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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頁     采兒

  「你很熱嗎?要不要吹風扇?初秋了還熱成這樣。」她起身去開電扇,瞧見他穿三件式的西裝,所以開了最強的一級。

  見他沉默不語,她也懶得開口,因此客廳頓時安靜異常,只有那天花板上的老舊風扇發出轟隆音;兩人就這麼坐著,大眼瞪小眼。

  「你……」「你……」

  不開口則已,一開口便默契十足。

  「你先說。」汪健夫要她先講話。

  「你今天到此,是路過還是……」她不敢往下問,怕是自作聰明。

  「家父上個月過世了。」他答非所問,但希望她會明白自己所要表達的意思。

  她聽完有些吃驚,不明白他說這話是想要表示什麼。

  「請節哀。」她只能這麼說。

  「那你可不可以隨我回家?呃,我的意思是……」他剛才環視這屋內每一角落,發現除了那一堆樂器外,沒有任何中年男人的物件,所以才敢大膽提出這要求。

  她知道他已經證實這屋裡少了男主人,但她的怒氣未消,所以……「要我跟你回家?那我的家人怎麼辦?一道住你家啊?」

  「玉貞!」他明白她在生氣。「我道歉,行嗎?」

  他真摯情深的眼神將她的悶氣消蝕殆盡,不過理智要她別急著答應,還有些疑問未理清。

  「我以什麼名目跟你回家?」這是最重要的問題。

  「妻子。」他笑得堅定。「早在三十年前,你便是我汪健夫的妻子,無人能取代你在我心目中的地位,也沒有人能冠上汪夫人的頭銜;因為,這個位置永遠替你保留著。」

  聽完這情真意切的告白,無論哪個女人皆會被感到的,劉玉貞也不例外。她眼眶再次蓄滿淚水,激動莫名。

  「你父親難道沒有逼你再娶?」她衝動地站了起身。

  「有。」他也跟著站了起來,走到她面前。「我從不把它當一回事,我老婆、孩子都有了,怎能再娶呢?」

  「他卻不知道我們母子的存在。」她黯然神傷。

  「我清楚就行了。」他不敢老實道出父親到臨終前一刻才接納他們,就讓這個缺憾隨他老人家過去永埋地下吧。

  「健夫!我終於等到了。」她上前抱住他痛哭失聲,三十年來的等待、思念、委屈和苦悶宣洩個夠。

  「真是苦了你了,玉貞。」他抱住的不止是玉貞,還有將過三十年的想念跟感激。

  「我們已經浪費了二十八年的青春;但是從今天起我們要把握住每一天,不要再嘗離別的滋味了,這些年的分離也夠了,該去找回從前失去的一切。玉貞,你願意嗎?」他輕輕拭著她臉上的淚,溫柔的抬起她的下巴。

  她無限嬌羞的反問:「願意什麼?」

  「當然是嫁我嘍。要下跪求婚嗎?雖然體力不如前,但是跪一下應該無妨。」他真的跪下去時,卻被玉貞給阻止了。

  「別跪,我答應便是了。」她急著點頭允諾,但有下文。「不過我必須徵得另一位男士的同意才行。」

  「誰呀?」他緊張極了。「你真的有老公了嗎?」

  玉貞笑了出聲,瞧他一臉情急失望的模樣,令人忍不住想再捉弄。她解釋道:「那位男士是咱們的兒子,難道不該告知他嗎?」

  「原來你替我生了個兒子,我以為是女兒呢。」他有些許的失望,但很快地又恢復了笑容。

  「你不喜歡兒子呀?」她沒有忽略他眼神中稍縱即逝的失望。

  「不是。因為聽別人說女兒總是像母親,所以我希望再擁有一個小的你。」他柔情款款地說道。

  「兒子像你才好,我每天看著他就像你始終在我身邊一樣;況且現在他能幫你分憂解勞,你就能多出一些時間陪我了。」她欣慰的說。幸虧有小傑陪在身旁,不然她不知道該如何度過這漫長歲月。

  「他人呢?上班去了吧?他知道我吧?快回來了嗎?」他一連問了好多個問題,臉上是期待又激動的神色。

  「小傑沒那麼快回來,他出國去了。」

  「出差嗎?原來他叫小傑。」他迫不及待地想見自己兒子,但兒子竟出國了。

  「由於無法聯絡你,只好我自己給他取名為汪傑,你想可以嗎?」她有點失落和遺憾的說。

  汪健夫也體會得到這種缺憾,心疼地道:「我應該陪在你身邊的,但是我卻沒有,當時你一定很害怕吧?」

  「都過去了。我現在是幸福的,那就抵過一切啦。」她滿足的說。

  「咱們明天北上準備婚禮。今晚我能不能在這兒過夜?太晚了不想開車。」他以此為留下來的借口,其實此刻還六點不到。

  「那就委屈你睡小傑的床,可別抱怨床太硬。」她允許她可以留下,卻要他睡兒子的房間。

  「不能跟你同榻而眠嗎?」他哀求的看著應該是妻子的她問道。

  「單人床不方便。」她丟下一句實話。

  汪健夫苦笑著說:「我們擠一擠很方便的。」

  「會塌的,而且我習慣一個人睡。」她還是拒絕他的苦苦哀求。

  「玉貞,你好狠心啊,你可知我將近三十年不近女色,每次都孤枕難眠耶。」他露出淒慘狀,想取同情。

  「我並沒有限制你去找女人,別把自己說得如此可憐;我還不是為了你守身如玉直到現在。」她對他苦行僧的生活嗤之以鼻。

  「既然我跟你都禁慾那麼久,何不在今夜重溫舊夢呢?」他深情的邀請讓她不覺臉紅心跳。

  「不正經!都老夫老妻了還說些荒唐話。」她害羞的斥責道。

  「我們都還未洞房花燭,怎能說是老夫老妻咧。」他還有理的反駁。

  「不跟你說了,走吧。」她羞澀地拉他出門。

  他竟停滯不前,擔心的問:「你要趕我走啊?」

  瞧他一臉不悅的表情就想發笑。「你連睡覺都穿著西裝,難道不怕不舒服?還是你習慣裸睡?」

  「那今晚你可要鎖門喔。免得你被不穿衣服的我勾引了,後果如何可不是我所能預防的。」他又展現出以往開玩笑的口吻對玉貞說說笑笑。

  「好了啦,愈說愈不像話,也不害臊啊?」她被汪健夫的話逗得哭笑不得,只能將他趕緊拉出門。

  「乾脆到餐廳吃頓飯以示慶祝,你說好嗎?」他拉開車門且扶她上車。

  「也好,反正家裡沒什麼菜好招待你,而且我煮的不知合不合你胃口。」他一坐進駕駛座便這麼說。

  「只要是你煮的我全都愛吃。」他啟動了車子後,以右手握上她的表示了一切。

  玉貞將視線移往車外,感歎的說:「這裡全變了樣,真虧你找得到。」

  「有心就不怕會失去你,也許這是老天爺給我的考驗,讓我能更珍惜你,玉貞。」他專心的開車,但卻加重了右手的力道,好似怕失去這輩子最愛的人。

  ☆  ☆  ☆

  同一時間,不同地點。「傑」樂團一行人剛到新加坡的五星級大飯店櫃檯,宣傳人員正跟飯店人員洽談住宿事宜;似出了什麼問題有待商量,一群人爭論不休。汪傑拉了昕亞往大廳沙發走去,邵丕業和莫盧也跟了過去。

  「發生了什麼事?看小蔡怒髮衝冠的,像要噴火似的。」莫盧首先開口,雙眼瞄向宣傳小蔡。

  「大概今夜咱們要露宿街頭了。」邵丕業自我調侃說。汪傑的眼光搜尋了整個大廳,瞭然於胸。「旅遊旺季,人滿為患,客房爆滿,真的要露宿街頭了。」

  「我們不是預先訂好房間,怎麼小蔡還需要跟他們爭論呢?」昕亞不解的問。

  「也許飯店疏忽了,來個一房二賣。」邵丕業清楚的替大家解惑。

  果不其然,小蔡面有難色的過來通知,單人房有兩間讓了別的顧客,剩下一間雙人房及四人房;由於作業的疏失,飯店為了賠罪,特別以兩間單人房的價格出租頂樓的蜜月套房給他們住;商量的結果是,蜜月套房讓汪傑住、單人房由莫盧和邵丕業住,而四人房就昕亞、小蔡跟隨團的工作人員擠一擠了。

  「這樣不妥。」汪傑不贊成如此分配。「有欠公平,憑什麼我自己睡套房,而讓你們委屈。」

  「小汪,你錯了。其實我是自私的,假如你睡得不好便會影響聲音,唱片能否賣錢全靠主唱了,所以你必須聽我的;況且大家都不是小氣的人,對不對?」小蔡的理由讓全部人都點頭稱是。

  「我和昕亞換房間。」莫盧突然冒出這麼一句話來。

  「四人房睡五個人已經夠擠了,你的大噸位還想跟我們擠,明天大家的骨頭全散啦。」小蔡不答應莫盧的提議。

  莫盧卻不死心地辯解。「人家也是為了樂團著想耶,昕亞跟你們擠,雙手就無法放輕鬆,如此一來鼓怎能打得好呢?」

  「我跟昕亞換好了。」邵丕業也來插上一腳,何況莫盧說的也有道理。

  「小邵起碼比小莫來得瘦些,不過跟小唐比又差很多了。」小蔡還是一臉的為難,即使邵丕業的身材算是中等,那也夠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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