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記得她們嗎?」舒飛志忑不安的問道。
「我爸續絃那年,我剛過完十歲生日,楊阿姨是一位非常美麗的女人,據說也是出 身於富豪之家,可是她相當冷漠,常常是自己一個人待在屋裡頭,眼裡面誰都沒有,倒 是她的女兒都跟著我們玩,我到現在還記得小妹有一雙好漂亮的眼睛--又圓文亮,對了 !和妳的好像。」他俏皮的指向她。
「或許你不相信,但我……」她正決定告訴他自己就是那個小女孩時,週遭響起了 一片如雷的掌聲,掩蓋了她正說著的話。
在鎂光燈和攝影機簇擁下,一位穿著黑色禮服的中年男士正揮動著右手,從樓梯上 拾級而下。舒飛知道這個人一定是方祖伸,卻下意識的打了個冷顫。從她站著的角度望 夫,可以清楚得見他的鼻子狹長而挺直,還帶有點鷹鉤,和他高聳的顴骨搭配得天衣無 縫。他大概只有一百七十公分,可是他削疫的身材和全身散發出來的威嚴,卻使他看起 來格外精壯有力。
他是我的父親嗎?--舒飛懷疑的問問自己,為何對一個近在咫尺的人,竟感覺天 涯般的遙遠?她曾對父親有過無數的幻想,卻沒想過他必須是個有教養、高貴、智能而 富有的男人--這些條件方祖伸都具備了,但她並沒有興奮的感覺,地想母親寧捨一切的 帶她遠走高飛,絕不是為了逃避一個出色的丈夫吧?因此她眼睜睜的見他自面前走過, 內心竟毫無意念衝上前去口自我介紹」。
「妳吃飽了嗎?我們去跳舞吧!」方世華執起她的手,牽她走進一個閃著五綵燈球 的房間,輕柔的音樂流瀉滿室,舞池中已有數對穿著華服的紳士淑女們婆婆起舞。
舒飛一眼就瞧見了譚大維,他正擁著一位身材高姚的女人滿場飛舞,他不停的帶她 旋轉,使她的裙擺像雲彩般飄起。
雖然方世華也是個舞技高明的男伴,他一直巧妙且耐心的引導著舒飛,可她的視線 總不覺落在譚大維身上他似乎對面前的女伴深感興趣,目光不曾轉過其它地方--或許是 在欣賞這女子裸露的粉頸和香肩吧,想到這兒,舒飛覺得譚大維實在輕浮,更不值得讓 人敬重!
她因此專心於迎合方世華的舞步,很快的便跳出了興致。
舞得開心之際,舒飛的笑容甜蜜、笑聲也爽朗,她和方世華頓時成為池子裡最受注 目的一對。
正想誇讚方世華是她見過的最佳舞伴時,她突然被人自身後撞了一下,這使她重心 不穩的跌坐地上,棕色絲襪立刻破了個洞,而且延伸到腳踝處。
「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的,沒有踩到妳那漂亮的小腳吧?」譚大維趕忙轉身過去 摟扶她。
舒飛在慌亂中站直身軀,冷冷說道:「你看呢?」她憤怒的抬起腿,讓他看到她腳 踝上那處破洞和露出的雪白肌膚。
「真的很抱歉!請你接受我邀舞以示歉意,好嗎?」他彬彬有禮的欠身問道。
「不要,才出過剛剛那種糗裡,我寧願站在一旁當壁花。」她賭氣的回答道。
「都怪我不好,這樣好了,你替我陪林小姐繼續跳舞,我帶安琪拉到外面休息。」 譚大維和力世華商量道。
於是,譚大維像個勝利者般的擁著舒飛離開,留下悶悶不樂的方世華陪著他的舞伴 。
「破壞了你們共舞的樂趣,實在很對不起。」他帶她走回大廳的路上,還故意調侃 她。
「你不也一樣?把懷裡的美女拱手讓人,滋味也不好受吧!」她立即反擊道。
「我不知道這裡還有比妳更漂亮的女人?」譚大維停下腳步,瞇起眼睛凝視她。
「最聲名狼藉的花花公子--這個封號送給你才對。」她拿方世華諷人的話來回敬 他。
「妳實在是不好應付,」他搖頭歎道。
回到鬧哄哄的大廳,譚大維打了個手勢,喚住穿梭於酒會中的侍者,然後自托盤上 拿起兩杯酒,一杯遞給舒飛,另一杯則一口飲盡。
「這是什麼?」舒飛凝視著手中金黃色的液體。
「香檳--一劑愛情靈藥,喝下它,妳就會無可救藥的愛上我。」他綻開迷人的笑 容。
舒飛忍不住笑意,哈哈的大笑聲蓋過了背景音樂,引起許多人的側目,其中自然包 括了正在人群裡侃侃而談的方祖伸,他向她投注意味深長的眼神。
「可以為我介紹今晚的主人嗎?」她緊張兮兮的問道。
「當然可以。」譚大維肯定的點點頭。
「什麼時候?」舒飛追問道。
「妳說什麼時候,就什麼時候。」他答得乾脆。
「可是這是我第一次參加正式宴會,我可能沒辦法應付,如果有應對不得體的地方 ,你可要幫幫我喲?」她故意表現出害羞的神情,來掩飾自己因內心躁鬱而導致的面色 通紅。
「放心吧!我相信這世界上找不出妳應付不了的事。」他莞爾一笑道,不忘幽她一 默。
方祖伸站在大廳中央,身旁圍繞著許多與他年紀相仿的男男女女,譚大維帶舒飛走 向他時,便不斷告訴她:最左邊那個前額全禿的是吳部長、右邊算來第三個書卷味濃厚 的長者是林院長、最靠走道那個穿鮮黃色套裝的是洪立委……,知道這些紳士淑女都是 頗有聲望的政府官員,舒飛的心情於是更加沉重,待會兒要如何當他們的面說明自己的 身份?
不過,在譚大維高超的外交手腕下,大夥兒很快就發現他帶女秘書的用意是在向方 祖伸示威,因此紛紛與舒飛握手說:很高興認識妳,便急急鑽進其它人堆中,果然他們 一離開,方祖伸便用中文問向譚大維?
「你怎麼老愛用繡花枕頭?」
「如果波大不代表無腦,那麼漂亮的女人自然也有十分能幹的。」譚大維的口氣雖 然溫和,卻明顯的在還以顏色。
「你有這麼幸運嗎?」方祖伸冽嘴冷笑道。
「我的運氣一向不錯。」他自信滿滿的回答。
「我聽世華說你被人坑了一大筆錢,有我可以幫忙的嗎?」方祖伸海派的拍拍譚大 維的背部。
「謝謝您,世華已答應幫我發動媒體,來抵制那位仁兄的背信忘義,這對我而言就 是最大的恩惠了。」
「你這位女秘書的穿著真是新潮,她若不是你的朋友,我是絕對不歡迎這種人來參 加我的酒會。」
聽到方祖伸如此批評自己,舒飛猶如被人當頭撥下一盆冷水,滿腔的熱情頓時被澆 熄了,但是她又不能流露出任何不悅的神色,以免被他們識破--她根本聽得懂國語。因 此,她假意的東張西望,表示對他們的話題充耳不閶。
「世華對她的打扮卻是讚賞有加呢!」譚大維的目的是在消除他對舒飛的成見。
「他的品味,你能信嗎?」方祖伸稜角分明的臉上,永遠是一種莫測高深的表情。
「別口是心非了!誰不清楚你們這對父子是最佳戰友的?對了!我明天還有一堆事 要辦,得先走一步,您也該去招呼其它客人了!」譚大維才轉頭,就被方祖伸喚住:「 可雯下星期回台北,你要是抽得出空,就替我跑趟機場,我會叫老陳過去接你。」
他不置可否的笑笑,即邁開大步往門口走去,似乎忘了還有女伴這回事。
舒飛跟在譚大維身後,既感辛酸又覺委屈譚大維沒把她放在眼裡就算了,連地想要 親近的方祖伸也不曾正眼瞧過她;而對她親切有禮的方世華,自交換舞伴後便不見蹤影 。她覺得自己像一支還沒啟用就壞了的掃帚,兀自在角落裡蒙塵。
往後的幾天,由於參加的總是陌生人的餐會,舒飛行屍走肉般的陪在譚大維的身畔 ,唯一能提高她興致只有「打扮自己」,她一再鍛煉自己的技巧,也愈來愈嫻熟--不論 譚大維如何注意她,也只能控制到出門之前:等到了宴會裡,去一趟化妝室出來,她就 能把衣服調整到令自己心滿意足。
至於她的「工作」,當然是十分「稱職」,她的特異行徑令人大開眼界每次她一進 門,男人的眼光就全都集中在她的身上:女人卻都覺得有趣,猜測她和譚大維的關係進 展到什麼地步?
「大維為什麼會選擇她?可雯比她可愛多了!」那些女人們經常在她身旁忿忿表示 。她們都以為她聽不懂國語,所以才肆無忌憚的在她身前身後說個沒完。
有一天,舒飛陪譚大維參加一個應酬,飯後,大夥兒鬧著上夜總會跳舞,眼見同伴 們各自擁著姿色平庸、妝扮俗麗的女子,譚大維不禁有感而發道:「重金禮聘妳,其 實是很值得的。」
「我就只能和這種女人相提並論嗎?」舒飛覺得自己的心在滴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