」每次非要這麼駭人地出現呀?「你幹什麼嚇人?」

  「我又嚇人?」伸手扯過一把木椅,緊挨小丫頭坐下,聶修煒挑挑眉,「心中沒虧心事,怎會怕人嚇?」伸出大掌晃晃,「東西呢?拿來!」他的生日禮物,呵呵,不用別的啦,只要將小手擱到他掌中,他就滿意極了!他最想要的,便是這小丫頭的真心啦!若能再附上小丫頭的嬌軀,自然就最好不過。就見那張小臉聞言瞬間紅了個透。

  呵呵,如他所料,對吧?

  「禮物呢?」羞什麼?他盼了多久才盼到這一刻?

  「沒、沒——」紅著小臉兒搖搖頭。

  「沒準備好?」他的興致更加高昂,肚中不下數十杯的佳釀漸漸也染紅了他的臉。

  「對、對。」搗頭如蒜,阿濤甚是緊張,握緊的手在輕顫,若、若大公子不滿意這禮物該怎麼辦?

  「哎呀,自家人,不用準備得多周密啦!」聶修煒單手支頜,笑睨著愈加緊張的小人兒,「我不會笑你。」心中已有了十分把握知曉小丫頭的禮物是什麼。看哪,平日不甚在乎外表的小丫頭竟細心地穿上了她一直不接受的湖綠羅裙,及腰的烏髮往日俱是草草辮成一條粗辮,今日也梳起了角,甚至別上了一朵小小的珠花!清秀的臉上雖依舊未施脂粉,可在燈燭的柔光裡,卻顯得那般誘人!

  「阿濤——」細看之下,不覺嗓中微啞。這便是他一頭陷下去的小禍水哪!是他渴盼了好久的女子哪!不由伸出微顫的大手,輕輕搭上心上人的柔肩,「阿濤,我不會笑你,送我什麼呢?」他輕輕一再輕喚。

  「我、我——」紅唇啟合幾次,偏擠不出答案,只咬咬唇,一把將一直緊握的小手攤在他面前。

  匆匆瞥上一眼,不甚在意地一笑,「阿濤,你到底準備好了沒?現在是送禮物給我的時間。等一下再討論雕玉之技啦!」小丫頭再怎樣癡於雕玉,也不必在眼下這重要的時刻嘛!

  「你先幫我看、看一下啦!」她不依不饒,舉在他眼前的小手掌沒有一點後撤之勢。

  「天哪!」忍不住洩了一口氣,聶修煒幾要仰天長嘯,在這柔情蜜意的一刻,這小丫頭非要這麼不識情趣嗎?

  「幫我看一看啦!」小小的手舉似捧著世間惟一的珍寶,輕攤在他眼前。

  無奈地歎息幾聲,聶修煒只得掏出所剩無幾的一絲耐心,草草瞥向小丫頭一直捧在掌心之物,只能依稀瞧出那似是一枚玉指環。

  材質取自白脂玉,但可惜含了不少斑黑的雜質,不算什麼上等玉質。形狀扁圓,且不似玉指環的圓潤光潔,環上微留雕刻刀痕,伸指取過用指腹撫上一撫,細微的刺痛感說明這玉指環內側凹凸不平,打磨得不太成功。

  在指上輕輕轉了一圈,挑剔的眼神便不想再細看上一眼,平日所接觸的俱是絕世的上好玉品,那些不容一絲瑕疵的完美雕品早已養刁了胃口,鮮少有不入品的玉器人眼過。

  「怎樣?」她緊緊張張地瞪大雙眼,屏住呼吸聽他發表意見。

  「你從哪裡尋來的這玩意兒?」他搖頭輕笑,「不是我太刁,可你看——」將那玉指環上的缺點一一指給她,「形狀不圓,環上尚粗心地留有雕刻之痕,此乃雕玉大忌。」套在指尖上的玉環輕轉一圈,完美的性子空不得聶修煒說出一字的違心之論,「再來,這環內側起落不平,而環整個的雕工又極其粗糙,實在不能算是什麼玉雕之類。」

  「還、還有呢?」緊張雀躍的心,稍稍冷下來。

  「還有?」他好笑地聳聳肩,已帶醉意的雙眸忽略了心上人的失落與挫敗,「只能說這是一件失敗的作品,若雕刻這玉的人是如此技法,那這一輩子也甭用再走雕玉這路子啦!免得丟玉匠的臉!」

  並非他聶修煒嘴上惡毒,實在是這玉指環入不了他的眼。二十年來觸目所及,儘是珍品玉雕,何時見過這不值一文的小玩意兒?

  「阿濤,你從哪裡尋來的這東西?扔掉算啦,省得礙眼!」不等阿濤回答,輕輕一彈指,便將那玉指環彈向窗紙,「撲」一聲,就見窗紙上一個小小的破洞,而玉指環,就此消失了蹤跡。

  他——扔了它!毫不在乎地便丟了它?!

  「阿濤?」他的一顆心盡陷在想像中,俱在期待他所以為的大禮,而含醉的視線,再一次將身畔人兒的失落視而不見,「我的禮物呢?快送給我,別再浪費時間,談什麼玉雕啦?」

  「那玉指環你真入不了眼?」她垂首低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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