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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頁     草莓蛋糕

  讓他幸福吧。

  封舞舞茫然地坐在廚房裡頭,封嘉璐昏迷不醒,就這樣安安靜靜地睡在她的腿上,她的眼淚也是安安靜靜地滑落,為什麼這世界上要有這樣多的不幸,為什麼事情的結果都不能像電影裡頭一樣有個快樂的ending?緩緩地抹去了封嘉璐額頭上一大片一大片血漬,卻發現自己的手心手背通通是血,愈擦愈髒,她終究無力地放下雙手,她二十一歲的生命,只剩下眼淚的聲音,滑過心版,一聲一聲,一聲一聲,一聲一聲。

  她根本忘記自己是怎樣爬到電話旁邊求救,只記得兩隻手都好痛好病,舊的血於成血塊,新的血又撲滋滋地冒出來,只能用腳指頭來按電話鍵,好痛,好痛,肉身上的痛楚自有一個極限,心就像被掏空氧氣的汽球,一下子變的扁平,本來那些快樂的悲傷的喜悅的憤怒的情緒通通消失,只有無盡的黑暗包圍著自己,那些本來屬於自己的五彩繽紛世界通通碎裂,碎片一針一針地扎的自己寸步難行,明明是想要讓三個人都得到救贖,但是,她不是神啊,她用盡全力地將琅打的魂飛魄散,卻也讓自己的靈魂掉入無底深淵,痛,痛,痛,痛,痛。

  什麼溫柔什麼美麗什麼快樂她通通感受不到了,只有痛,琅的痛,嘉璐的痛,自己的痛,機械式地告訴救護人員她所在的地址以後,看著自己身上和封嘉璐身上所冒出的血花,一瞬間,她懷疑了,自己真的有權利扼殺掉琅的存在嗎?自己怎麼這樣殘忍,這樣冷酷,這樣沒有人性的自己竟然還要求別人的救援,也許一開始打電話就是個錯誤,為何不讓這暴戾的自私的封舞舞和琅一起消失算了。

  難道他們這一生就是為了這一刻的分離而相遇的嗎?既定的命運讓他們靠近再靠近再靠近,就為了求這一個斷腸的離別,她鼻酸地,茫然地想著。

  就一瞬間,她想,為何不讓自己還有嘉璐,就這樣溫柔地死在這塊紅白相間的大染色布塊當中,看,這樣的顏色多麼美麗,多麼溫暖,也許,也許自己根本就不該得救。

  方纔封嘉璐打的蛋還盛在碗裡頭,這可笑的好運氣啊,到底在諷刺什麼呢?封舞舞氣的要起身將碗打碎,卻發現自己連站起來的力量都沒有,只好再爬回封嘉璐身邊,仔細地凝視他的臉,溫柔之中充滿痛苦,他是不是也感受到那和自己共生的靈魂之死,他是不是也覺得難受呢?

  親愛的昂,要是現在的你在我身旁就好了,你什麼都不要說:你什麼都不要做,只要輕輕地,輕輕地,將我擁入你的懷中,就好了,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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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奇怪,舞舞怎麼沒有來。」因為父母來訪而興奮不已的舞舞竟然沒有出現在視線裡頭,昂不禁納悶。

  想到了昨天那名男子,不禁一股酸意湧上心頭,這時才驚覺自己在愛的侵凌下,竟學會這種以前覺得最最可笑的妒意,但是感情與理志自是分離,他一方面嘲弄自己的大驚小怪,一方面卻又不停的懷疑猜測,這種雙面的想法與煎熬,燒的他全身發痛。

  但是,就算是痛,這也是真真實實的痛,不再有種和這世間脫離的恍惚感,舞舞將自己飄忽的神智拉回這暄鬧的國度,讓他感覺到溫暖,讓他感覺到了愛,還有恨,還有痛,還有忌妒。就算戀愛是一件這樣費神的苦工,但這苦,卻也是自己心甘情願一肩挑起的,想到這,昂不由的微微笑了。

  「怎麼這麼不小心,竟然受傷了說。」軒哥開朗的聲音傳來,人未到聲先到一向是軒哥的特色,瞧他拉開了房門,體貼的讓妻子先進去。

  「軒哥,嫂子。」昂燦爛的一笑,聽說軒哥他們從夏威夷度蜜月回來以後,嫂子似乎就害喜連連,前陣子母親還打電話來說她懷孕了,真是恭喜他們了。

  「恭喜你們啊,我這下子要做叔叔了。」一股親情的溫暖流經心房,暫時忘卻舞舞缺席的原因。

  「你這小子,聽說你正和一個台灣辣妹交往。」軒哥笑鬧著捶了昂一拳,昂吐吐舌頭,笑了笑。

  「什麼辣妹,誰誤傳這種消息,舞舞可是很……很有氣質的……吧。」第一眼非常的有氣質就是了。

  「怎麼不把她帶來跟大家認識一下。」嫂子削了一盤蘋果,從洗手間裡走了出來。

  「她本來說她要來的,結果到現在還沒有看到人影。」昂又開始心急,舞舞該不會出了什麼意外吧?

  「喂,怎麼只有你們,爸媽呢?」昂左看右看,怎麼自己那麼沒人關心啊。

  「等會兒才會來,說要去買一些土產來送給凜,還有你那經紀人,叫什麼……」軒哥搔搔頭,尷尬的笑了笑,「松田先生嗎?」

  「是松元先生吧,笨軒哥,你都是要當爸爸的人了,還一副小鬼頭的蠢樣,希望以後的小孩像嫂子多一些。」昂吃著剛端出來的蘋果,覺得自己的父母也太遲鈍了一點,哪有到了出發的當天才跑去買禮物啊。

  「還有也要送給你的小女朋友吧。」軒哥連忙找了一張椅子叫妻子坐下,可別累著孕婦了。

  「叩叩。」敲門聲又響起。

  「爸媽不會這麼快吧。」軒哥起身開門,站在門口的是自己不認識的女孩,是昂的朋友。

  喂,該不會就是那傳聞中的「女朋友「吧。嗯,普通清秀,卻有一種俏麗的味道:只是臉色似乎非常的不好。

  「雨宮,你還記得我嗎?」柳蘋憶俏臉生寒,十足的慘白。

  「嗯,你是舞舞的同學吧。她呢?」昂伸頸往外瞧,卻沒見到那令他掛在心坎上的絕色容顏。

  「我搞不懂在舞好身上發生了什麼事,她死都不肯告訴我,只是,她的十隻手指頭就碎了八隻,喂,我說碎了也是有點誇張,但是八隻都骨折了倒是真的,她身上還有多處的瘀傷,而且因為她沒有一開始就打電話求救,在她那像是發生了兇殺案的家裡待了一段時間,所以大量的缺血,還有還有,她現在雖然有意識卻一句話都不肯說:連來偵訊的警察都沒有辦法,然後她的家裡還有她的身上全部都是血,沒有人知道她今天早上到底是怎麼了,除了這個以外……」柳蘋憶顫抖地說了一大堆話,因為太過震驚,所以一見到雨宮昂,也沒有個開場白就一股腦的全部說出來,也不管對方是否能夠吸收。

  雨宮昂倒是呆呆地看著她,腦中只有一個念頭,舞舞受傷了,舞舞為什麼為受傷?舞舞一定很痛吧,舞舞一定很疼吧,為什麼動手術的時候自己沒有陪在她的身邊,舞舞還好嗎?舞舞在哭嗎?舞舞為什麼不肯說話?舞舞,舞舞,舞舞,舞舞。

  真希望現在自己有一雙翅膀,那就能一下子便飛到她的身邊。

  「我要去看她。」昂掙扎的走下床,拿著枴杖,一跛一跛地往門口走。

  「你現在的身體不能隨便走動啊。」軒哥的聲音已經很遙遠,很遙遠,自己破敗的身軀被局限在這醫院裡頭,心卻是能夠自由飛翔,飛過千山萬水,停卻在那張魂牽夢東的瑰顏上頭。

  「我要去,她需要我。」昂回頭,虛弱的笑了笑,「我身子已無大礙了,我都可以到處走動買東西了,況且軒哥和嫂子也來探望過我了,舞舞一個女孩待在異鄉,她沒有家人可以關心她,加上她傷成這樣,要是連我都不在她身邊了,她一定會崩潰的。」

  「軒哥,你知道吧,我相信,要是受傷的人換成了嫂子,不管是手斷了還是腳斷了你都會趕去吧,倘若我這殘缺的雙腳已廢,就讓它廢了吧,倘若走不動,就用爬的吧。」昂推開門,喚了柳蘋憶一聲,希望她帶路。

  柳蘋憶呆了一呆,還未從聽到方才一番話的震撼中驚醒,她一直以為只有舞舞單方面愛的那樣深而已,她一直以為他們都太年輕,年輕到不該有這樣刻骨銘心的情愛,卻發現,人與人之間的愛情是奇怪的拉力,非關年齡,非關身份,非關一切一切的道德規則,這份比潮汐更強大的引力在相愛的男女之間相互影響,愛情不並是要快樂要幸福要永遠才讓一個人陷下去的,愛一個人要有什麼理由嗎?

  不過就是因為那個人就是那個人了,所以就愛了。

  思緒是紛亂亂地,她也不肯定這樣的愛情是好還是不好,只是突然感到羨慕,就算是痛苦的悲傷的戀情,只要有對方在身邊就一定會感到溫暖,她不知道自己是否期待這樣轟轟烈烈的情感,但是,看著舞舞和昂這樣珍惜保護對方,對待對方的好絕對甚過對待自身,她也覺得好溫暖,好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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