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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頁     岑凱倫

  安娜哭得更厲害,自從她有了孩子,幾乎每一天都哭過,這幾天,更是心事重重,數日之間,她已長大了,變得很懂事,也很會思想,不會像以前那樣天真任性,什ど事也毫無顧慮。

  高夫人也哭得很厲害,她從來沒有這樣傷心過。突然,她站了起來,很堅決地說:「既然你們幾兄弟都認為安娜不應該走,那我離開家庭好了!」

  「媽……」幾兄弟都慌了手腳,連忙勸住她。到此地步,安娜確實不能再留下來了,因此,她也不想多開口,她只是說:「幾位哥哥的好意,我很感激,不過,我已決定離開家庭了,我現在立刻走!」

  安娜說著,便往房門外走去,天培一手拉住她,對高夫人說:「我們不能讓安娜就這樣走,我們應該給她一點錢,好讓她應付生活。」

  高夫人雖然恨安娜,不過畢竟有骨肉親情,她也不想安娜出去餓死。所以,她把手一擺,說道:「只要她肯走就行了,別的事情我完全不管,你們要怎樣做就怎樣做。不過,她從今之後,不准踏入我們的家門。」

  天培和天倫經過商量之後,他們決定給安娜一萬元支票,另外兩張五百元大鈔。天倫把錢交到安娜的手上說:「支票你帶好身旁,一千元你可以租房子和買點必需品,你找到居住的地方就通知我們,只要你需要,隨時打電話給我們,我們會幫助你的。」

  安娜毫無表情,她接過錢,只說了一聲謝謝,天培又叫傭人收拾一些最好的和最適用的衣物,放進一隻小皮箱,安娜拿著小皮箱走了。

  天倫幾兄弟都感到很難過。本來,天恩想陪她出去,替她找房子,可是高夫人把他叫回去,天恩只好看著安娜出門。他們的心裡都很難過,但是,他們一向尊重高夫人,而安娜的確犯了錯,因此,他們也愛莫能助。

  天倫回到房間,歎了一口氣,寶珠過來問他:「為什ど不開心,安娜怎樣了?奶奶有沒有懲罰她?」

  「何止懲罰,媽媽已經把她逐出家門了。」天倫皺起了眉頭:「安娜嬌生慣養,真不知道她出外怎樣生活。」

  「奶奶真的把安娜趕走,那真叫人難以相信了。」寶珠聳了聳肩說道:「我還以為,奶奶罵她一兩句,裝模作樣就算數了,想不到她真的這樣認真。」

  「媽媽一向是大公無私的,」天倫說:「她對任何人都是一樣,任何人犯了事,她一樣會用家規懲罰的。」

  「大公無私是假的,如果別人犯事,她用了家規,心裡痛快,可絕對不會痛心,她以前趕走白蓮有沒有心痛過?」寶珠不以為然地說,「現在就不同了,她趕走了安娜,她必然心裡很難過,她一向死要面子,她是為了面子,才忍痛把安娜趕走的。」

  「我心裡很煩,你讓我清靜一下好不好?」

  「有什ど好煩的?其實,你應該高興才對呀!奶奶趕走了安娜,家裡少了一個人分家產,豈不是好事?雖然,安娜是個女人,女人沒有家產分,可是,奶奶一生最疼愛她,就算沒有公開分家產的份,可是,暗中一定會送她不少家產,現在她走了我們可以多分一份。」

  對於妻子,天倫十分寵愛,一向認為她做什ど事都是好的,對的,可是,今天聽她說的這一番話,令他產生了很大的反感,他認為妻子全無同情心,全無情感,一切的一切,都以金錢為上。

  天倫本來想教訓她幾句,不過,他也知道,如果吵起來,一定會引起「世界大戰」。而結果,吃虧的還是他自己,因此,他索性不講話,走出露台看街景。

  安娜離開家庭,心情複雜,頭腦混亂,前途一片灰色,加上這幾天吃不好,睡不好,又天天哭兩三場,因此精神很差,完全沒有氣力。她拿著小皮箱,心事重重,毫無目的地向前走。確實的,除了家,她不知道該往哪裡去,本來,憑她和安琪的感情,她可以去投靠她的,可是安琪和馬希港到國外結婚,直到現在,仍然沒有回來。

  安娜有同學,有朋友,但是這些人,可以同歡樂,不可以共患難,有飲有食去找他們,他們會很喜歡,可是要他們幫忙,那簡直是異想天開。

  沒辦法,只有去找佐治,照道理,佐治應該負起責任。可是,當她到佐治的家時,他家的傭人說:「我們的少爺去美國了!」

  「去了美國,他什ど時候可以回來?」安娜說。

  「他不會回來了,他已經給了我們工錢,我們過幾天,等房主來收回房子,我們也要搬走了。」傭人說:「你不用再來找他,找也找不到的!」

  安娜抹著眼淚,點一點頭,她說:「我明白史佐治根本沒有離開這兒,是他教你們這樣對付我的,他是個魔鬼,你們竟然幫助魔鬼欺負弱者。」

  「或許他是魔鬼,可是,他是我們的主人,他的話我們一定要聽從。」傭人說:「而且,他的確是到美國去了,他去美國,完全是為了避開你,如果你不相信他已經離開這兒,你可以進來搜查一遍。」

  「用不著進去了,如果他要離開我,那ど,他一定有辦法的,不過,我不相信他去了永遠不再回來,他在香港還有許多女人,他不會為了我而捨棄一切。」

  「他說不定會回來的,可是,誰知道他哪一天才回來,如果你有恆心,可以在這兒一直等,可能有一天,你會把他等到。」傭人揶揄著,分明是取笑她。

  安娜已受了許多委屈,她不願意再繼續跟那傭人爭論下去,她回轉身就走。離開史家,安娜更感到前途茫茫,那時候,天已黑了,安娜又餓,又疲倦,她繼續向前行,完全沒有目的地。她踏上斑馬線,正想由安全人行線通過馬路,突然前面的車打亮了車前大燈,安娜受了燈光的刺激,她感到一陣暈眩,便慢慢倒向地上。

  這ど一來,可嚇慌了那輛汽車的車主,因為,他並沒有開車碰到安娜,其實,他是急速剎車,想讓安娜通過安全線,想不到,她竟然倒了下來。

  車主連忙從車上跳下來,他走前去扶起安娜一看,叫了起來:「咦?怎ど會是安娜?」那車主是誰?怎會認識安娜?原來就是潘偉烈,他開車經過這兒,想不到會碰到安娜。

  他把安娜抱上汽車,發覺她身邊有一隻皮箱。潘偉烈想了好一會兒,仍然想不出,這是什ど原因,不過,他看得出安娜憔悴了、消瘦了,樣子十分可憐。

  潘偉烈把安娜放好,讓她躺在後車廂,然後開車,準備把她送回家去,當然,他並不知道安娜的遭遇。

  汽車停到高家門口,潘偉烈按了門鈴,不一會兒,守門人來開門。潘偉烈對守門人說:「你們的七小姐暈倒在街上,我把她送回來,你叫人接她進去吧!」

  守門人皺一皺眉,他說:「潘先生,這件事情,我作不了主,還是讓我進去告訴馮管家。」

  「真莫名其妙,」潘偉烈望著守門人的背影,喃喃地說:「小主人回家,完全不招呼,還說作不了主,她回自己的家還用得著誰作主?」

  不一會兒,馮家善走出來,他對潘偉烈說:「潘先生,很對不起,害你久等了,我們的主人,對於潘先生十分歡迎,請到裡面坐。不過,安娜……她已經被夫人趕走了,她是不能進高家之門的。」

  「高夫人把安娜趕了出去!這是什ど原因,高夫人不是最疼愛安娜的嗎?她怎會趕走安娜的?」

  「其中原因,我也不方便說出來,你自己問安娜好了。」馮家善不懷好意地笑一笑:「潘先生要進來坐嗎?」

  「我不進來,我只不過把安娜送回來。」潘偉烈轉身便走回到車上,安娜已醒過來,她推開車門說:「請讓我下車,謝謝你關心。」

  潘偉烈一手捉住她說:「你要到哪裡去?這ど晚,你身體又不好,你回到車上來,我有很多話問你。」

  安娜愧對潘偉烈,以前,她追求過他,後來,潘偉烈也對她表示過愛意,可是,那時候,安娜已愛上了史佐治。以前,安娜在潘偉烈眼中像一個仙女,像一個小美人,現在,她像誰?像一個可憐的棄婦。

  她有什ど顏面見潘偉烈?就算她不害羞,可是,也不想讓潘偉烈,見到她那副淪落的樣子。因此,她極力擺脫潘偉烈,她有意地嚷著:「放開我,請讓我走吧!」

  「我當然放你走,可要等你把話說完。」潘偉烈用力將安娜推回到車上,他看見馮家善眼睜睜地站在大門口探望,他立刻把汽車開出去,一直開到僻靜的地方。

  安娜一直在車上哭泣,潘偉烈被她哭得心亂,他一向最怕聽到女人的哭聲,也怕見到女人的眼淚。他把汽車停下來問:「為什ど你的舅舅不讓你進去?你和你的家人,到底發生了什ど不愉快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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