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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頁     芭芭拉·卡德蘭

  「這一定是蘭莊了。」他自語。

  心想,由這兩個守衛亭和這些鐵門看起來,蘭莊本身恐怕也好不到那裡去。

  如果賽朵兒說得對,這座住院一定已搖搖欲墜,屋頂破漏,牆垣斑剝,很可能根本不夠住。

  他慢慢駛進長滿青苔的小道。一時間伯爵有些後悔自己沒有接受國王邀請,到溫莎堡去。至少,在那兒他會有一張舒適的床。

  然後,他撇了一下唇角,想到如果國王的邀請和賽朵兒有關,那他才不要在那裡多花時間。他決定,不管蘭莊如何不舒適,他也要留在這裡,單獨的靜一靜。

  小路彎了進去,突然,他看到蘭莊就在眼前。

  這完全不是他想像的樣子,事實上,比他想像的要好上千萬倍。

  蘭莊聳立在那裡,四周圍著蒼松古樹。

  他一眼看下去,房子不但年代久遠,也比他想像的大。

  眼面萬道金光,陽光在菱形窗上閃爍飛舞,潔白如玉的鴿子棲息在尖屋頂上,映著燦爛的金光。伯爵佇立良久,恍然覺得這房子竟像是從童話中走出來的。

  他幾乎以為這楝房子會突然消失,剩下他對著殘垣亂並惆悵徘徊。

  他曉得自己想太多了。這的的確確是真實的。不過他還是覺得不太可能,怎麼他幾年來每才到阿斯考特,卻從來沒有注意到這幢大廈呢!

  他感覺得出這裡很靜,很安詳,向周好像一個人都沒有。

  他回憶起以前待過的那些地方,總有千百種不同的吵雜聲,馬車伕的叫聲,搬夫管事忙進忙出的吼聲,就沒有片刻安寧。

  他放馬慢慢地走,什細地瀏覽著整個房子和四周的環境。終於在大門口外停了下來。

  伯爵的馬伕從馬車後面跳下來,伸手去拉帶頭的那匹馬。伯爵說:「金姆,我們得找個人帶我們去馬房。」

  「我想馬房就在那頭吧!大人。」金姆回答。

  他邊說邊指著。伯爵順著他的手勢望下去,房子下邊一點,露出一角屋簷。

  「我去問問。」他說。

  他走進屋子裡,發現自己站在一個大廳上,一座花彫樓梯旋向二樓。

  這座樓梯相當好看,伯爵馬上聞到一股花香,發現樓梯底端的茶几上放著一盒白紅交錯的玫瑰花。香味就是從那兒散發出來的。

  他發覺屋裡頭和外觀一樣吸引人。突然心中一動,他覺得這就像……一個家。他猜度著,這位年輕的蘭斯頓,他的母親還健在嗎?

  他穿過大廳,走向他認為是起居室的一個房間。

  桌上也擺著花。從敞開的法國窗望出去,看到一個花園,裡頭色彩演紛,群芳爭艷。一大排一大排的深紅色杜鵑花,夾著一叢叢的草本植物,還有白色的丁香。

  伯爵收回眼光,環視屋內。

  他看得出這房間陳舊不堪,可是,陳設的每一件東西都高雅不俗。

  鑲板壁上的書該清潔一下了。不過他心裡隱隱有種感覺,往後有空時仔細地近看,一定很有意思。

  折回腳步,他發現自己在一個書房裡,馬上就決定這間房間他要一個人專用。他住在這裡的時候,不許別人使用。

  他喜歡那張舒適的皮製靠背椅,還有那張碩大平坦的書桌。

  書桌的采光絕隹,亮度柔和適當。

  屋內仍見不到人。他對其他房問非常好奇,所以沒有朝廚房的方向走,雖然他確定自己一定能在那裡找到這莊園的僕人。

  相反的,他沿著樓梯走上去,注意到梯上的每一根橡木柱子都雕著人像花鳥,只是有些已經剝落,有些都磨損了。

  他也注意到梯子的年代和木頭的質料。

  樓梯邊的牆上還掛著畫像,大部份都是人像,他猜想那些都是蘭斯頓家族的祖先。他覺得在一些畫家中,彷彿還認得出傑瑞的英俊面貌和瀟灑外型。

  到了樓梯頂端,他可以向右走或向左走。他選了左邊,穿過一個天花板低垂的狹小走道,眼前是個大房間。

  伊莉莎白女王時代的人最喜歡在房裡建這種大房間。在寒冷的冬天,他們把四柱大床搬到這裡,傍著大壁爐圍成一圈,把各個床的簾子拉上,保留隱私。漫漫寒冬就是這樣度過的。

  他擁有好幾楝房子,其中一楝也建有類似的大房間。他也常想像著,屋裡的人都圍在那裡,輩份最大的最靠近爐火。

  他走到門前,只見陽光從窗間照進來,光潔的地板曳金耀銀。

  一個身著白衣的少女,站在遠遠的那一頭,伯爵心想,總算找著一個人來問些問題了。

  他走向前去,就在這個當兒,他發現她消失了。

  他頓了一下,想著也許她沒聽到自己的腳步聲,逕自坐到椅子或沙發上去了。他繼續往前走,終於明白整個大房間根本空無一人?

  「我一定在做夢!」他自語。

  他站在她剛才站過的位置上,聽到身後一個聲音說:「午安,大人!」

  他倏然轉身,只見一位上了年紀的婦人,穿著灰色的衣服,上頭罩著一件白圍裙。

  他注視著她,她向他請安,說:「我想您,大人,該是崔法儂伯爵吧?您要在賽馬周租用我們的房子?傑瑞大人要我們在這兒等您,可是您比我們預計的要到得早。」

  「我希望這不會帶給你們任何不便,」伯爵說,「我要在我的朋友沒到之前先過來看看,是否一切都準備就緒。」

  「我希望一切都安排好了!大人,」嬤嬤回答,「可是我們人手十分缺乏。傑瑞爵士一定早就跟您說過了。」

  「他是提到過。」伯爵回答,「不過我的管家已經帶著一群僕人到這兒來了,晚一點就會抵達,有什麼需要做的事,叫他們做就是了。」

  「謝謝您,大人。大人是不是要先看看您的臥室呢?」

  「好的。」伯爵回答。

  嬤嬤領著他走過大房音。

  他正在遲疑是否應該跟她說剛才他在這裡看到一個穿白衣的女人,不過他只說:「也許你該告訴我,除了你自己之外,還有誰住在這裡。」

  「只有老貝茜,幫忙一下廚房的事,大人!」嬤嬤回答,「然後就是老傑可,做雜事的,搬搬煤啦,木頭啦什麼的,還提提洗澡水。」

  伯爵沒有說話,嬤嬤接著說:「馬房裡有亞伯特,還有他的孫子傑姆。賽馬時他要騎我們自己的馬哩!」

  她說這話的神情,很明顯的透露出她絕不會被他的馬嚇到或壓倒。

  他嘴角隱隱泛著失意,回答說:「現在你該告訴我你的名字,還有你的職位了吧?」

  「我是傑瑞大人的保姆。他從小就叫我『嬤嬤』,因為他不會說『保姆』。這名字就一直用到今天。」

  「哦!那是老嬤嬤了。」伯爵說。

  「不敢,大人。這個房間,我們想你會覺得舒服的。這本來是主臥室,可是傑瑞爵士寧願睡他小時候睡的那一間。」

  和黛梅莎所想的恰恰相反,伯爵倒是很欣賞那四柱大床,褪色的帷簾和床罩,還有雕飾美麗的鑲板及那瓶放在梳妝台上的粉紅玫瑰。

  「屋裡到處都擺著花,真是賞心悅目。老嬤嬤,」他說,「我是不是該謝謝您啊?」

  嬤嬤好躊躇了一會見,才說:「我有空的時候才擺兩盆。」

  「那我們可希望我們在這兒時,你都能勻得出空來才好。」

  嬤嬤告訴了他馬房在那裡。他走下樓來,亞伯特卻已經吩咐傑姆如何安排馬匹了。伯爵則轉向檢視其他的馬房。

  馬廄出人意料之外的寬敞,遠比他所預期的要好。在這附近,除了一家豪門之外,恐怕沒有別家可比得上。

  他在馬房的時候,他的馬匹正好到達。

  他親眼看著它們安置妥當,克魯薩德情況很好,僕人也都抵達蘭莊了。管家呼前喝後,指揮若定,好像將軍在統率軍隊一般。

  在客人未到以前實在沒有什度事好做。他信步走到花園裡,欣賞嬌艷的杜鵑和一樹雜花的矮灌木,還有金鏈花樹。小的時候,他總是叫金鏈花樹為「金雨」。

  他朝前走近,時光彷彿退到過去,在一片仙境,住著精靈、仙女、火龍和騎士。

  小時候,他常幻想一隻隻勇猛巨大、噴火熔鋼的惡龍,棲居在森林深處。小小的精靈在山間奔跑,躲藏在大樹後面。

  他好久好久沒想過這些東西了。然而現在這楝房子充滿了說不出的神秘,還有四周茂密的樹林,繁盛的花園,好一幅不食人間煙火的圖畫。一點兒都不屬於他所處的花花世界。

  這更和他們的「時髦社會」扯不上關係。那些男男女女又要在阿斯考特聚首,在那兒狂歡一個星期。不僅是賽馬,還有各種宴會、舞會,甚至,對男士而言.還包括狂歡和賭博。

  然而,這裡只有林中小鳥的叫聲,矮樹叢下小動物跑來跑去的希希索索聲。情純的花香,又和賽朵兒、凱麗絲所用的舶來香水大異其趣。沒有一個他認識的女人,能有這麼令人陶醉舒暢的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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