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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頁     戴芙寧

  說實在的她也很累了,和他鬥嘴折騰了一整天,也沒什麼力氣堅持了。「好吧!但你可不能做壞事喔!」

  「我說了只是睡覺而已,對不對?」他趕緊保證道。

  他們叫了一輛計程車,計程車司機一開到他們的目的地,一直暖昧地輪流偷瞄他們,更可恨的是她身上這套衣服似乎更加深了他的猜測。

  宇軒去付錢、登記之時,她羞答答地跟在他後面走。

  「哇!還不賴嘛!」他看了看房間的陳設,吹了聲口哨。—屁股坐在床上,試試它的軟硬。「來,不要一直站在門口啊!過來坐坐看,這床很軟喔!」他誘惑地說。

  「哼!神經病!看你一副很老練的樣子,你一定帶過很多女孩子上旅館!」她沒來由地指控道。

  「嗯!是有一些,但不太多。」他滿不在乎地承認,她的心沒采由地感到一陣刺痛。

  「你要不要洗個澡?』他好心地問。

  「洗澡?為什麼要洗澡?」她警覺地問。

  「不為什麼啊!只是讓身體乾淨點,等一下睡覺比較舒服啊!」

  「喔,這樣啊!」秦婉放鬆了點。

  「等一下,小姐,你剛剛想歪了,對不對?」他壞心地調侃她。

  「哼,才沒有呢!」但她羞紅的臉已承認了一切。

  「哈哈,原來你的小腦袋裡也有不『純潔』的想法……」她不等他把話說完,就進浴室去了。

  她故意在浴室裡東摸摸、西摸摸的,逗留了些時間,直到浴室內的熱氣把她的臉蒸得紅通通的,她快喘不過氣來,才慢條斯理地走出來。

  她看他已趴在床上睡著了,想他一定是等得不耐煩了。

  「喂!起來啊!該你洗澡了!」她粗魯地搖晃他,但他絲毫不為所動,還是睡得一樣沉。

  「喂!失火了,你快起來啊!」他一個人自私地侵佔了大半張床,如果他不移動一下,叫她睡哪裡?

  「喂!美國佬,地震了耶,快逃啊!」她站在床上誇張地搖晃,把床搖得不停震動,但他還是連腳趾甲也沒動一下。

  「喂!你是死豬啊!我求求你動一下,好不好?」她乾脆趴在他背上,對著他的耳朵大吼大叫。她一屁股壓在他身上,但不知是否能見效,她足足比他矮了三十公分,輕了三十公斤。

  他總算是皺了一下眉頭,她暗自喜一下,但立刻她就高興不起來了,他像牛翻身一樣,把嬌小的她擠到床下。她摸了摸摔得烏青的屁股,恨恨地說:「好,算你狠,連睡著了也要欺負我!」

  她下定決心,像個復仇女神般地爬上床,用盡吃奶的力氣,狠狠地推推睡得像個木頭人的宇軒。她像愚公移山似的,一點點地把他推向床的邊緣,最後總算大功告成,睡得不省人事的柯宇軒砰地一聲跌到床底下。

  她拍了拍手,開心地笑了,想到他明天一定全身筋骨疼痛的樣子,她就樂不可支。她得小心一點,免得等一下太開心了,在夢中得意地笑出來。

  第五章

  那一天早上,兩個人從旅館走出來後,各自帶著兩個明顯的黑眼圈。躺在冰冷的地板上,宇軒固然一夜沒睡好,秦婉卻也被他打的呼嚕聲吵了一整夜,無法成眠,雖然如此,她一看到宇軒頭痛欲裂的樣子,氣就消了不少。

  她父親看她暑假期間沒事幹,就派給她一個任務——教柯宇軒學中文。所謂「中國人也,不可不懂中文」,雖然他只是半個中國人。

  他們兩人一聽到這個命令都頭痛地歎口氣。

  花了一整天的時間,他的進度卻只停留在「aoe」

  「笨死了!『aoe』和『ABC』明明就不一樣嘛!怎麼不會分辯呢?」她已經邊罵邊教了他—整天。

  「聽起來都一樣啊!」他只敢小聲地喃喃自語。

  她挑高一邊眉毛,表示她聽到了。

  「啊!不一樣,不一樣,非常不一樣。」他趕緊討好地說。

  他在美國學的是拼音系統,哪來這麼多奇怪的捲舌音。

  「算了!今天到這裡就好了。我帶你出去逛士林夜吧!」她很高興他也有這麼笨的時候。

  到了士林夜市,宇軒顯得很興奮的樣子,他看到一些比較新奇的東西就停立不動,端詳半天。

  「台灣的東西真好吃。」他吃完了鐵板燒、炒花枝羹、蚵仔煎以後,手上還拿著一盒狀元糕,邊走邊吃。

  看到路旁有人賣耶子奶和麥苗汁,就把秦婉叫住,「等一下,秦婉,我要喝那個綠綠的東西。」

  「那是麥苗汁啦!你的胃會撐破的。」她怕等一下還要買胃散給他吃呢!

  「我要喝。」他像個小孩般堅持,她只好乖乖地去買了。

  「哇!有人在賣烤玉米耶!」秦婉好久沒看到烤玉米的攤子了。

  「在美國,我有『五元六支』玉米呀!」宇軒一邊滿足的地喝著麥苗汁,一邊說著。

  「什麼是『五元六支』的玉米?」她不解地問。

  「就是很多顏色的玉米啊!」他俯視秦婉,很得意他會用成語。

  「『五元六支』?不是啦!是『五顏六色』啦!」她撲哧一聲狂笑起來。

  「別笑了!除了『五顏六色』我還會兩個成語呢!」

  他像想扳回劣勢似的,趕緊補充道。

  「哦?哪兩個?」她勉強忍住了笑。

  「一個是『酸甜苦辣』。」他很吃力地說著。

  「『酸甜苦辣』?那麼我只剩一個了,」他沮喪地說著。

  「是什麼呢?」

  「恭禧發財。」他得意地說著。秦婉不忍心再澆他冷水,只好讚許地點了點頭。 

  幾個禮拜下來,宇軒的國語已有明顯的進步,甚至會念繞口令,只是沒人聽得懂了。他的四聲糟得可以,其實全部聽起來都一樣,只有第一聲而已。隨著他日益的進步,秦婉的國語明顯地退步,與他朝夕相處的結果,受了他不良的傳染,她的國語也變成了只有第一聲。他現在已經會造句,因為他每天都要造些句子給她父親看,而秦婉的工作就是監督他。

  「我說過了,不要寫『共匪字』!」她看到他把「艷」寫成「體」。用尺敲一下他的指頭。

  「可是台灣的中文好難寫喔!」

  她不理會他的抱怨,逕自把字擦掉,叫他重寫。

  「凶巴巴的女人!」他低聲罵道。

  「你說什麼?」這是火山爆發的前兆,他趕緊乖乖的一筆一畫地描好。

  「好了,再造下一句,『哪來裡……』快點」

  稍後她看了他造的句子,忍不住笑了出來。「你怎麼造這種句子? 」

  「『哪裡來的這麼多洋鬼子。』很順啊!有什麼不對嗎?」他困惑地問。

  「你知道洋鬼子是什麼嗎?」

  「外國人的意思啊!你每次都這樣叫我的。」他無辜地看著她。

  「不要寫洋鬼子,那是不好的啦!」她趕緊幫他擦掉。萬一被她爸爸看見,問起來就糟了。

  「原來你每次都在罵我!」他生氣地說。

  「好啊!不要鬧啊,快造下一個句,『誰叫他……』,會不會?要不要提示?」她爸也真是的,怎麼每次都出這種不太有水準的題目?

  「這一句你爸一定喜歡。」他寫完後,沾沾自喜地說。

  秦婉好奇的湊上去看。「他要結婚了,誰叫他那天喝那麼多酒呢?」她念了出來,過了一會兒,才會意過來。「你們兩個真是一樣低級。」

  鬧鐘一響。秦婉馬上張開眼睛,衝進浴室梳洗一番,然後跑到宇軒的房間叫他起床。這一個月來,她已愛上了叫他起床的感覺,也不知道為什麼,早上一睜開眼睛,她就迫切地想見到他,和他打打鬧鬧、吵吵嘴都成了她最喜歡的例行公事,這感覺好像又回到了她五歲的時候。不見宇軒的人就嘟著嘴不高興,也因為如此才會戲稱是宇軒的小跟班。

  她猜想他還是和往常一樣,裸著身體賴在床上。她開始想今天要用什麼方法把他叫起來,昨天她是拔了他三根胸毛,他才被吵醒的。

  她像個小火車頭似的衝進他的房間,嘴巴張成了「O」字型,他不僅己起床了,還衣衫完整地坐在床沿,手忙腳亂的折疊著他的衣服。

  「你在於什麼?」她雙手抱胸,像個母夜叉般問道。

  「猜不出來嗎?整理東西搬家啊!」他慢條斯理地說著。

  「搬家?為什麼要搬家啊!」她心虛地問。

  難道他真的受不了她的脾氣嗎?她也不知道為什麼在他面前脾氣就特別大。其實在別人的印像中,她一直是個很溫柔的女孩子。

  「受人虐待還不走,難道要像只哈巴狗一樣忍受嗎?就算是狗,也還有『狗格』耶,何況我還是個人呢!」他咬緊牙根,暗自咬著嘴唇,一副委屈的小媳婦的樣子,

  「哎呀!我哪有虐待你?」她不打自招地說著。

  「哎呀!我有說是你嗎?」他故意模仿她的口氣。

  「你會這樣說,一定是指我嘛!」她又開始惱羞成怒了。

  「我哪敢!又不是吃了豹心熊膽!」他趕緊安撫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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