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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頁     芭芭拉·卡德蘭

  她有時候會到倫敦陪伴她的姿姿,羅伊斯頓夫人就是在那兒和她認識的,不過大部分時間,她都和兩個年幼的女兒住在柏萊頓的一棟小房子裡。

  「發生了什麼事,艾薇爾?」羅伊斯頓夫人問著,看見她低頭不語,於是說:「到我家來喝杯咖啡吧,這種垂頭喪氣的樣子,真不像你。」  杜瑞吉夫人雖然經常為生活操心,但是向來是很開朗的。

  她的丈夫在三個月前去世了,穿著喪服的她,另有一番動人的風韻。

  她們轉身往回走,羅伊斯頓夫人想:再找一個合適的對象,在艾薇爾來說,是一點也不難的。

  再度走過費茲赫伯特夫人屋前時,羅伊斯頓夫人發現自己預料得一點不差,夏瑞翰伯爵果真坐在陽台上了。

  她向他輕輕招手,看他臉上毫無笑容,知道他還在為昨晚的事生氣。

  想到又要聽他的埋怨,聽他反覆訴說她不該這樣對他,她的心就不斷往下沉;她實在不願意和任何人——尤其是伯爵,為某件事而爭辯不休。

  她努力地把這些煩惱拋開,和杜瑞吉夫人談些曼斯德爵士舉辦的舞會上發生的理事,說著說著,就到家了。

  「我們要在起居室裡喝咖啡,富爾登。」羅伊斯頓夫人對管事說。

  然後就把她的朋友拉進小巧的起居室,她說;「現在只剩下我們兩個人了,你可以安心地把心事全告訴我。」

  「我不應該讓你分擔我的煩惱。」杜瑞吉夫人怯怯地說。

  「我怎麼可能看到你愁眉不展而漠不關心呢?」羅伊斯頓夫人說。「把你的帽子脫下來,艾薇爾,這樣比較舒服。」

  她一面說,一面脫下自己的帽子,杜瑞吉夫人也照著做了,而且還用顫抖的雙手放下了一頭漂亮的金髮。

  「你現在可以告訴我了。」羅伊斯頓夫人說著,在她的身旁坐下。

  「是關於我的小叔,法蘭西斯。」

  「法蘭西斯爵土?我不知道他也在柏萊頓。」

  「他是特地從倫敦來找我的。」

  「他都說了些什麼?」

  「他說他要把發給我和孩子們的津貼減半。」杜瑞台夫人低聲說。

  「豈有此理!」羅伊斯頓夫人憤怒地叫著。「你們得到的本來就很少,再被他減去一半,那你們怎麼辦?」

  「還不止這件事。」

  「還有什麼?」

  「他要我把我的鑽石項鏈給他。」

  「我真不敢相信!」羅伊斯頓夫人叫道。

  「是真的。他說那是屬於家族的,不是我個人的財產。」

  「可是那是你的啊!是你丈夫送給你的生日禮物。」

  「是啊!是愛德華花了很多錢買來送我的;他希望我和孩子們的生活有點保障。」

  「我記得你告訴過我的。」

  「他說……『親愛的,我把這給你,是因為我想我留給你的錢可能不會太多。』」杜瑞吉夫人的眼眶中含著眼淚。「他告訴我,必要的時候可以把項鏈賣掉,那樣我們至少可以舒服地過幾年。」  「你沒有把這些話告訴法蘭西斯爵土?」

  「我告訴他了。」杜瑞吉夫人回答。「可是他不管這些。他說凡是愛德華買的任何貴重物品,還有他留下的錢財,全都屬於杜瑞吉家族,而不是我的。」

  羅伊斯頓夫人站了起來。「這個人簡直是畜牲!我見過他幾次,可是對他一點好感也沒有。」

  「他一直都在……恨我。他覺得我配不上他哥哥。」

  淚珠從艾薇爾·杜瑞吉碧藍的眼中滾落下來。

  她即使在哭的時候,也仍然很動人,羅伊斯頓夫人想,但是卻沒有一位男士在這個時候出現,為她解決因難。

  「艾薇爾,我可以……」

  「不,格拉蒂亞,」杜瑞吉夫人打斷她的話。「你對我和孩子們一向很好,但是我不能拿你的錢,我和你一樣有自尊。」

  羅伊斯頓夫人沉默不語,她知道她的朋友不願接受別人物質上的幫助,但是自己總不能眼睜睜看著她在貧困中掙扎啊!

  「我想,你可以向法庭證明那條項鏈確實是屬於你的。」她說。

  「我怎麼證明呢?」艾薇爾·杜瑞吉問。「即使你和我所有的朋友都能證明那是屬於我的禮物,法蘭西斯也會想辦法證明愛德華是變賣了祖產,才湊出這筆錢的。」

  羅伊斯頓夫人知道這是事實。  她相信愛德華爵士一定賣了幾間小屋子,或是出售了幾畝地,才籌到這筆錢;他自己知道:他沒有兒子,只要他一死,所有的產業都要落入他弟弟的手裡。

  艾薇爾·杜瑞吉似乎瞭解她在想什麼,一邊拿起手帕拭淚,一邊嗓泣著說:「如果我能生個兒子就好了!愛德華和我一直盼望有個兒子!可是生下卡洛蘭以後,我……就不能……再生了。」

  她絕望地哭著,羅伊斯頓夫人只能擁著她,安慰地說:「不要緊,艾薇爾,我們還可以想辦法。」

  「還……有什麼辦法……可想呢?」杜瑞吉夫人啜泣著。

  「法蘭西斯爵土現在在那裡?」羅伊斯頓夫人問。

  她可以去找他談談,她想。甚至於可以請王子去跟他談。

  但是她又想到,法蘭西斯爵士向來對社交生活毫無興趣,威爾斯王子說的話,對他可能產生不了什麼作用。

  他對王子的奢靡極端輕蔑,而且認為王子的瘋狂舉動給全國立下了壞榜樣。

  「至少我可以試試看。」羅伊斯頓夫人告訴自己,於是她大聲問:「你的小叔在那裡?」

  「昨天晚上他住在城堡飯店,據他告訴我,他今天要和律師還有土地代理人談生意,晚飯以後,他就要到尚約漢去了。」

  「他去那兒幹什麼?」羅伊斯頓夫人問。

  「他妹妹———也就是我的小姑,住在那裡。」

  「她會不會願意幫你的忙?」

  「不會的,瑪瑞安一定會支持法蘭西斯,因為她嫉妒心很強,婚姻又不美滿,所以總想在愛德華和我之間製造糾紛。」

  「你婆家的人對你真是壞透了!」羅伊斯頓夫人說。

  「我真的盡力了,格拉蒂亞,我曾經盡力想使他們喜歡我,可是他們認為愛德華很英俊,應該娶一個繼承大筆財產的女人,他們連人都挑好了,結果愛德華卻娶了我,這件事讓他們記恨到現在。」

  「你使愛德華生活得很快樂,這不就夠了嗎?」

  「可是現在我還得為孩子們著想。」杜瑞吉夫人很無望地說。  「我知道。」羅伊斯頓夫人回答。

  她從沙發上站起來,走到窗前。

  金色的陽光籠罩著史坦區,和風自海上吹來,輕拂著女土們的薄衫裙,帽上的羽飾在風中飄揚。

  —駿馬拉著高座馬車,男士們騎著不馴的良駒,孩童興奮地奔向海灘,形成了動人的、畫面。

  但是,在她身後的杜瑞吉夫人仍在哭泣,她必須想辦法讓她不要傷心。

  突然,她想到了解決的辦法。  在聽到杜端吉夫人失去項鏈的時候,這個念頭就隱約出現她的腦海中。

  「我也失去了一條項鏈,」羅伊斯頓夫人想,「但是情況卻大不相同。

  對她來說,這不算什麼大損失,她還有好幾條一樣值錢、一樣漂亮的項鏈。

  但是杜瑞吉夫人失去了那條項鏈就一無所有了。

  她曾經告訴自已,這個念頭是行不通的……絕對行不通的,然後,她又告訴自己,這是她唯一能做的了。

  這是為了正義啊,她在內心爭辯著,冥冥中似乎有微弱的聲音問:「難道就沒有其他理由嗎?」

  她轉過身來。「我想到一個幫助你的方法了,艾薇爾。」

  「我不會接受你的錢的,格拉蒂亞,」杜瑞吉夫人回答。「這樣會傷害我倆的友誼,我不願意這麼做。」

  「我不是要給你錢。」羅伊斯頓夫人說。「但是你不能、阻止我給你的孩子買幾件新衣服吧!」

  「你對我們太好了。」艾薇爾·杜瑞吉感激地說著,然後又忍不住好奇地追問:「但是,你又有什麼辦法呢?」

  「我要替你把項鏈拿回來!」

  杜瑞吉夫人拚命搖頭,眼電希望的光芒頓時消失了。「法蘭西斯不會讓步的,他不但頑固,而且還是個守財奴。我離開杜瑞吉花園的時候,他非常勉強地同意我把未婚時就有的一點不值錢的東西帶走。」

  「他真是一點良心也沒有!」羅伊斯頓夫人說。「我看他遲早會得到報應的。艾薇爾,這件事就交給我來辦吧。」

  「可是……你要怎麼辦呢?」

  「等事情成功,我再告訴你。現在,不要哭了,振作起來。」

  杜瑞吉夫人很快地擦乾了眼淚。

  「我照你的話做,不過如果你想去和法蘭西斯談,他是不會聽你的。他……對你很不以為然。」

  「我想像得到,但是他越是輕蔑我、反對我,我就越不顧一切。」

  「不……格拉蒂亞,千萬不要做出任何瘋狂的事來。」

  杜瑞吉夫人懇求著。

  「或許,我馬上要做出這一生最瘋狂的舉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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