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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頁     芭芭拉·卡德蘭

  他們在她的香閨中,在燭光下共進晚餐。

  馬克·史丹頓無法不被他的愛情所感動,假使那就是愛情的話。他看到了公主飢渴的眼睛與雙唇。

  晚餐過後,僕人離開了他們。馬克靠在椅背上,手中拿著一杯白蘭地問:

  「你有什麼重要的秘密要告訴我?」

  公主回過頭去看清楚房間裡是否沒有別人,然後低聲說:

  「昨晚我在法國公使館吃飯。」

  他揚起了眉毛,沒有說話。

  「那是一個小小的宴會,」公主繼續說。「法國公使說話也就隨隨便便。」

  「你的意思是說他認為他知道你同情哪一方面?」

  公主的雙眼閃耀著。

  「在某些場合裡,我曾經對他很有用處。」

  馬克·史丹頓吸了一口白蘭地。

  「公使告訴我們,拿破侖的目標是在地中海。」

  馬克沉默著,他的眼睛注視著公主。

  「他想奪取埃及!」

  這正是他所猜想的,不過,一旦聽見證實了,還是有點震驚。

  「他甚至計劃征服印度。」

  馬克·史丹頓吸了一口氣。那真是個可怕的野心!但是,對那個已有相當成就的年輕科西嘉人而言,這也不是不可能的。

  「法國的間諜,」公主幾乎是用耳語說。「已經在印度斯坦竭力煽動反英運動。」

  「拿破侖在土倫有多少兵力?」

  停了一下,公主回答說:

  「大約有八萬。」

  馬克·史丹頓吃了一驚,但是他不形於色。

  「謝謝你!」他靜靜地說。

  「這就是你所要說的?」

  「假使我們接近一點,我可以把我的口才表達得更好。」

  「那正是我想要的!」

  他們走進隔壁的寢室裡。幽暗的燈光,使得所有的影子都帶點神秘性,空氣中充滿她特有的芬芳。

  她轉身面向他,他首先解開她的長耳環,然後是她的項鏈。

  接著,他粗魯地把她拉向他,重重地吻著她。

  他們馬上沉溺在慾海裡,直到黎明,才筋疲力竭地睡去。

  馬克。史丹頓一覺醒過來,發覺已睡過了頭,打破了他必須在這個世界醒來之前回到住處去的慣例。

  他在絲枕上躺了一會兒,望著睡在他身邊的琴恩妮達。

  她在睡著時非常美麗,黑髮披散在裸露的肩膀上,長長的睫毛覆蓋在雙頰。

  他在奇怪自己為什麼不能給予她所需要的愛。

  她激起過他的熱情;而且,她也是聰明的,他們之間共同的興趣並不完全由於彼此肉體的吸引。

  但是他知道,她所付出的還不夠。

  熱情曾在一段期間之後消退,他知道當他要娶一個女人為妻時,他還需要很多別的東西。

  他告訴自己,他需要的是那種他為柯黛莉亞描述的那種愛。想著,他的唇邊不覺展開一絲微笑。

  自從那個晚上他在涼亭裡為柯黛莉亞解釋愛情以後,他自己也覺得奇怪,他哪裡懂得什麼叫做愛情呢?

  馬克·史丹頓一直就是一個好動的人。

  他只有二十歲時,他的一個親戚送他到西印度的一條商船上工作。那是一種他從來不曾經驗過的生活。

  他曾經為船員被虐待時所忍受的態度而吃驚過。

  他知道一條船在海上很可能成為船上人的煉獄,因此他早就定下決心,一旦他可以發號施令時,他一定會把他的水手當人看待,而不是把他們當野獸。

  他在第一次航海時就有了想自己當船長的野心。由於他的善用頭腦和熱心,幾年之後,他就爬到了這個地位。

  他的父親不像別的親戚那樣富有,他意識到自己必須多賺錢。

  在地中海,有許多獎品可以贏取。

  基督徒的船隻如果攫取了異教徒的船隻,水手們可分得一成的貨物。要是俘虜到奴隸運到馬爾他去拍賣,船長更可以抽取佣金。

  克馬·史丹頓在海上跟海盜船作戰的成功,慚慚使他聲名遠撈,甚至聖約翰騎土團的領袖紅衣主教都邀請他加入騎土團。

  但是馬克拒絕了他。

  紅衣主教歎了一口氣說:

  「這真是我們的損失。」

  「不過,我是願意隨時為閣下效命的,」馬克·史丹頓說。後來,他果然在很多次機會中為聖約翰騎土團出過力。

  在每一次遠程的航行之後,他在女人溫暖的懷抱中獲得了鬆弛與休息。在地中海的每一個港口都有女人在等著他歸來,他雖然接受了她們的愛,然而,他一出海便把她們忘得一乾二淨。

  也許琴恩妮達對他的意義比較重要一些吧,他自己也弄不清楚。除非他來到那不勒斯,否則他很少想到她。

  她雖然美麗,但是他絕不會讓自己被像她那樣的女人綁住的。

  他緩緩地起了床。

  穿好衣服以後,他躊躇了一會兒,在考慮要不要叫醒她跟她道別,後來他決定不要。

  他走到陽台上,從欄杆裡那些怒放的紅玫瑰中摘了一朵,然後回到臥室裡把它放在她的床單上。

  她一定明白它所代表的訊息的。於是,他輕輕地走了出去,把門在身後帶上。

  在擁擠的街道上,他雇了一部出租馬車回到了住處。

  他洗澡更衣之後,望了時鐘一眼,不禁對自己扮了一個鬼臉。

  他知道,男爵和大衛一定會認為他太過於有虧職守,在起程的前一天竟然不來船塢把整條船檢查一下。

  他不知道大衛是否像昨天那樣在大使館裡等他一起去,所以他就先到西薩宮。

  「伯爵在家嗎?」他問在門口守衛的道模少校。

  「船長,伯爵己經到船塢去了。」

  他正要叫馬車伕向前駛時,順回又問了一句:「柯黛莉亞小姐呢?她起來了沒有?」

  「小姐在花園裡。她起得很早,本來是一個人在那裡的,剛剛有一位先生來找她。」

  「一位先生?」馬克·史丹頓問。

  「是的,船長,就是柏林納公爵。」

  有一會兒,馬克·史丹頓以為自己聽錯了。

  於是他急急走上大使館門口的台階,也不等道模少校,就走向陽台,直奔花園去。

  他幾乎可以確信柯黛莉亞一定是在他曾經和她談論過愛情的涼亭裡。

  他想:她一定是去向港灣作最後一瞥,向那不勒斯告別。

  他在曲徑上急急地走著,不時向兩邊的灌木叢張望,希望可以看到柯黛莉亞。

  然後,在他還沒有走到涼亭時,他聽見了她的尖叫。

  公爵沒有想到纖小嬌弱的柯黛莉亞竟會有如此強大的抵抗力。

  她像一隻母老虎那樣同他擄鬥,她扭開他的手臂,用拳頭打他。但是他死命要把她拉近,他的嘴唇在尋找她的可吻之處。

  就在她筋疲力盡,再也無法自衛時,一隻手執住公爵領子的後面,把他拉離柯黛莉亞,同時,一個拳頭向他兜臉揮過來,使得他踉踉蹌蹌地跌倒在剛才他們所坐的座位上。

  公爵憤怒地大叫起來。他看見馬克·史丹頓站在他面前,藍眼睛裡射出了懾人的寒光。

  「你怎敢打我?」

  公爵用意大利話高聲地說。

  他是那不勒斯最好的劍手和槍手,每天,他都在他的公爵府中的健身房接受特殊的體育訓練。

  他並不在乎赤手空拳去打鬥,而且他現在正在盛怒中,也就無暇提出要用較為文明的方法去解決。

  他像一頭瘋牛那樣衝向馬克·史丹頓,希望能像他在拳擊學校擊倒他的對手那樣把他擊倒。

  但是馬克·史丹頓的身體堅硬似鐵,依然屹立如山。兩個男人都不理會柯黛莉亞。

  他們憤怒地互相毆打,她在旁邊害怕得發抖,但是她又不能不看著他們。

  公爵的嘴角流出了血,但是馬克的臉卻還沒有挨到拳頭。

  他比較高一點,不過公爵的身體卻比較重,而且他是在盛怒中,已失去理性,柯黛莉亞不免有點替她的表兄擔心。

  突然,一切都成為過去。

  馬克給予公爵的一下上擊,使得他站立不穩。他踉蹌後退,失去了平衡,倒在亨外一株夾竹桃上面。

  樹枝被他壓斷了許多。他例在地上,雙腿張開,樣子非常狼狽可笑。

  睜大著雙眼而顫抖著的柯黛莉亞走過來觀看。

  馬克在低頭察看自己受傷了的指節;他的外衣有點不整齊,他的領巾起皺,但是,他還是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

  她走到他身邊。他伸手摟著她的肩膀,發覺她在顫抖。

  「沒有事了,柯黛莉亞。」

  她好像無法自制似的把臉藏在他的肩膀裡。

  「他把我嚇壞了。」她小聲地說。

  「我知道,」馬克·史丹頓說。「不過,他以後再也不敢那樣做了。」

  他瞥了公爵一眼。他躺在那裡,已完全不能動彈。

  「讓我們回到屋裡去吧!」

  柯黛莉亞還在發抖,不過馬克所說的話使她放心了許多。

  「我得去找些藥水和紗布來替你的手裹傷。」她喘著氣說。

  「你太仁慈了,」馬克說。「我會好得很快的。」

  她走在前面,穿過小徑,他跟在後面走。

  他們走回屋裡,看見沒有人在,不禁鬆了一口氣。

  「我去找你需要的東西。」

  馬克·史丹頓看見她臉色發青,就把她拉到一把椅子上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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